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的喜悦从何而来?不知。却知她要将自己的所有感情都传达到桐笙的心里,不愿遗漏任何。由是这一路匆忙而来,急出了汗,湿了衣衫,乱了心。她在笑,即便桐笙被她抱着,见不到她的表情也知她笑得灿烂。又是为何?
桐笙一点不愿去想,因为朔夜要她,将她紧紧环在怀里,她便全心回应,甚至比朔夜用情更深。是朔夜带给她的激动,难以平息,不知如何是好,埋首在朔夜颈项间,紧拥着,情动时似乎快要哭泣了。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或许作为一个修仙之人来问这个问题会显得奇怪,但朔夜仍这样问桐笙。她知道人的一生命数有定,却并未将那种命数与"命中注定"联系在一起。桐笙问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她几乎有些按耐不住地说:“因为直到今天我才真的知道什么才是命中注定!”
桐笙更加茫然,离开朔夜的怀抱,呆呆地看着朔夜。朔夜笑着,还是笑着,用一种似乎卖关子的语气道:“那就是你!”
“究竟什么意思?”桐笙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
“今天师父叫我上山,她告诉我,我要成仙必须渡情劫。若是挨过了,我便能升仙,若是不行,便只能是凡人。师父说的,如果我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她不会怪我!”
讲到这,朔夜更是激动,她的双手仿佛都带着自己感情来轻轻捧上了桐笙的脸,有些发抖,却又是万份温柔。“我怎么会愿意放弃你而去成仙?舍不得的!怎么能舍得?”
有些话说着实有了自言自语的味道,朔夜却仍再说,不需要桐笙回应,但求桐笙可以明白她的感受。所以她忙忙地从山上回来,满心只揣着这样一个最是单纯不过的想法。
桐笙抿着唇,好似有话要讲,却是到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双眼越发红,还泛起了水色,久了,竟又破涕为笑,笑着,又真的流出泪来了——真是喜欢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多么单纯的想法,多么纯粹的感情!这一生只愿有她,与她执手,直至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乱
朔夜的表白让桐笙感动得一塌糊涂,夸张得好几天都没缓过来,所以她很轻易的就把一些事情给忘记了。也是这几天过得太开心了,一直就在发懒,懒得在师父那里学到的东西也都给忘记了。
跟大师姐住在一起其实相当麻烦——这是桐笙在开心之后的唯一感受。每天一早起来就被叫着修早课,然后练武功,练法术。武功方面,朔夜还可以给桐笙做些指点,但法术方面她也只能看着桐笙费劲力气之后只变出一些破烂玩意儿,却完全没办法帮桐笙找到进步的法子。
谷雨还是隔几个月就会到翠云山来,她知道朔夜和桐笙被罚到半山腰的竹屋思过,反正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她都是走路上山,所以这一次就打算顺便先看看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走到竹屋附近,谷雨老远就看见桐笙蹲在一丛竹子旁边,手里拿着一把铲子正奋力地挖坑。也不知桐笙挖了多久,反正坑是蛮大了,她额上也满是汗。桐笙听到动静,知道不是朔夜,以为是山上有人下来了,却没想竟是谷雨。
“你这是在做什么?”谷雨好奇地问。
桐笙擦了擦额头,想是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道:“埋点东西。”
谷雨的目光落在桐笙身旁的那些破铜烂铁,朽木断瓦上,看了半天没明白,又问:“什么东西?”
桐笙这才告诉她,这些都是自己学艺不精的产物。
谷雨用手托着下巴,连眉头都皱起来了。“你到底学了什么,竟弄出了这些个东西?”
“就……无中生有。”
“什么?”谷雨好一阵惊讶!“你确定你学的是这个?”
“不然呢?”
“那你一定不是跟你师父学的。”
“怎么可能!”桐笙挺直了身板,一脸不悦:“我都几个月没下山了,除了师父还有谁能教我?”
“那你怎么学诚这样了?”
就简简单单的一句疑问,说明桐笙学得真是不太好。她也泄气了,自己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原因。
看桐笙丧气得,谷雨也不好笑她,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身旁的所有东西都扔进坑里,埋了起来。
“我很好奇,这法术,是你师父要求你学的?”
桐笙一边填土,一边说:“是我自己要学的。”
“为什么要学这个?”
“因为朔夜喜欢看书,而且看得很快。山脚下能看的书又不多,所以她总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新书可以看。我想,我要是学会了这个,就能随时给她变出许多书来……”
在谷雨感慨桐笙这种单纯又简单的理由的时候,桐笙突然从地上炸了起来,惊叹一声:“书!”
谷雨吓了一跳,跟着也站起来了。“怎么了?”
桐笙一阵脸红,这会儿她终于想起自己前几天在匆忙之中丢在床底下的书了。要是被朔夜发现可怎么得了,必须想办法把它也拿出来处理掉才行!想着,桐笙就再也闲不住了,嚷着就要走,还叫谷雨自己早点上山去,不要在这半山腰上逗留。
谷雨得了逐客令,却还是跟着桐笙回了竹屋,好歹她还要跟朔夜见一见的,谁让朔夜还要在竹屋这里呆上几个月才能离开?
桐笙带着谷雨回来的时候,朔夜什么都没做,就在桌边干坐着。她已经这样呆了有一会儿时间了,只是才回来的那两个人不知道。
阿九也知道跑哪里去了,桐笙问朔夜,朔夜告诉她,阿九先头在屋里一顿捣乱,在她们回来之前就被赶出去了。从屋里某些地方凌乱的痕迹来看,阿九真的活该被赶出去,只是屋子乱了,朔夜却为何不收拾,还这般无所事事地坐着?
