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张望了两眼,眼睛飞快的连眨了几下,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瞬间扒下了那层端庄优雅谈笑风生的皮,她惊讶的说:“诶?”
薛离衣:“?”
“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走过头了。”
薛离衣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那首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第5章 同居
薛离衣是第二次来关瑾瑜家,当然,之前那次是被拖进来的,而且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初醒来就躺在沙发上。
她一个人独居,日常用品本该都是一人份的,可很奇怪她家里的东西竟然大部分都是双人份的。
关瑾瑜工作忙起来,三天不带合眼的,大多数时候根本顾不上自己,一年365天有200天都在出差,租的房子基本用来落灰,甄倩虽然也是个顾得上头就顾不上腚的,但她举家搬到了霖市,有父母照应着,比关瑾瑜过得舒坦多了。
关瑾瑜和甄倩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镇——江城,两家是邻居,打小就穿一条裙子长大,后来她两个一起考上了霖市这边的大学,算是半只脚踩进了大都市这潭浑水,女孩子也争气,在泥里滚了几年,不算大富大贵,也算得上体体面面了。甄倩是独生女,家庭情况也可以,在江城的甄爸甄妈一合计,干脆就在霖市买了房,和女儿住在一起。
关瑾瑜不同,她爸爸好强了一辈子,现在还奋战在商场第一线,人脉都在江城,来人生地不熟的霖市还不把关爸逼疯了,而且她不像甄倩老早就有了着落,自己这孤家寡人的,到时天天跟爸妈住在一起,逼婚起来,该疯的就是她了,也就乐得遵从父命。再说她还有个弟弟在深城,混得风生水起,爸妈也没肯过去。
除了嘴碎点儿,人欠点儿,甄倩算得上是二十四孝好闺蜜了,刨去工作的时间、约会的时间,基本一有空就往这里跑,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整个一钟点工,还是无偿的。每次关瑾瑜加完班累成狗似的在床上挺尸,甄倩都在旁边跟个苍蝇似的絮絮叨叨:“哎呀我说关关,你瞧我这见天儿的跟你家打转,现在外面的家政人员工资很高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你这儿干一个子儿没有不说,我们家小刘还跟我吃醋,你说我图的啥?”
关瑾瑜闭着眼,手在床上扒拉来扒拉去,抓到软绵绵的枕头,才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脸蒙在被子含含糊糊道:“还能图啥?女王大人您高风亮节、两袖清风,您人好啊,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党和人民会永远铭记你的!”
甄倩听得心里美滋滋的,一边还不满足的去撩关瑾瑜:“怎么着?广大人民准备怎么报答本小姐?”
“等项目奖金下来了,我求求你宰我一顿吧,广大人民保证毫无怨言,你就让我睡觉吧。”关瑾瑜抱着枕头哀嚎,她已经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大有你再说一句我就敢跟你拼命的意思。
奈何甄老妈子从来没有适可而止的自觉,她扫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关瑾瑜,皱眉道:“你好歹把外套脱了啊,换身睡衣什么的,你不知道身上那件衬衣很贵的么?睡皱了又要我给你熨平,当我免费劳动力就可劲儿使唤啊,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嘿,你大爷的,我这衬衣是你买的还是我买的?
关瑾瑜觉得甄倩压根就不是热爱劳动或者为自己着想才跑来自己这儿劳心劳力,肯定是在家里被欺压惯了,想享受一把当家做主的感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自己就是那虾米。
算了,自己大人大量,不跟她计较,她默默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知道了,甄妈妈。”关瑾瑜有气无力的说,把自己从害了相思病一样和身体难舍难分的床单上拔起来,好在甄欠欠还算有点人性,把她的睡衣从衣柜里捡了出来,齐整的摆在她面前。但关瑾瑜还是颠三倒四、摇头晃脑,最后还是甄欠欠看不下去了,帮她把半截睡衣套了进去,塞回了被子里。
“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呢?”
