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眼那书生,想了想,还是点头,坐在了主位上,其实心里却在想,这公子可有些狂妄,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不笑便成了,驳了他的面子,让他自讨没趣。
那书生起身就向我走过来,站在我身旁的小翠看他还要走近,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他,那书生也不急,只是定睛看着我道:“我只能说给你一人听,让别人听到可就不灵了。”
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招手让他过来,因为这个时候,我也很好奇他要说什么。
那公子便又走几步,走到了我身边,这么近了看他,才发觉他人也是很俊美的,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男子是戏班的小生,那时我去给爹娘请安,不经意的看到了他,他虽然是在和戏班的很多人在一起,可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他,当时只是对他很有好感,后来想想,大多是因为他很清秀的原因,所以第一眼看上去让自己觉得很舒服,而这个书生,却比那个小生好看不知多少倍,他的脸很妖异,很像传说中的魅精,他的声音也那般好听,如果他不是穿着男装,我恐怕很难以为他会是个男子。
他向我俯身过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望望厅内的人,觉得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便附耳过去,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还神秘的拿手挡住了口,我从未和别人离得这样近,尤其是个男子,所以他说话时的热气吹进我耳朵里,让我觉得耳朵很痒,我的脸也有些发烫,我想我一定是脸红了。
而听了她说的那句话,我一下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她。
她刚刚说的话,便是:“我是个女子。”
我惊愕的看着她,打量的看她几眼,很快就释然,扬起了一个笑。
竟然真的是个女子,我想,可又为什么男子打扮呢?我不解,但无论如何,她成功了,这句话的确让我绽开了笑颜。
我极少笑,因为没有什么可以高兴的事,我又要保持心神安定,所以笑这个表情对我来说甚至有些陌生,我不知道自己的笑是否好看,但旁边的小翠看到我笑,竟然惊喜的拍起手:“小姐,小姐笑了!”
她的反应让我有些诧异,我的笑对她来说,竟然这么难得么?
我看向身边的这个好看的女人,轻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月无忧,”她笑着看我,这笑让我有些迷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笑,因为我做了她觉得可笑的事么?我心里紧张的很,可却不好表现出来,便强压着这种感觉,只觉得别扭的很,好像我已经不是自己了。
“月无忧?”我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念出来有一种好听的韵律,可月这个姓,我却从来没听过,我不禁疑惑的看她:“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姓。”
“这本来也不是姓,”她轻笑一声,却是不打算再说详细,我看她不愿再说,也就不再问,她歪头看着我,笑着问:“你既已笑了,就不会走了吧?”
“不会,当然不会,”我笑着摇头,她是女子,况且又真的逗笑了我,我若再要走,就是言而无信了,可这个笑还没扬起,就抑不住的轻咳起来,我尽力压抑着不想屋内坐着的人觉得奇怪,可最后还是咳的弯下腰去。
正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觉得一股暖流传入身体里,立时气血都畅通了,也不再咳嗽,我拿着巾帕掩着唇坐起来,却见月无忧的手搭在我的手上,那股暖意就是从她的手中传入体内的。
“谢谢你,”我有些讶异,随即释然一笑,带着感激,自己刚刚那么剧烈咳嗽,若是往常,身体一定很难受,可现在却觉得很舒服,显然就是因为那股莫名的暖意。
一旁的小翠本来看她这么放肆就要训斥她,我淡淡的看了眼小翠,小翠虽然不解,可还是摸着鼻子退了下去。
“我给你变个戏法看吧,”月无忧对我说,带着些讨好的意思,我看着她轻轻点头,她就退后了几步,她突然一扬手,就见她的手上凭空多了团火焰,看到那正在燃烧的火焰,小翠吓了一跳,我倒是不觉得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信任她,所以只是入神的看着她所做的,屋中的那些白衣女子都掩唇笑起来,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笑,但她们笑时在悄悄看我,显然是与我有关。
那火焰就在月无忧的手上燃烧,随着月无忧的一晃手,那火焰就腾的升高,而月无忧另一手就向火焰中一抓,小翠吓得叫了一声,而我也是随着小翠的尖叫跟着心漏跳了一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月无忧用手去触摸火。
结果月无忧自然毫发无损,这火焰被她另一手一抓,就分成了两半,双手上都升起了火焰,再随着她的一挥手,那火焰扑的升高涨起,竟一下将月无忧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和她的距离这般近,我甚至感觉到她身上的火焰温度!看着那火团中的人影,不禁无意识的揪紧了手中的巾帕。
而下一瞬,那人就从火焰中走了出来,霎时所以火焰全都不见了,半点痕迹不留,她的衣服上也没有烧焦的痕迹,好像那火焰从未存在过。
真是厉害啊。
我看着她欣喜一笑,小翠反应过来,连忙拍手叫好,而这厅内的白衣女子们,竟也悄悄笑起来,就和她们刚刚看我偷笑时一样,我有些无措,我少与人交往,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笑,忍不住直了背脊问:“你们在笑什么?”
