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她们来这竹屋思过差不两个多月了,因为与其他人接触太少,所以她们的事仅有她们自己才知。那么,师父若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结果?
朔夜是没再提过这件事,可她将担忧隐藏在心里,桐笙看着反而更难受。那些隐忍原本是为了让彼此好过,却最终在这午睡之事上爆发出问题,使得两人之间有了细微的隔阂。之后桐笙甚至不敢再毫无顾虑地与朔夜示好,有时桐笙甚至会想到是她太任性,朔夜无能为力了才会勉强答应和她一起,不然她与朔夜示好,朔夜怎会有这种为难的表情?
对于这种隔阂,这两个人都选择了去不面对。第二天天刚亮桐笙便要上山去。朔夜并未得到上山的允许,亦不敢上山,只托付桐笙替她向师父问好。见她提起师父时的表情,桐笙只默默叹息……从来都是如此,朔夜一股心思只知道“师父说”、“师父说”,她这般畏惧师父,师父怕是会无形将她的思想禁锢一辈子。
到底要如何才能让朔夜从这种禁锢中解脱出来?桐笙很想得知,此时却根本无法找到良方。
上山后,桐笙吃过早饭,学堂那边正好下了早课。桐笙过去的时候,时雨正在那里等她。
前两次上山,时雨一直让桐笙静坐,她要教授桐笙的是叫作"无中生有"的法术,要桐笙专心致志地在心里描绘一件东西,想得越精细才越容易成真。这次终于要教真本事了,桐笙的表现却让人不是很满意。她总也静不下心来,一上午就没变出一件像样的东西。直到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阵,她竟突然变出了一碗面来。
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面,时雨都有些好奇自己怎么收了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徒弟。好在时雨早已修道成仙,不会像别的师父一般为此大发雷霆,只是无奈地起身,说:“既然饿了就先吃了再说吧。”
桐笙自己也是羞赫极了,就垂着头,默默地捧着面碗,不是滋味地吃起来。
下午的时间,时雨料想桐笙也是无法静心了,便只与她聊聊琐事。时雨虽然是个很尽责的师父,却很少关心徒弟自身的事情,她也想趁这次机会与这个自己关心最少的徒弟拉近一下关系。聊了一阵,时雨问起了朔夜在竹屋时的生活与表现。朔夜下山之后她几乎没对朔夜作任何安排,她仍觉得朔夜不够独立,所以也借了这次机会让朔夜再长进一些。
桐笙想到朔夜心里那些总也放不下的事,自己也是无奈。师父不可能接受她们的关系,桐笙哪敢暴露?可桐笙极想知道师父对朔究竟有多大的期待,也害怕朔夜某天见到师父会表现出不自然的神情,便想了个说法。
“此次上山来,我本也想与师父说说师姐的近况,没想师父先问起了。师姐一直是很努力的,只是发生了先前下山的事情后,她总担心自己罪孽深重而误了师父对她的期盼。她总也在想这个,时常让我觉得她心思沉重。
师父向来对师姐很是看好,师姐也一直因此而对自己要求严格。我想师姐现在这般为难自己也是有这方面原因的,只是我不过是最小的师妹,劝不了她什么。要是师父可以劝她就是再好不过了,让我带回几句话给师姐,或许能教她宽心一些的。”
时雨听后只是一阵静默,并未与桐笙交代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让桐笙先回去了,更让桐笙不要跟朔夜提起今天谈话的内容。桐笙为得到自己预计的目的,走得很是不情愿。
回去之后,桐笙果然没跟朔夜讲过任何。朔夜问起今日的学习,桐笙只讲自己不争气地变了一碗面出来,还在师父的眼皮底下默默地吃掉了。朔夜听后快要笑死,直道:“叫你平日不用心,这下可知道临时抱佛脚也是没用的了!”