“我说‘知道啦,女王大人。’”关瑾瑜已经闭上了眼睛,哼哼道:“女王大人,快给我贴片面膜,我都快成黄脸婆了。”
甄倩熟门熟路的在床头柜里抽出张睡眠面膜,状似恶狠狠实则很轻柔的敷在关瑾瑜那张依旧水嫩的脸上,没好气的说:“我上辈子是摧毁了金河系这辈子才遇到你这个祸害的吧。”
当然此时关瑾瑜早就去见周公了。
女王大人为了方便自己,将势力范围划分到了关瑾瑜家里,什么拖鞋睡衣洗漱用品,甚至连衣柜里都能翻出她的衣服,简直是盘根错节、无所不在。以至于后来女王大人把势力撤离的时候,发现竟然要论箱装,着实惊讶了一把,当然那是后话了。
关瑾瑜为了给女王大人提供便利,也买了一些新的内衣裤包括睡衣放在衣柜里,可惜甄倩一直没来得及用上,正好给薛离衣用。
关瑾瑜还算是体贴并仔细的,在浴室给她演示了一遍花洒和浴霸的用法,怎么调热水冷水,还把水温调好了才将门带上,可薛离衣还是盯着她送进来的内衣傻了眼。
睡衣她不奇怪,她看见关瑾瑜穿过,关键是那两个半球状,并两条白色带子的东西是什么——
她巡视了自己的身体一番,目光定格在了胸前的挺括,脸终于不争气的涨红了。
还有一条薄薄的小小的布料,这是亵……亵裤?
薛离衣有点想哭。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帮老不休涨红着脸给她解释女子的亵衣裤和葵水的时候,那时候是怎么回事呢?自己本来也没那么害羞,被一群老头一个赛一个的脸红煞到,才生出那么点羞愤欲死的心思,当即大哭了一场。
说起来,她这二十年来,也就哭过那么一次。
现在——
薛离衣半捂着眼,捏起了那块薄薄的三角状布料,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无他,关瑾瑜深知甄倩的爱好,特意给她准备的是最透明最薄的那款,瞅着甚至有那么点情趣内衣的味道,黑色的蕾丝边缘,大部分是镂空的薄纱,中央甚至不要脸的嵌了一朵妖娆的娇花。
娇花抛着媚眼道:来嘛,来嘛!
此时关瑾瑜是完全不知道浴室的小妹妹的窘迫的,反正是穿在里面的,也没人看得到不是?
她先是打开卧室房门,又跑去了书房巡视了一番,发现甄妈妈给她打点得简直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
——嗯,干脆周日约倩倩出去逛个街好了,好好补偿她。
关瑾瑜当即发了条短信给甄倩,那边几乎是秒回:朕知道了,跪安吧。
关瑾瑜看着屏幕里满满的傲娇,几乎能想象到甄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昂着下巴一脸不屑的样子。
她摇头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从茶几下面拖出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活页夹来,里面足足有一百多页,装订得整整齐齐,这可是她最珍贵的家当,没有这个她才是真的活不了。
里面搜罗了全城的外卖单,不知道要多久时间才能完成这么一份近乎艺术品的收藏,不仅排版精细,旁边还用各色水笔标注了味道、咸淡,以及外卖送达平均时间,甚至标注了页码,在第一页写了目录,按照喜好标注食用次数,一到七十页是中餐,中间是日韩料理,最后一部分是其他,可见制作者是经验丰富,尝遍全城外卖。
甄倩要是在这儿,非得把外卖本掰开了揉碎了团吧团吧糊她一脸。
其实关瑾瑜也不算完全不会做饭,最起码能够把方便面煮成面疙瘩,把米饭煮成糍粑,黏得跟吃了胶水似的张不开嘴。抱着给广大人民群众节省粮食的崇高理想,深入贯彻科学发展观,保证可持续发展,关瑾瑜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厨房这块兵家必争之地。
她粗粗翻过几页,撕了张纸记下页码压在马克杯下面,然后把笔记本打开,坐在沙发上开始处理工作,即使刚刚完成个大项目,她的生活依旧是没有空闲的,有几份报告下周就得交上去,还有一份企业并购方案要设计,周日要出去逛街的话,就得把工作提前做好,匀出一天的时间来。
她专注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间流逝的不知不觉,窗外开始发暗,关瑾瑜往眼里滴了滴眼药水,仰面倒在沙发背上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灯打开,才想起来浴室里还有个人,再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薛小衣,你还在里面么?”关瑾瑜侧着耳朵,轻声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里头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半晌,才传来乱七八糟的一声回答:“我我我……我在穿衣服!”
