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氏 作者:苏照夕【完结】(4)

2019-03-31  作者|标签:苏照夕

  “好啊。”陆丞相拍拍手,“这孩子是?”

  “大越唯一留下的皇室血脉,也是最后一位公主,姜榕。”

  “那相士打算?”

  “陆相是做帝师的,难道这都领悟不出?”

  “相士让我做公主的老师?”

  “自然,还望陆相一视同仁,不要认为女子不如男子啊。”

  “那,相士是要长居?”

  “不,我得先行一步,去联络师兄。”

  “那公主是要——”

  “留下教导,我只是送来罢了。”

  “阿离!”若说刚才姜榕心情只是进入陌生环境的紧张,那现在便是惶惶不安唯恐天一暗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怎么了?”李离撇头看她。

  “你要走吗?”

  “是啊。”李离伸手摸摸姜榕的脑袋,却使得姜榕抬头时只瞧见那两条红鱼,“陆相尽心了,一年后,我便再来。”说完,竟将手收去,背过身似乎是要走的样子,姜榕一下怕了,赶忙抓住她手。

  “阿离,不要走!”

  “等到明年木兰开了,我便来看你了,乖。”

  “不要!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姜榕,你知道吗,帝王总喜欢称寡人,你将来也要坐上那个位置,你明白了那个称呼,我也就回来了,可好?”陆相听言瞪大了眼,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不好!我不要!为什么不肯陪着我,是你把我带出来的啊!”

  “那我也得走啊。”李离抱起姜榕对着陆丞相说,“抱着!”

  陆丞相一个哆嗦赶紧把人抱上目送着李离离开。

  “她为什么不要我。”姜榕在陆丞相怀里嚎啕大哭,似乎要把此生所受的委屈给哭干似的。

  李离在城外买了一匹骨瘦如柴的马,又花了一天尽心照顾,第二日便日行千里直至江陵,夜间稍作休整,第三日又是如此,直到半月过去她才到关外的大宛。

  此刻姜榕早把思念的心搁置在最深的角落,刻苦学习,只期望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给那位上酒。”店家指了指最边上的那桌,桌旁是一面容清雅着装古怪的女人。

  “好嘞。”

  “行事机灵点,那女的怕是有些古怪。”

  “有什么古怪啊?掌柜。”

  “这里是大宛,黄沙遍地的地方,那女的竟然不穿鞋,衣着古怪,你见过哪个女人这样穿的?”

  “那,那——”

  “先把酒上了,掺点料,她那匹马可不是一般的马。”

  “千里马!”

  “算你小子有见识,还不把酒送过去,在这里犯什么浑!”店家推了小二一把。

  “烧刀子到喽。”

  “诶,小二我想问下前二百里处可有酒家?”

  “有啊。”那小二忽然想起掌柜的提点,“不过是家黑店,专宰路过的商人。”

  “那你家店有住人的地方吗?”

  “自然有的,就在二楼,等会儿我带姑娘您上去看看。”

  “好。”

  李离晃晃手中的陶壶,支下巴瞧着外面漫天的黄沙,席卷没一会儿又沉下,忽然想到当年她站在黄河边,看那九曲黄河的水拍在岸上溅起水珠又坠下的情景,现在想来是多么的相似啊,只是当年处境不同,当年她看那一朝东水流过,只觉春风得意,心中豪气万丈,恨不得把天机道破,把天上的神明说尽,好让人都晓得她李离是要成为声振寰宇的人物,而现在看那漫天的黄沙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效仿卧龙先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二,走吧。”李离拎上陶壶跟着那店小二。

  “好,好嘞——”小二心中实在惊骇,他明明下了这么多蒙汗药啊。

  “给我送桶热水上来。”李离抛出个银裸子,等着小二收下,她又坐在窗边思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阿离。”姜榕看着那弯明月不禁想到李离也是跟她一样地看着这月亮,时光如白驹过隙,唯有这轮明月亘古不变。

  “殿下,热水备好了,殿下去沐浴吧。”婢女手上捧着绣有紫阳花的衣裙,姜榕不由伸手摸了摸,忽然想到那身被丢在床下的白莲襦裙。

  “过去几天了?”姜榕收回手,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才半个月,相士怕是要很久呢。”

  “恩。”姜榕轻声应了句,人转身入了花鸟屏风后。

  李离在月下摆下案台,拿出线香,龟壳和古币,给自己算了一卦。“看样子这次不会好过啊。”李离看着卦象道。

  明月当空,黄沙静默,思念滋生。

  终于大半年过去了,陆相已经开始准备年礼了,而李离还是没来,姜榕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她会不会不要我,担心恐惧满溢在心头在春节这个合家团聚的时候全部奔泻出来。

  “陆相,李离去哪儿了?”若先前还小她是不会这么自傲的,可是将近一年被“殿下”这么叫下来了,她怎么可能不习惯。

  “殿下,这我也不知道啊。”陆丞相把一柄黄玉如意装进了锦盒里差使小厮给岳家那边送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来的鸽子吗!”

  “殿下知道了?”

  “是啊,我还煮了一只!”

  “那殿下自己看了信不就知道了?”陆丞相一手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另只手上是一树红蔷珊瑚。

  “哼!我要是看得出,哪里需要你啊!”

