桐笙嘴角勾了勾。“你倒是做小贼上瘾了。”
“我即便真的做了小贼又怎样?我想带走的东西根本是我带不走的。”
一句消极的话让整个气氛都跟着低沉了,桐笙突然很难过,她抱住朔夜,将脸埋在朔夜颈项间。现在的她如何可以给朔夜承诺?她逃不出皇帝的五指山,也不是要逃的时候,所以如何能给朔夜承诺什么?
若是以后我能自由,天涯海角都随你去。可是以后会是什么时候?
朔夜回到沈家只觉得筋疲力尽,沈灵纤过来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她便一头扎在床上睡了。晚上有人来叫她吃饭,她多少吃了几口,回头继续昏睡,直到第二天早上丫鬟告诉她阮家的小姐来了,她才精神焕发。
其实有些事情想来时是悲哀的,真的发生时却不见得那样绝望。
朔夜走出房门,见到桐笙独自站在院中,那只为她存在的盈盈笑容,叫她看着舒心极了。桐笙见了她便迎上来,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说:“今天我有时间,你要陪我吗?”
“好啊。”
从来都是这样,朔夜极容易感染上桐笙给她的笑容。桐笙拉着她的手,从以前的两手相握渐变成了十指相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多么美好的诗句,好似听过一遍之后便盼望着它能实现在自己身上。若是当时朔夜能横心与桐笙离开,或许如今她与桐笙也不用这样苦了。
就如桐笙所说,她不能来见朔夜便叫玲子来给朔夜报平安。每日盼着桐笙出现已然成了朔夜所有的心思,于是隔三差五地看见桐笙,那种小别之后相见的喜悦也成了叫朔夜一直等待的动力。
某天桐笙自己过来已是午后时分,她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朔夜问她:“你这是午困么?”
“大概是吧,进来天气也热了,白日里觉得困乏也是正常的。”
“去我屋里睡会儿吧,正好昨日才换了干净被单。”
桐笙眯着眼笑了笑。“好啊。”
桐笙侧躺在床上,一脸困倦却也舍不得闭上眼,凝望着用目光眷恋她的朔夜,而她的每次缓慢眨眼都带着慵懒的笑意。朔夜替她捋过几丝凌乱的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她便幽幽眯眼去感受这份温柔。
“好好睡,我一会儿叫你起来。”
桐笙却抿了唇,赖道:“不好。”
朔夜轻声问她:“要怎样才好?”
“你陪我睡可好?”
“你是在撒娇吗?”
桐笙翘着嘴角,笑时露出贝齿。“是又怎样?”
“那便不能不依你了。”
这听来很甜腻的对话害两人同时笑出了声。桐笙朝里面挪了一些,朔夜才躺在她身边,她便又挪回来依在朔夜怀里,似乎这样才能睡得安稳一般。不知为何,朔夜从翠云山回来后,桐笙便很是喜欢粘着她。莫不是这三两天才能相见的难耐让她对朔夜的感情猛涨起来了?但有这般的甜蜜,哪会有人去思考甜蜜为何而来?
皇上的圣旨下来快一个月了,最近两天朔夜都没见到桐笙,唯有玲子天天来与朔夜报平安。一天玲子过来见朔夜,说是桐笙的糖豆吃完了,要叫朔夜去买糖豆。朔夜收拾了一下带着玲子出门,玲子一路在后头跟着,却不吭声。
朔夜问她:“我发现从昨日起,你便很沉默,怎么了?”
玲子低着头,满是一副肚子的话快关不住的表情,可她竟然忍住了没说,待朔夜将那包糖豆交到她手上,她便一溜烟地跑了。
朔夜看着玲子跑掉的背影不禁感叹:“真是奇怪……”
之后连着两天都是玲子来见的朔夜,她只说小姐很好,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终于桐笙又来了,朔夜说起最近玲子的奇怪,桐笙说她可能最近被阮大人责罚了,所以不敢太放肆。
这一次桐笙并未在朔夜这里呆太久,她说身体不适,所以想早些回家去。朔夜虽舍不得,却也不能强留她,只好送她回去。走在路上,突然一段很敏感的话落在这两人耳朵里。
“喂,你先前说什么来着?丰奎城的谁又死了?”
