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才德兼备之人比比皆是,只要皇上勤于国事、选拨得当,何愁天下有志之士怀才之人不趋之若鹜?皇上是明君,治国有道、胸怀天下,一统七国只是时日问题,南诏的能人志士只会越来越多,何愁没有好官。鹭南心堕红尘、如今心心念念只有妻子,再不敢以好官自居,更不敢同皇上称什么忠臣明君,只求皇上给臣一个解脱,让臣远离官场,再不涉玫。”
“自古英椎难过美人关,鹭南是打算为红颜弃江山,也将我们君臣二人多年来的情谊一并抹杀了!你还记得是何人不足七岁年纪便大夸海口,说他将来定要做一个能够辅助朕一统江山的好臣子,说要不畏强权,做个敢怒敢言为民请命的好官?”
李舜一手撑在膝盖上,轻轻的托着腮,半闭着眼睛好似在回忆,鹭南略徵有些动容,眼睫如同蝶翼般抖了抖,颤声道“是臣。”
“那你还记得是谁不过双十年华便言之凿凿,与朕大谈控制人口外流之策,大侃育马屯兵之计,朕一句否定,那人便双目赤红如受了奇耻大辱般撤泼耍赖,就这么在地上打起滚来?”
“是、是臣”鹭南的嘴角极其不明显的一咧,倏地垂下头,眼眶湿润起来。
“是谁十五六岁便连立数功,让朕一升再升,一时间笑傲风云?是谁在朕面前拍起胸脯保证,此生必定效忠于朕、效忠于国、效忠于天下百姓,不为一已之私,只为助朕一统霸业,平息七国这数十年,间而不断的战乱,枚百姓于水火,保民生之富足安乐?”
“皇上,别再说了!”
鹭南听到这儿,紧绷的神经已经完全承受不住,十根手指全都颤抖的纠结在一起,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幅度,死死的扣在地上,一根根泛白的骨节,在白皙的肉色下看得分明。
“是你,安鹭南!为何不敢再听?只是因为你不敢面对!你说厌倦官场争斗,心中再无抱负、再无百姓,甚至再无朕。可鹭南你是否想过,你若是这样一走,终日里陪同妻子游山玩水、酒足饭饱、白白舍弃你的才能而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七国百姓身处阎罗烈焰。到了老时再反观一生,是否连自己都要对自己的卑劣产生厌弃?”
李舜这算是动之以情,目光牢牢锁住鹭南的脸,观察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见鹭南神情愈发痛苦,面侧似有泪痕,目光早已不是初入御书房时的清明与鉴定,嘴角不禁十分隐晦的勾起一丝笑纹。
鹭南跪在地上,好似头痛欲裂般的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混乱的摇了摇头,扬起脸去看李舜,目光由迷萦转而变得清明,再是坚定。
那一瞬间的表情转变全都收进李舜眼底,李舜甚至还能从鹭南极具变心导锐利的目光中看到所谓的杀气
“鹭南可以愧对天下,但却不愿负若宣一人,带着若宣周游七国四处闯荡,其实是鹭南与若宣早在八年前就做好了的约定,而后却因为鹭南醉心为官,冷落若宣在家,当日的承诺早成了一句空话。人一生不过数十载,鹭南已经用近乎十年的光阴为国为民,今后不知何处何从,但此刻,只想把全部人生都交付于妻子。臣年少心高气傲夸下的海口,就只当臣不懂事吧!臣还是那句话,求皇上放了臣。”
第五十八章
“好个可以愧对天下,却不愿负若宣一人!安鹭南啊安鹭南,朕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除了会插科打诨,竟然还是个情痴?!但情可痴,心智却不可,但凡经历过历练的人都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如同孩子的游戏,说玩儿就玩,说不干就不干。你自从为官来便一直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说走就走,叫朕颜面何存?”
李舜如同对待小辈般的轻抚着鹭南额头上方叫发带抽紧的头发,指尖顺着他耳后留下的一绺乌黑长发缓缓下滑,到达中段时便灵巧的捻起,握在手中细细把玩。
鹭南任由自己的头发被皇上控在手中,垂着头,心里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皇上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忍着,一直等到皇上同意了他辞官为止。
李舜把玩了一阵,突然如同厌弃了某样玩具的孩童一般,懒懒的将鹭南的头发甩开,倏地站起身撇了撇身上的龙袍,却是转移话题道:“无忧阁一事进展如何?”
鹭南抬头看了已经背过身去的李舜一眼,不晓得皇上的思睢为何跳跃得如此之快,如此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究竟是何用意,只能小心翼翼回答道:“无忧阁在江湖上势力庞大,教众甚多,盘根错节,在南诏很多大事上都有过插手的痕迹。而无忧阁阁主一直行踪诡秘,鲜少有人真正见过他的真正面目,臣自从上次被人引入过一次无忧阁,至今还没有机会再进去一次,因为此案到如今仍旧没有取得多少进展,微臣有负皇恩,怕不能再担当此重任。”
“呵呵!”李舜施施然前行,坐回到椅子上,闷声一笑道:“安爱卿侧是反应得快,这么急着又开始推卸责任!无忧阁之事是你亲自上报,朕亲自下命让你合权彻查,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除了你这个上报人,朕根本无法判断朝中究竟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你要走,是想叫朕将这件事再交托给谁去办?”
鹭南无言反驳,这件事的确是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力担当一手操持下来,如果不是由他继续调查下去,无论再将此案授予哪位官员,都有可能变成是打草惊蛇,甚至是叫狼捣毁狼窝,到头来不过是白忙活一场罢了。
“鹭南的去留,日后朕还能与你商量,但是这件事,却是非由你去办不可,此案不破,不要说走出南诏国,就是要出这小小的韶阳,朕也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可能!或许你想要带着整个安家的命拼死一搏,那倒可以一试。”
“皇上——”
“朕累了,爱卿还要在这御书房纠缠到几时?”
李舜闭气一双凤目,看似疲乏的表情下难掩他得逞的欢愉,再不等鹭南多说一句,李舜便兀自起身走出了御书房,鹭南傻跪在地上,惨然一笑,心知自已被皇上摆了一道,这官目前是辞不成了。
鹭南回家,若宣第一时间冲上前询问,可定睛一看才发珑鹭南一边脸上肿得老高,顿时吓不知所措。
【怎么这样?难道辞官不成,皇上还打你了?】
若宣一面拖着鹭南往卧房走,一面吩咐丫鬟去拿伤药,进了房便将鹭南接倒在床上,细细看他青紫一片的脸颊,满眼都是疼惜。
“皇上不曾动手,这是爹打的。”
鹭南温柔笑着,轻轻将若宣抚在他脸颊上的手握进手心,眼神透着些落寞与躲闪,好似不敢正视若宣似的。
宝宝并不傻,知道鹭南这一行有多艰难,再看他的样子,心知八成是走不成了,目光略有些黯淡下来,情绪低落可还得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