我心里有些忐忑,害怕她们是在嘲笑我,其中一个笑眼弯弯的绿衫女子开了口,话中也带着笑意,她说话时的腔调和月无忧一样,很好听,“我们只是在笑,这西域秘术,为了沐姑娘,倒成了不入流的戏法了,”她说罢,掩唇又笑。
“西域秘术?”我不懂,那是什么?可我知道月无忧是为了让我高兴,所以我轻轻笑起来,不去想自己不懂的事情。
我知道,我从未像今日这般这么开心过,今日的笑,比往日的加起来都多。
☆、繁花终落二
听月无忧话中的意思,她们这些人是从西域而来,是要前往逍遥山庄参加武林大会,怪不得话音有些奇怪了。父亲曾经买过一些小玩意,说是从西域商人那里买的,也不知道西域人都是月无忧她们这样好看的么?
“武林大会?”我有些疑惑:“是要去比武么?”
月无忧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却又笑着摇头,我有些疑惑,武林大会,听着就是为了比武,如若不是为了比武,还是为了什么呢?我不解的看向她,月无忧只是低着头,唇边有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她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免得让她觉得我烦。
可不论再开心,月无忧都要离开的,看天色渐深,她们便告辞离去,小翠扶着我回了后屋,然后去送月无忧她们,我坐在屋中一时觉得冷清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就看到屋中的铜镜,不知怎么想的,就起身到了铜镜面前去坐。
看着铜镜中的映像,我尝试着扬起嘴角,却怎么都觉得别扭,好像是故意这样一副表情,不禁心里有些沮丧,呆呆的坐了一会,是在想刚刚月无忧讲的那些趣事。
月无忧说她也是初来中原,但一路行来的趣事很多,好像她和她的侍婢总是开心的,真应了月无忧的名字,无忧,无忧,多么相称她这个人。
想着月无忧,似乎心里也觉得十分舒心,不经意的瞥过铜镜,不禁愣住,镜中那个在笑的人,是我么?