“还不是一个被流放过来的大人,他死得跟丰和城曹大人一样,短刀割喉,当场毙命。看来是同一个人干的。”
只得这勉强听得清楚的两句话,之后说话的人发现朔夜在看他,他便收了声,拉着与自己说话的人匆匆离开了。他们走后,朔夜下意识朝桐笙看去,只见桐笙表情沉重极了,只顾着朝前走。
朔夜追上去关心地问:“你家最近是否也遇到什么事情了?玲子是否因为那些事才这样奇怪?”
桐笙停下脚步,说:“我家若是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
要说有事,朔夜与丰德城的百姓一样,只知阮府近来时常大门紧闭。有人说因为先前阮大人遇刺,他害怕再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把自己和家人关在宅子里,只等着两个月时间过去便立刻启程回古道。这样的猜想听来有些靠谱,桐笙也是说过皇上的圣旨下来后会继续死人。而刚刚那两个人的对话,不正是应了桐笙的推断?
朔夜现在没办法时常去阮家做客,她甚至连桐笙都不能每天见到,更别提去知晓阮大人在做怎样的安排。桐笙不说,朔夜也只能胡乱猜测。突然朔夜想起了玲子,觉得似乎可以从玲子身上去打听什么东西。
隔天,玲子来了,她说小姐今日早晨起来用过早餐之后又睡下了,到她出门都未醒。说完,玲子将要离开,却被朔夜给拦了下来。
“玲子。”朔夜一本正经地叫住她,害她突然不知所措。朔夜指着自己身旁的凳子,对玲子说:“你坐下。”
玲子听话坐下了,仰着头却只能胆怯地接受朔夜那居高临下的审视
“朔夜小姐找我有何事?”
朔夜直勾勾地看着玲子,害玲子都不敢动弹。“不是我有何事,是你有何事?”
“我?”
“你这几日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
玲子垂下头,不敢回话。朔夜打了一只手在玲子肩头,吓得玲子震了一下。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在说话,可是语调冷得渗人。“可是你家小姐有事了?”
玲子猛力摇头,却不敢抬起脑袋来看朔夜。
朔夜认定了玲子心中有事,且只有桐笙的事才会让她这般不踏实。“你若是不说,我只好去问你家小姐,反正是从你这里露了马脚才使得我去问她,到时候你还是会受罚。”
玲子其实前两天就想与朔夜讲一些话,可桐笙千般叮嘱不能说。玲子心中有千万个担心,她没办法帮忙,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朔夜身上。可是桐笙不让她说,特别不让她与朔夜说。
“不说么?”朔夜再问了玲子一句,她并未打算吓唬玲子来叫玲子说话。因为她几乎肯定玲子自己就会将事情告诉她。所以玲子此时不讲,她干脆就放玲子回去了。然而欲擒故纵的计量好使得很,玲子走出朔夜的院子,没一会儿自己自觉地又回来了。她站在门口,咬咬牙,真的豁出去了。
“玲子有些话不得不说,希望朔夜小姐听了可以帮忙。”
朔夜将她从门外招进来。“你说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之欲出
“是关于小姐的事情。最近白日里小姐总爱睡觉,我一直以为是春困发得晚了一点,小姐自己也说最近天气热了,所以白日里爱睡觉。可前两天夜里我听见小姐屋里有响动,以为小姐有什么事,便过去看看,去了才发现半夜三更的时候,小姐竟然根本不在屋里。
当时太晚,我也怕引起混乱,就悄悄去叫了老爷夫人,将事情告诉他们。老爷却说是他叫小姐出去办事了,过两天自然会回来,叫我不用担心。可我怎能不担心?即便小姐两天后真的回来了,可她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这些都值得叫人担心啊!