穿衣服就穿衣服呗,为什么听着像要把自己家浴室拆了一样?
“砰”——
关瑾瑜觉得好像是某人又撞到了头。
关瑾瑜不喜欢小动物,就算喜欢也没时间养,甄倩和她再好,毕竟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她,冷不丁家里多了个会喘气的,即使迷糊了点,好歹也算是个活物,可以说说话。
她忍不住笑起来,体贴的问:“你是不是又撞到哪了?要不要我进去看看?”
里头声音陡然提高三个八度,“啊!我没事!关姐姐你别进来!”
又是一阵叮叮咣咣。
薛离衣赶快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乌七八糟的摆在架上,然后七手八脚的把衣服套在身上,好不容易把那件羞耻感满满的亵裤套上去,至于bra,她眉头夹得死紧,瞟了眼刚换下来的水青色亵衣,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把脏衣服重新穿上来,她又看了眼bra,不干羞耻感的问题,她如果会穿的话,就不会在里面折腾这么久了。
一咬牙一跺脚,薛离衣干脆两手挡在胸前,套着海绵宝宝的睡衣就出去了。
关瑾瑜意外的没有走开,抱臂倚在卫生间门口,盘着的长发散了下来,柔顺的披在肩头,只着里头简单的白衬衣,袖口微微卷起来,皓腕纤白。
她目光柔和,笑睨着她。
“出来了?”
薛离衣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女青年,不由得看了一眼她胸前,但她目光太过直白和大胆,以及不加掩饰。
关瑾瑜:“……”
她干咳一声,进去收拾换洗衣物,薛离衣抬手拉住她,胸前忽然少了遮挡感觉空荡荡的,于是另一只手更加紧地环住了自己,然而胸有山海焉能一手掌控?
关瑾瑜皱眉,微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她拽住自己胳膊的右手,那种在商场上磨练出来的独有的气场散发出来,薛离衣手一缩,关瑾瑜就进去了。
——孤零零的躺在一堆衣物上方的,睥睨天下的bra。
关瑾瑜:“……”
薛离衣:“……”
薛离衣站在门口,脸上的绯红似血色般要滴落下来,连雪白的耳朵根都红了。
与此同时,关瑾瑜也注意到原本换下来的衣物中有一块水青色的布料,状似电视剧里的肚兜,脑子里顿时涌起一大堆的问号,却没开口发问。
她目光逡巡,最终停在薛离衣明显隆起的胸前。
第6章 更衣
关瑾瑜低头摸了摸鼻子,半晌,轻声试探着问:“嗯,要不……我帮你穿?”
当关瑾瑜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薛离衣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就炸开了,脸上的血色刷的全都褪了下去。即便关瑾瑜的目光是征询而善意的,依旧刺得她心口发疼。
她不知道究竟是踏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什么所有的认知一一被打破,师父没有跟她说过山下原来是这样的,书上亦对此只字未提。她毕生所学在这个世界仿佛不值一提,一个小小晕车之症,寻常百姓便可随意拿出解药,自己却束手无策。
更遑论现在,她手脚完好,竟有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她穿衣服?
她觉得自己冷不丁被抛弃在了一个孤岛上,放眼皆是苍茫。
掌心被指甲刺破,薛离衣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说:“有劳了。”
关瑾瑜眨了一下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有些受伤,怪怪的。反正田螺姑娘怪怪的地方多了,等吃过饭一起问清楚。
她弯腰捡起留在浴室的文胸,另一只手牵着薛离衣的手往卧室走,故作不知的说:“反正我们都是女的,我还比你大好几岁,你就当做我是你姐,姐姐给妹妹穿个衣服有什么的,你不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