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言说不清哪里怪,就是觉得这个发展巧妙得恰到好处,却又有些不合理。乌雅闲看起来是受了惊吓,但是……会不会太镇静了?以及这么镇定自若,干嘛要在火堆里不肯走……
正想着,谢又安来抓梦言的手臂,往外带了带:“陛下,先走吧!”
梦言看看她的脸,低头看她的手指,再抬头时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又安忙松开手,神色在远处的火光下闪动,有些辨不清明。
梦言心说算了算了,跟刚刚我无理取闹地让你脱衣服扯平,不计较你随随便便摸龙体之过。刚想了这么一句,停息很久的爆破声再次炸开,这次距离自己很近,震得耳膜都在刺痛。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自己被一次爆炸给炸到了这里,那这一次能不能回去?
梦言心底有一丝期待,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重伤只剩一口气?爸爸妈妈要给自己救命花光了所有积蓄?或者干脆他们当自己死了,已经把自己给埋了。不知道尸体有没有火化,要是烧过了,自己可回到哪儿去呀!
失控的身体被人在半空中拦住,下倒的趋势停止。梦言觉得肩头被抓得生疼,后背撞上一条胳膊,带着身边的人一起退了两步。脚下是虚软的,全凭身后的支撑。
梦言站稳之后,转目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没了平日的清和平静,此刻牙关紧咬,目眦欲裂,是拼劲全力,又恨意满满的样子。
古代的火药威力不够,没能把自己炸回去。
到最后还是被谢又安给救了下来。
梦言突然很想叹口气,心底五味陈杂。
还是想回去,可是回去要面对什么?完全是未知数。这边说不上自由还是不自由的生活已经使自己习惯了吧,一时间竟然很难做出抉择。
难道抖m属性被激发出来了,自己喜欢在这个鬼地方被虐被束缚?
说起来打小就是这样,一边舍不得离开,又想着这不是我的家,矛盾得要命。
梦言惆怅地品着自己的心思,突然被人扶着肩膀掰着转向另一侧,速度之快几乎要转出离心率来。梦言吓了一跳,从神游中回到现实,对上的却是谢又安的……发顶……
谢又安弯着腰上下打量梦言,手一直抓在她肩膀上没松开,牢牢地禁锢着。肢体能表达人的心情,几乎是相拥的姿态,亲近程度完全超出了君臣之间该有的礼数。
“你干嘛……”
“受伤没?”
梦言的声音低了一些,被谢又安急促的吼问给压了下去。说着,谢又安才抬起头,脸上的惶恐、恨恼骤然展现在眼前,在视觉冲击下无限夸大。
有……那么紧张么?
该是当事人产生愤怒、惊恐,一旦面对比自己还要激动的人,梦言反倒冷静下来,去宽慰谢又安。
“没事儿,就有点耳鸣。还有段距离的嘛,后来你不是接住我了,连摔都没摔——够了哈!再往下就过了,松开我!”
谢又安深呼吸几次,梦言才发现她居然一直在颤栗。
真的这么害怕?
梦言抬手,在半空中犹豫一下,轻轻拍在谢又安手臂上。
心底暖盈盈的,热流蔓延开,将整个人都包裹住。同样是很感激,却不同于片刻之前的心情。没有悸动,没有汹涌难平的意念,所有的一切都如谢又安这个人一样,温温吞吞的,如一杯清水。
悄无声息地就开始流淌,然后沾染到自己心上。
梦言抬起另一只手臂,环住谢又安的身体,两个人是真正贴在了一起,做出相拥的姿态。
“行了行了,激动个什么劲儿。回回神,该干嘛干嘛。”
隔着胸膛,能感受到对方那颗心脏跳得有多快。不是假装,不是做戏给自己看。爆破响起的那一刻,她是真地在担心自己,是真地在恐惧。
其实她一心一意待我,从来没有算计过我?
梦言在谢又安背上拍了两下,适当性地安抚之后立刻撤离,后退一步站定。叫嚣的心脏瞬间远离自己,怀抱中安静下来,却显得有点空落落的。梦言突然有点不自在。
为很多很多事情而生出的,羞赧之情。
比如误解,比如刁难,比如自己的无理取闹。
梦言打哈哈企图岔开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丢一句“回头好好赏你”,就不再看谢又安。转个头见晁千儿还趴在地上,梦言吓了一跳,蹲过去摇她的胳膊:“喂!还活着吧?”
晁千儿闷着头“噗嗤”笑了出来,撑着地面起身。梦言忙去扶她,嫌弃地看一眼她散乱开的头发,撇嘴问:“笑什么啊?”
晁千儿捋着两侧的头发,将发丝整理顺,笑道:“有陛下这么说话的么,先问人活不活。”
娇嗔仍在,妩媚功力不减,看来没什么事儿。
梦言无语:“有功夫耍贫嘴,看等会儿你身子底下爆炸你还贫不贫。”
晁千儿浮夸地扑过来抱梦言得脖子,受惊的小鸟一样,对那块地面想看又不敢看,撒起娇:“陛下好坏,专吓千儿。”
梦言:“……”
画风不对,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第三十二章
梦言把晁千儿扒拉开,戳着她的肩窝保持两个人的距离:“你可真是一点没伤到,精神头大着呢。”
晁千儿搭上梦言的手臂,带着她往下,然后将她的手压在自己侧腹上。女性柔软温热的身体在掌心中瑟缩一下,梦言刚觉得晁千儿这种没事儿还要往身上贴的人,这尴尬部位摸来摸去的说不定要摸出点什么东西来,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指触到湿热黏稠的液体,瞬时愣住了。
“什么?”