朔夜看了桐笙一眼,再看看谷雨,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些事情要想,就干脆坐下来了。”
一听朔夜在想事情,桐笙就紧张,忙问:“又在想什么事啊!”
谷雨玩笑道:“她还能想什么,无非就是想着要怎样才能做师父的好徒弟。”
桐笙立刻朝朔夜看去,一双眼就在问她:难道真是在想这个?朔夜没理她,反而对谷雨说:“你要上山?我跟你走一段吧,整天都在这里呆着真有些烦了。”
谷雨想难道朔夜有话要说,就答应了,反正她也无所谓。
朔夜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桐笙想了很多。她说无聊,难道是因为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不好的意思吗?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桐笙还记得自己为何着急地回来了,趁着朔夜走了,她赶紧关上门,箭步冲去床边。可是,那本书为何不在了?桐笙茫然地站起来,脑袋里冒出好几种可能来,但那些可能全都是以被朔夜发现作为结果。
真是……
桐笙傻傻地笑了,实在好奇自己那天是怎样把那本书变出来的。为什么变了这么多东西,没有一件成功,却偏偏只有一碗面和一本那样糟糕的书能完完整整地出现?
要是真的被朔夜发现了要怎么办?桐笙无力地走出屋子,双手撑着下巴,软哒哒地在门前台阶上坐下了。
朔夜回来的时候,桐笙还在门口坐着,险些就靠着护栏睡着了。阿九是随朔夜一道回来的,在桐笙恍惚之际舔了舔桐笙的手,桐笙一下子醒来,却发现朔夜已经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睡在这里?”朔夜关切地问。
桐笙软绵绵地回答:“在等你,不小心就睡着了。”
朔夜走到她身边,也坐在台阶上,看她疲乏得很,便轻声问说:“还想睡?”
桐笙点点头,朔夜正想叫她进屋去,她却已经把头枕在朔夜肩上,道:“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今天天气热,风也有些大,朔夜不想她在这睡着被风吹着凉了,就总想一些话跟她说。桐笙回答起来都是懒洋洋的,但这种懒让两个人都感到一种惬意。
看着阿九在屋前跑来跑去,那样的自由让桐笙有了一种想法。她对朔夜讲:“等过完这半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你想去哪儿?”
“或许可以跟师父申请一下,让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历练?”
“嗯。正好你来了这么多年也该出去锻炼一下了。到时候我跟师父说说,我带着你,没问题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桐笙高兴起来,霎时精神抖擞,还没等朔夜接话就已经起身拍拍屁股进屋去了。
有些话果然不适合在这白日里说,所以桐笙这么欢快地走了,朔夜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夜晚时候,朔夜在桌边看书,桐笙与她面对面坐着。隔着那一盏油灯,桐笙静静地看着朔夜,朔夜偶尔翻过一页书,桐笙却像是偷儿一样,窃窃地收回目光。
两人就那么相对坐着,朔夜自然知道桐笙的动静,好几次发现桐笙这样的行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桐笙只道无事,朔夜静默了一会儿,放下书,极是正经地叫着桐笙,说:“你今天出去将你最近练习产生的那些东西全都‘安葬’了?”
“对啊。”
“一件不落?”
朔夜突然这么追问一句,桐笙心里一紧,即刻想到自己下午的猜想。想象一下朔夜看到那本书时可能有的表情,桐笙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那些、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留着也没用,当、当然是全部都埋了……"
“笙儿……”朔夜像一个长辈那样,说话是语重心长的。“我不知道你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才选择了学习这样的法术,但、既然学了,就应该将它用在正途……”
听见“正途”二字,桐笙突然有些激动,朔夜还未讲下文,她就反问朔夜:“所以你觉得我将学来的东西都用在斜道上了?那你告诉我,所谓的正途是什么?”
朔夜未料到桐笙这么激动,但这起码证明一点,桐笙知道她所指何物。既然知道,桐笙竟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问她何谓正途?朔夜也有些恼了,驳她:“最起码不是用来变出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桐笙自嘲般地笑起来。“变出那样的东西是我不对,可你该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故意使它产生。它出现了,我能如何?我也不想让你看见它,你会生气,我当然知道你会生气。可你那天匆匆忙忙从山上回来,我根本还没有时间将它处理掉。现在你看见它,只想到是我错了,却不会想我为何会不小心让它存在在这里。
有时候我都在想,你即便承认喜欢我,却更多是以你大师姐的身份在待我。似乎就如那些神仙一样,你哪里真的知道凡人的喜欢该是什么样子?我喜欢你,想与你更亲密,想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对?”
这,根本没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桐笙这样火大地跟朔夜讲话,朔夜好像是不高兴了。她竟站了起来,叫桐笙:“你过来!”
桐笙犟在那儿,动也不动。朔夜板着脸,再斥了一声:“我叫你过来!”
“别用你大师姐的身份来压我,不吃这一套!”
“过来!”
桐笙是很犟,但眼看着朔夜似乎真的生气了,饶是她再不愿意,也都挪着脚步到了朔夜那边。朔夜瞪着她,凶道:“站好!”
“你要干嘛啊!”桐笙一头雾水地站在朔夜面前。
朔夜双手抱在胸前,气势凌人地看着桐笙,说:“有些事情你必须明白!其一,我是你师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这层关系。其二,很多事情不发生则有回头的余地,发生后却连后悔的权利都没了,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