我从没见过这张脸,笑的这样快乐。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好像是从不认识自己一样,又好像不相信镜中在笑的那个人是我。
“小姐,小姐,”小翠蹦跳着进来,似乎心情很好,我却像受了惊,猛地将铜镜盖了上,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姐..”看我的样子,小翠又苦起脸,应当是怕我训斥,可我今日的确心情不错,又怎么舍得怪她,随意的挥挥手作罢,小翠见我不怪罪她,又高兴起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过我似乎也没有理由去问她,因为我自己也同样都不像自己了。
第二日,小翠又扶我出去赏花,可或许因为昨日心情愉悦,今日就更觉得落寞。
身后的小翠总是一副焦急的样子,不时的抬头看太阳,我不明白她在等什么,就忍不住道:“你若有事就去做,也不用陪着我。”
小翠不说,只是使劲摇头,我便不再管她,只顾抬头看枝头上的梅花,最后看的愣神。
都说梅花倨傲,梅花开的如此绚烂,正是为了有人能欣赏她,可这院中能赏她的人只有我一人,不知这梅花是否会觉得不甘?心里有些自怨自怜,就听到什么声音,循声看过去,就见墙上坐着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然而仔细看,那不正是月无忧么?她竟然又来了,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她了呢,心里有些欣喜,偏头吩咐小翠:“你先下去吧。”
小翠笑着应了一声,看了眼我,笑着退了下去,我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月无忧,似乎明白了什么,昨日小翠执意要去送月无忧,应当就是她央求月无忧再来的吧,也真难为她了,我想,然而看向月无忧,不禁轻轻扬起一个笑。
她坐在高高的墙上,倒是十分自在的样子,手里还抛着个梨子,抛了几下,一下抓住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看她孩子气的举动我不禁发笑,轻轻向她一招手,她就手一撑就跳下墙,那墙很高,我见了不禁惊呼一声,以为她定然要摔下去的,然而她还未落地,就一脚踢在墙面上,然后便转了方向,纵身向我而来。
她脚不沾地,衣袂却随着她的动作飘起,看着潇洒风流,当真美妙不可言,我不禁看愣了神,见她落在自己面前,不禁轻轻一叹:“真是好功夫。”
她听了,得意一笑,将梨子递到我的面前:“功夫好,梨子更甜,尝一尝?”
我不禁愣住,那梨子已被她咬了一口,再递给我吃,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我呆呆的看着月无忧手里的梨子却没有动作,她告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梨子是被自己咬过一口的,不由讪讪的要将梨子收回来,我见她笑的有些勉强,心中也有些莫名的不快,不由微微点头:“好,”我说着,就借着月无忧的手,在梨子上轻轻咬了一小口,只是小心的避开了梨子上的咬痕。
梨子而已,前几日母亲还让厨艺做了燕窝梨汤给我喝,可现下却觉得没有月无忧手里的这颗梨子来的甜。
月无忧瞪眼惊异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咬她吃过的梨子,我却心中忍不住发笑,她怎么这么有趣?
我坐在石凳上,拍拍一旁的位置:“坐。”
她便没有客气,大方的坐在了我旁边,不知为何,有她在身边,我就有一种很心安的感觉。
“你在赏花?”看我抬头望着枝头上的梅花,她咬了几口梨子,含糊不清的问。
“梅花很美,”我点点头说,她却歪头不再说话,我有些奇怪的偏头看她:“怎么,梅花不好看么?”
“梅花很好看,”她点点头,又加重了语气,很执拗:“可现在的梅花并不是最美的。”
“那什么时候的梅花是最美的?”我问,她一副认真的语气看着我:“落雪的梅花。”
“原来,落雪时的梅花才是最美的么?”听了她的话,我看着枝头上的梅花发愣,却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那是怎样一副美景,月无忧理所当然的点头,看我的神情,又奇怪的问:“当然了,你没见过么,你院中就有梅花,怎么会没见过?”
我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我冬日的时候,是不出屋的,只因外面太冷,我的身子受不住。”然而我很快就扬起了笑,不再谈这个话题,免得月无忧和我一样伤感:“你的功夫这样好,是谁教你的?”
“我的功夫?”她摇头:“我的功夫是西域功夫。”
“其实你师傅就算是中原人,就算很有名,我也不会知道的,”我轻轻一笑:“我不是武林人,又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其实只不过是想和你说些话才问的。”
“你既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我可以讲给你听,”月无忧先是似懂非懂,然后看着我,认真的说,我听了,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头:“真的么?”我昨日听月无忧的侍婢讲的那些有趣的事本来就觉得奇妙,只是怕叨扰月无忧所以没有提,眼下见她自己提出来,心中自然高兴,然而也知道,她定然是看出我心中所想,所以投我所好,想让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