晁千儿还是轻松的样子,随口说得漫不经心:“上次的伤口,裂开啦!”
梦言:“……”
梦言:“!!!”
大姐你这是流血的样子么!你有点紧张感好不好!话说这都多久了一个口子居然还没长好!你是纸扎的人么!你是纸人对不对!根本不知道痛的!
话一起涌上来,然后一齐憋到喉咙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梦言恨得牙痒痒,磨了磨后槽牙才将粗话咽了回去,恶狠狠地责怪:“你可长点心啊!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疼?”
晁千儿又笑了一声:“陛下紧张我?”
这个时候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么!梦言无语:“别闹了,赶紧的,出去找个御医给你裹上。”
这一天天的,都是点什么事儿啊!
梦言终于回头去看谢又安一眼,干脆利落地下命令:“先把她弄出去,她再说一个字就把嘴堵上。”
晁千儿娇滴滴地嗔怨:“谢统领才不会如此对千儿,也只有陛下你能狠下心来。”
我特么狠的下心我还管你干嘛!简直一群神经病!
梦言头疼地转过身,摆摆手向谢又安示意:“赶紧的!”
然后注意力才得以放在乌雅闲身上。
乌雅闲依旧是孤傲高洁的样子,似乎刚刚那一次爆炸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侍婢扶着她。两人都转向后方,弯曲了手臂遮在脸前,以避开前方的热浪冲击。
梦言愣了一下。
她不是娇弱地路都走不动了么?怎么站如松底盘稳稳当当的?
这不符合人设吧?
梦言挑着眼帘弯着头去瞅她,有点迟疑地问:“你呢?有没有受伤?”
乌雅闲乜斜着瞥过来一眼,冷冷淡淡,直接转过头,在侍婢的搀扶下往前走了。
这人是精分吧?连高冷也是一会儿一会儿,难道是冰箱制冷,带自动休眠模式?
梦言“啧”了一声,按下想说的话,跟着疾步往外走。
一场晚宴有惊无险,公主皇子们都蹲在正殿前的空地上,一个挨着一个瑟瑟发抖。这地方空旷无遮蔽,不用担心还有隐藏的火药,谢又安还是不放心,让人把方砖全部细查了一遍。
梦言看乌雅闲立在远处,游离在众人之外,身形单薄萧索,心头又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人被欺压被孤立,也是可怜的。
梦言想过去跟她说说话,谢又安拦住她道:“陛下,后塘发现两具尸体。”
梦言深呼吸,把视线从远处挪回来,收拾好心情:“叫侍卫送这些人回去,最近宫里的守备要加强,辛苦你们内廷侍卫上点心。”
谢又安叫了一个人过来吩咐下去,梦言亲眼看着有几个侍卫护在乌雅闲身边,晁千儿也送去包扎伤口了,才放下心:“去看看尸体。”
从水里捞出来的人被平放在地上,围着尸体一圈都是淌下来的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让梦言迅速联想到水鬼。
到这个世界之后见了太多死人,从最开始不敢看,到现在也只是心底梗得难受,自己也是越来越习惯这个节奏了。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梦言往前走了两步,被谢又安一把拉住。这侍卫,差也是当得越来越习惯,越来越随意了,以前她哪儿敢正眼看自己,到现在都敢动手阻拦当今圣上了。
这么说,她对自己的态度,跟自己对尸体的太对一样?也就是说,自己等同于尸体?
梦言摇摇头,觉得这个还真不能划等号。
梦言低头看谢又安的手,她立刻收回去,尴尬地把手背到身后:“人死就是弃子,也能榨干了最后用一次。我担心他们身上也会有火药。”
梦言:“……你没看他们都湿透透的?就刚刚大殿里那些火药的威力,连个人都没炸死,沾了水还能有什么用?”
谢又安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还是小心为上。”
梦言点头,反正自己也不想和尸体有什么亲密接触,不靠前也好,不占着场地影响别人发挥。
谢又安转身要上前去,梦言着急地叫了一声:“哎等等!”
谢又安疑惑地看她,梦言皱眉道:“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再说,你只是内廷侍卫,别越权做了仵作的工作。”
其实梦言是想到了爆破之后的那个瞬间。
被人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这份感动无以言表,便也会将之放在心上。道理是一样的,谢又安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这份心情梦言真真切切地接收到了,就会回之同等的心情。
这些想法挺矫情的,不必说出口。
谢又安像是不太好开口的样子,顿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我要查他随身物件来确定身份……”
……还兼职侦探,内廷侍卫长真心不好做。
梦言闭嘴,不再瞎指挥。谢又安走到尸体旁边准备蹲下,动作行至一半,卡在原地停顿片刻。梦言见她又站了起来,掂着裙摆往中间撩了一把,顺势也往上提了提,然后一边下蹲一边将裙子往膝盖上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