桐笙淡淡地笑了笑,也没别的回应了。
仅仅过了三日,朔夜就被叫上山了。她走后,桐笙心中有些忐忑,她其实害怕朔夜在师父面前表现不自然而被师父瞧出端倪。因为朔夜不似她这般奇特的体质,师父若要想知道朔夜在想什么是再容易不过的。若是她们的事情才这么段的时间便被师父知道的话,会真的连一丝存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只能希望自己先前给师父说的那些话能起到效果吧。桐笙一面担忧,一面又在强迫自己练功,她可不想下次上山再发生前几天一样的事情。
朔夜一走就是一上午,午后桐笙有些困,却没打算去小睡。她就在屋里呆着,以为屋里安静,就继续练功。可也有那么巧,有些莫名的事情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也来不及收功,最后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变出来的那一本并无书名的书。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变出来的会是怎样一本书?桐笙很清楚自己刚刚想了什么,所以面对桌上那本书,她哪里敢伸手去碰。可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桐笙还是拿来翻了翻。也不知是画得太糙还是如何,桐笙一眼竟没看得明白,因此她还大着胆子多翻了两页,谁知就是这两页惊得她面红耳赤。
这时朔夜回来了,在门外唤了她一声,吓得她抱着书噌的一下站起来,不知要将这不堪入目的书藏到哪里去,就在原地已转了好几圈,简直急得快要冒烟了。
朔夜快要进门了,桐笙情急之下就将书扔在了床底下,当她急忙忙站起来,朔夜正好进门,就在她毫无准备之时将她拥入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命里有
那天午睡之后,朔夜多了一种心思,那是她从来没懂过的,但似乎在山外听人私下议论过的。听说,男女成亲之后便要行夫妻之事,以此才能传宗接代。可那种事情到底要怎么做,朔夜根本不知,直到她见了桐笙那种让她道不明的眼神,她才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难道两个女子也能做那样的事情?
桐笙行事大多时候都随性而为,那天她便是起了那种心思,所以才会害朔夜发出了那种奇怪的呻吟。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那种欲望确是产生了,也确是被朔夜看到心里头去了。
这件事到底要怎样才能好好解决,哪有人明白朔夜又有了怎样的担忧与纠结?因为对方是桐笙,所以她才更加无措。她的笙儿,她一点也舍不得去伤害,若可以做到的,无论是什么她都可以随了笙儿。可这件事,偏偏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敢自己乱做主。
结果,她还是留有几分要成仙的打算吗……她果然还是害怕师父的。
那天之后,桐笙似乎有些情绪,对朔夜来说这不是好事。她虽然没真的表现出什么,但朔夜知道她们之间确实有了一点间隙。
长盈下山找朔夜,告诉她师父要她上山去。听见这个消息时,朔夜着实慌乱,大概只是心中有鬼,所以认为师父是发现了什么。临走时,她什么都没给桐笙交代,害怕自己说了什么反而让桐笙不安份。可是她没交代,桐笙却叮嘱她无论怎样都不要太惊讶。细想想也该如此,总不能自乱了阵脚。
山上一切如故,唯独那几个师妹看见朔夜时的那种惊喜的表现是与往常不同的。曲水咬着不知是不是偷跑去山下买的糖葫芦首先就过来了,说是好久没见到大师姐,想念得不行。朔夜笑道:“你每个月都有好几天要来给我送吃的,怎就是好久不见了?”
曲水呵呵笑,悄悄给了朔夜一包糖,说:"我知道笙儿不喜欢吃糖,但竹屋那边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太少了。特别是你看书的时候,她在一边可不得无聊死?你将这些拿回去吧,多少也让她嘴里不闲着嘛。"
朔夜掂量了手里的糖包,玩笑道:"是不是太少了?"
“'笙儿又不爱吃糖,你要这么多去做什么?!”虽然话这么说了,但即便是满脸不愿意,曲水还是从随身的小袋子里又摸出一包糖给朔夜。朔夜又掂了掂,终于满意了,问:“师父呢?”
“师父在卦室里。”
“是要我过去吗?”
曲水点点头,朔夜便应了一声,叫曲水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卦室,朔夜到的时候,时雨并未在卜卦,她叫朔夜来不过为了告诉朔夜一个卜算结果罢了。
是怎样的卦?朔夜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时雨回答说:“那天笙儿说你一直为之前的事情自责,以至对成仙的事情疑惑极了。她让我想想办法,看能否让你安心一些。我想了想,便决定替你算一卦,让你对将至的事情有一些了解,这样你也能多点信心。但我算不到你是否可以顺利成仙,唯独算到你的劫数……你知道的,凡人成仙,皆要渡劫。”
一听是笙儿说过什么,朔夜这才明白为何出门前笙儿会说那些话了。要、镇定些,于是朔夜认真问道:“是怎样的劫数,可否请师父告知?”