小姐从来都只会在家中写字、发懒,这几天她一个人在外面是怎样过来的?她甚至连一个家丁都没有带走……”
玲子述说时有些激动,因为无法想象自己的小姐到底出去做了什么,那样半夜消失的行为真的让人太过不安了!
“你说,桐笙大半夜消失了,跟着过了两天她自己又回来了?”朔夜听完玲子说的话后陷入一阵深思。这是怎么一回事?桐笙半夜失踪却能不惊动府里的护卫!除了她被人带走和早就与护卫串通好以外,还有怎样的可能?她总不能是自己飞出去了!
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堵在脑袋里,朔夜甚至不知道那些想不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对玲子说:“你先回去吧,这事情我会想办法弄明白的。”
朔夜在沈家等了两天也未等到桐笙,玲子说桐笙这两天不怎么进食,好不容易吃点什么最后也都吐出来了。
“在皇上圣旨下来之前某段时间也曾有过类似情况,大致就是老爷遇刺不久那两天。那次比这次更严重,好几天来小姐都夜不能寐。”说着说着,玲子停下了,奇怪地望着朔夜:“朔夜小姐不是很清楚这事么?”
朔夜哑口无言,她当时根本不在这里,怎可能知道桐笙的情况?不过看看时间,应就是曹大人遇害的那段时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桐笙有这样糟糕的反应?
朔夜表示想去阮家探望桐笙,玲子却急忙摆手。“小姐都不允许我同你讲这些的,你若去了,我岂不是要遭殃?”
明里不能去,飞檐走壁之事也是朔夜很擅长的,于是她对玲子说:“我不去便是了,可你要好生照顾她,要让她早些好起来。”
“这是自然了。”玲子简单应了朔夜几句便回去了。
深夜时候,朔夜悄悄摸进阮家,却发现桐笙屋里亮着光。难道她还未睡下?朔夜如此想,便尝试轻轻敲了敲门,不过可惜并无人来应门。偷偷进到屋里,朔夜见到已然入睡的桐笙,在昏暗的光线下并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只有那双皱着的眉头让她看起来像是做了怎样不好的梦。
桐笙原本就没睡得太沉,所以有人进了屋,她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便醒了。
“朔夜?!”深夜会进这房间的人竟不是料想中的玲子!桐笙诧异得完全清醒过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你怎会突然来了,是玲子跟你说了什么,对吗?”
朔夜茫然地摇头。“玲子有什么没告诉我吗?”
“没事。”桐笙揉了揉眼,从床上下来。“我不是说过你不要来找我?为何这大半夜不睡觉,又当起小贼了?”
“我只是有些不太好的感觉罢了,这两日你又不来,我不放心。”
桐笙不知出于怎样的缘由,竟是自嘲一般冷笑道:“无须担心什么,我也死不了。”
朔夜似是被桐笙这句话给刺激到,一把抓住桐笙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朔夜看着她,忽然不太敢相信她说的话了。
有时想见并不一定适合相见,就如此时的桐笙。半夜突如其来的相见,桐笙毫无准备,虽不至是垢面,却也逃不开蓬头的样子。然而这些都并非桐笙所在意,她只是不想在这毫无心理准备之时面对朔夜。
“你回去吧,太晚了。”
桐笙叫朔夜回去,朔夜却执着地留在这里,局面便有僵持的趋势。朔夜不过是想听桐笙说说究竟有什么事情将她困扰。但桐笙一点不愿意开口。朔夜硬盯着她,将她心中一股气莫名激起,然而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一阵难以打散的委屈和无可奈何。
这几日不去见朔夜,是因为桐笙调整不好自己的心绪,正是不想被朔夜看出什么破绽才不出现在朔夜面前。可是朔夜突然出现了,逼着她不给她逃避的空间,于是让她越想越多,越多便越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