  “那殿下就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陆丞相将东西安置好,转头对姜榕说了这么句。

  “好啊,陆相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啊!陆相就是这么尽心的啊!”姜榕气冲冲地甩了袖子离去。

  “哎,我就是做坏人的?”陆丞相问了身边的小厮。

  “大人怎么会是做坏人的,全天下的人都是坏人,那大人一定是好人。”

  “知道啦,好好跟着公主上学。”

  李离站在淮水边上,她头戴斗笠,青丝顺风飞舞。

  “姑娘,上船罢。”苓衣已经在边上等了好长时间,她看着岸上的女子一副空茫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有些为难。

  “多谢。”李离赤足踏上竹筏,衣裙随风飘动,苍白细瘦的两条腿正露在外面,而那红线还在脚跟处如蛇一般扭动。

  “姑娘坐吧。”苓衣指着竹筏上唯一的一条板凳说道。

  “不必了,多谢,我想问船家一事,淮水多长?”

  “东西五百里。”

  “河水湍急?船家可会凫水?”

  “河水自然是湍急的,在那飞鱼峡口漩涡处处都有,一不留神便把你卷了进去,凫水那是自然的,我可是五岁就下水抓鱼了。”

  “多谢船家。”

  竹筏在碧水中浮沉,到午时来到了那处处漩涡的飞鱼峡。

  “姑娘,抓好!要过去喽。”

  大浪拍过来,竹竿一撑,躲过一劫,苓衣使劲一下下地撑着竹竿,没一会儿过了飞鱼峡。

  “姑娘!姑娘!”苓衣一个劲儿地叫着,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过飞鱼峡不是让人赊账或成了飞鱼峡的水鬼的。

  “船家?”

  苓衣朝出声的地儿瞧去,只瞧见一片白晕,而后那女子的身影便显现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姑娘此行是要去往何处?”苓衣披上蓑衣,点上油灯,撑竿把竹筏泊至水岸边。

  “逢渊山。”李离的手浸入水里,食指如拨动琴弦般拨动着风情种种的淮水。

  “逢渊山,姑娘是去祈福的?”苓衣盘腿探着手去勾绑在竹筏下的坛子。

  “是吧。”李离食指蘸着水收了回来,写了两字。

  “姑娘尝尝?”苓衣撬开坛子的封蜡的木板,拿出一只白勺,盛了一匙琥珀色的浆汁递了过去。

  李离接过瞧着那女子浅笑盈盈,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勺子抿入嘴内。

  “甜吧,这是我阿姆做给我的。”苓衣笑的很是得意。

  “很甜。”李离颤着眼睫,把匙柄那头转给她。

  月隐没去,油芯在风中微微地颤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夜风轻诵着女子的吟唱,“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女子身着襦裙对月清唱,眼前仿佛出现白雾渺茫,一弯河水没有目的方向的流淌着,四周飘扬着浅褐的芦絮,青青的芦草在风吹之下摇晃着,此时出现一位书生,他逆流而上,形色焦急,让人不禁想要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他走的道路险阻又漫长,他顺流而下寻觅着佳人游踪。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姜榕唱着《蒹葭》,心中一片苦涩,“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姜榕收紧了衣襟,往屋里走去,心想怕是明月也不懂我的心思啊。

  终于开始过年了,苓衣将李离送到白渡头,又紧赶慢赶地回去了。白渡头离逢渊山不算近也不算远恰好是一天的行程,可是年末了客栈也关门了,这意味着李离得一天不眠不休地去逢渊,而李离那匹千里马被寄养在苓衣家中,也就说李离得走上一天一夜。

  李离长叹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开始朝逢渊走去。

  “殿下,殿下!”

  “恩?”姜榕看着陆府内外挂起的红灯笼,有些心闷。

  “殿下,吃芝麻年糕,年年高升,节节高!”

  “恩。”姜榕掐着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黏黏的暖呼呼的甜甜的。

  “殿下,等会儿,年宴开了要多吃这个,呵呵,殿下又大一岁了呢。”

  姜榕怔怔地听着照月不停的在那儿说,但她只听进去了一句‘殿下又大一岁了呢’,这句话让她有种痛哭流涕的感觉,她从没有像这样憎恨时间,时间流逝地这么快,却什么也没有还给她,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东西啊。

  姜榕放下筷子,往陆府门口走去,她看着家丁在门口贴着春联,远处爆竹声阵阵,墙角梅花暗香联翩,一切恍惚了她的眼,她呆呆地瞧着青石板砖上,这恍惚却没她所求的。

  至夜李离已经浑身无力,浅白的足板上除了纹路还有许多细细的血丝,足跟的红线混着泥土,不像开始的红蛇,像褐红的蚯蚓,丑陋不堪,李离沉默地抱着膝盖倚在树上,一遍遍地怀念着故国,一遍遍地想到自己的父亲,最后脑内忽然跳出来姜榕那天哭着说不要走的样子,她心颤颤,站起身支着木杖往前走,终于到了逢渊山脚,她长叹一口气,随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师妹,过了年,你越发没用了啊。”李离正在半迷糊半清醒之间挣扎着,却被这戏谑声惊醒,抬眼瞧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而这眼的主人正是李离唯一的师兄,贺欺。若说李离是惊才绝艳,那贺欺便是名高天下,当年中原第一才子薛定陵曾邀他前往蓬莱诗会想要削了这人面子,第二日却甘心取下自己的名头,这下贺欺就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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