时雨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四方的纸交给朔夜,同时道:“叫你来,本就是为了告诉你这结果。”
朔夜恭敬地接下来,小心展开,一下一下,眼前慢慢便看清了那个字,分明是“情”。
霎时间,脑内轰响,朔夜经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真有些怕了,是师父知道些什么了吗?可她怯怯地抬头观察时雨的表情,似乎又不如她想的那般。终究不过一个卜算结果吗?如果是,那么她要经历的劫数已然开始了。这是必然发生的,命中有注定,所以师父即便知道详情也不该怪她吧,毕竟她要经过了这些才可能成仙啊。
这般一想,朔夜竟有些安心了,但她的安心并不能让她认为可将桐笙也拉扯进来。要尽量与桐笙撇开关系,要让桐笙"清白",同时也要探探师父的态度与底细,于是朔夜仔细想了想,假装不知所以问道:“"可是师父,在这山中,我怎可能遇到这样的劫数?”
时雨默不言语,她深知凡人成仙并不容易,可世间劫数万种,为何朔夜偏偏要渡的是情劫?时雨讲不清自己有多么不愿意朔夜与“情”字扯上关系,也根本不能与别人讲起自己这样的心思。
必须要让该发生的都发生,如此朔夜才可能如她所愿,位列仙班。这一点,时雨再清楚不过。可是,要怎么才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时雨片刻间也想不明白,只叹了一口气说:“你先回去吧,等你过完这半年思过的时间再说不迟。”
自己的疑问未有解答,朔夜失落极了,走得慢慢吞吞,走到门口却让那不甘的情绪爆发出来,硬是大胆转身回来道:“徒儿心中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且问。”
“师父说,凡人要成仙必先历尽劫数,在那之后,有人得以位列仙班,有人的努力却始终无果。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若是徒儿顺利成仙倒不负师父所望,但若渡不过……无论如何都渡不过那劫数,对不起师父的期望,当如何是好?”
这问题可将时雨问住了,她从没想过朔夜成不了仙的结果。明明在这山上,唯一一个定能成仙的人就是朔夜。
“你若一心希望成仙,师父一定助你。若你始终无法渡过劫数……师父不会怪你。”
时雨如是说,但她仅是不希望朔夜朔夜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而让成仙的路变得困难。可朔夜并不知她讲的只是表面的话罢了,还顾自窃喜,以为自己的难题终于可以解决,喜得是轻飘飘地就下山去了。
半路上朔夜看见阿九,唤了一声,阿九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她蹲.下身顺了顺阿九的毛,说:“去别的地方玩,天黑前不准回家。”
因为时雨施法的关系,在桐笙之前下山报仇后不久便能听懂人话。它听了朔夜的话就不太高兴,但它极通人性,知道表面看来朔夜总奈何不了桐笙,实际却是桐笙最听朔夜的话了,所以朔夜叫它不许回家,它只好垂着耳朵悻悻地走了。
说来,思过本是一种惩罚,没想对朔夜和桐笙来说倒成了一种奖励。
打发了阿九,朔夜高高兴兴回了竹屋。还差些距离,朔夜却早早就开始喊桐笙。她是真高兴了,这般喊着便希望桐笙也能感受她的欢喜,从而出门迎接。可是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从屋里出来。
兴许是睡着了?朔夜这般想,自己又兴冲冲地进了屋,这时桐笙才忙慌慌地来迎她。桐笙才站起来,仿佛还没站稳,朔夜想也没想就将她捞进怀里。从山上急急忙忙赶回来而走出的一身薄汗被升高的体温烘出了一层热气,随着怀抱一起也将桐笙包围住。
十分清浅的香气里带着一点汗意,和着微热的体温一道,让桐笙似乎有些迷失了自己原本还在意的事情,转而沉溺在这微妙又暧昧的气氛中。一颗心被烘得迷乱了,虽还是忙乱地跳个不停,但她开始觉得自己的慌张全都转为一种激扬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抱着朔夜,手心隔着被香汗润湿了的衣衫,却像是摸到了朔夜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