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便裹起貂裘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贴着马睡着,不过经常被夜里掉落的白雪给砸的一头闷,没出两日,她得了风寒,咳得撕心裂肺,这下连薛定陵的那匹汗血宝马也有些嫌弃她。等终于赶到时,玉兰正含着蕾,亭亭坐在枝桠头。
她歇了歇,进了嘉午城最大的医馆,去开了药,服用后又再茶馆里待到了中午,觉得自己已经没那么咳了,才步行去陆府。
燕子在陆府的墙瓦下做了窝,桃花倚在黛瓦上,灼灼之华。
“王姬,相士回来了。”陆相轻轻敲了房门,而后说了这么句便离去了。
此时姜榕手一抖,沾着朱砂的笔在桃花纸上滚了一圈,桃花没有画成,却画了一场桃花雨。姜榕叫了一个侍婢来看看自己的样子,确认没有什么特别之后,她连忙跑去正堂。
“阿离!”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李离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这句。
姜榕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阿离,阿离。”
“这是给你的。”李离递过去一个红布包的东西后便连忙拿起了茶杯给自己灌下许多水,确保自己不会咳出来才继续说下去,“你打开看看。”
姜榕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是一块玉牌,她看不出什么品种,应该很名贵,因为仔细瞧去会发现玉璧上的流纹似乎在动,玉牌上刻着一只麒麟,活灵活现。
“这是道玉符,你要收好,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丢掉它,我特意求了这块玉料,让师兄刻的。”随后她抽出一条红绳把玉符穿了系在姜榕脖子上。姜榕看着李离那精巧的耳朵,有种想去捏捏的冲动,但她觉得在道谢的时候去捏该感谢的人这真的不好。
李离咳了几声,又大口地灌下了苦苦的茶水,才想起来她该让人来帮她煎药,
夜里李离坐在松风亭中,拿酒兑水,饮了一口感觉味道实在奇怪。
“陆相。”李离将金樽往来人处递去。
“相士,是如何想的?”陆丞相接过金樽,看着酒水倒映的明月,怅然地叹出一口气。
“把姜榕送上去。”
“相士何必呢?”
“因为我答应过那个人,要替他保住最后血脉,要让姜榕登上大统。”陆相闻言眼神一片惊慌。
“公子奕?”
“大越太子,姜奕。”
“相士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李离晃了晃手中金樽,“做哪种事,被托孤?陆相有所不知,我的名气全是太子所助,相士这名头也是他赐的。”她说完将金樽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后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我还要学多久啊?”,姜榕枕着胳膊,提笔写下寥寥几字。
“不想学了?”李离起身,抽出姜榕手中那支紫烟兔毫,随后揭起那张桃花宣纸,放上镇纸,兔毫蘸墨,手腕一转,那阴阳鱼翻个身,而李离就像马良附身一般,手中兔毫笔尖在纸上画出粗细不的墨线,仿佛战场上的军旗,兼着肃杀和飘扬,点睛之笔落下,兔毫上只剩墨渍,墨在一片碧血桃花上匀开,“赏你的。”
姜榕捧着画端详了许久,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指着画上一角说,“你还没盖印。”
李离也跟着看过去,听她这么说,便解下腰上一只莲包,拉开细绳,取出里面的一枚红玉小印,随后朝着那角按下印子。
姜榕把画搁在桌上,瞧了许久,忽然问出一句,“我想出去玩了。”
“才学了多久。”李离抛着小印问道。
“不少啦,一年多啦。”
“才一年,你就想出去玩?”
“不行就算了吧。”姜榕委委屈屈地看了一会儿李离,李离视而不见。
“想我五年呆在冷宫,都没见过什么好看的,算了,我得好好学,阿离也是担心我啊。”姜榕每说一会儿便瞥去看李离脸上表情,见她脸上出现迟疑,又沉默地桌边开始背那篇《大道之行也》。
“算了,出去一趟,以后就不准了。”
“阿离不必啦。”
“那这次也算了吧。”
“阿离,我要出去!”
“李荣回来我们再出去。”李离收好小印,从桌上一堆书里翻出一册。
“那我们去哪里玩啊?”
“浅川。”
“这是什么地方?”
“塞上江南,在大越最边上,有牛、羊。”
“也就是我能去骑马了?”
“你怎么不说你可以去喂羊呢?”李离匆匆扫了几眼书册上的地图然后夹入那一堆书里。
“可以吗?”姜榕好奇地看着李离。
“随你。”
终于春雨绵绵,雨溅桃花时,李荣平乱回来了。
“李叔叔!”姜榕一点也不吝啬地笑着看那骑棕马穿银甲的李荣。
“李将军。”
“王姬、相士。”李荣翻身下马,作了一揖。
“快起来罢。”
“多谢王姬。”
李离没有说上一句,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相士近来好吗?”
“李将军觉着呢?”
李荣憨笑几声,接着便随着李离她们进了陆府。
这时候李离也想起来了自己忘了还薛定陵的玉藻,她想了想,撇着头问姜榕,“我要去趟逢渊,你跟着吗?”
姜榕愣了下,连声答道,“我去!我去!”
“恩,等会儿收拾下,去完逢渊就去浅川。”
“恩恩!”
等李荣和陆相叙好旧,两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虽然基本上是李离看着姜榕收拾,偶尔说上两句罢了。
“近日来多谢陆相照顾了。”
“相士多言了。”
“恩,那我们告辞了。”李离将姜榕放上了马,随后一个翻身上了马,拿起缰绳道,“告辞,保重。”
一骑绝尘,桃花斜阳,明月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此行两人又来到了淮水边,区别也许是两人一马吧,马还驮着姜榕,李离则是又沉默地站着岸边等着那时候的竹筏。
“姑娘,我叫苓衣。”苓衣惊喜地瞧着岸边上的一席白袍的李离。
“有劳。”李离抱下姜榕对马作了个手势,那马便渐渐往山林里行去。
“阿离,你认识她?”
“恩。”李离拿出水壶递给姜榕,示意她喝下后,便拿上块帕子取了些水浸湿,绞干给姜榕仔细的擦了遍脸。
“阿离你也喝吧。”姜榕拿着水壶往壶口里瞧了瞧,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大概也只有一小口的量,她连忙递给李离。
“不用,我不渴。”李离推开水壶走向苓衣,“苓衣,还欠我一匹马。”
“姑娘是在开玩笑吧。”苓衣撑着竿子,随后又按下草帽。
“啊!阿离,她偷你马?”
“你在说什么胡话!”苓衣甩开帽子瞪着那不足八岁的小孩儿。
“你一定恼羞成怒了!”姜榕说完话又冲着苓衣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到李离身边,没想到刚跑过去,便被拍了下头,拍的她头晕晕乎乎的。
“你这是什么习惯!”李离沉着脸慢吞吞地说着,“也不听人把话讲完,就一个劲儿地瞎嚷嚷,陆相真教你学问了?”
姜榕鼓着腮帮子,将手身上去揉着脑袋,眼睛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叫苓衣的女人,原先阿离是分对错的,可是这女的一来,阿离就不觉得我对了,明明是她偷了阿离的马,姜榕心里暗自嘟囔着。
“苓衣,我想你是卖了那匹马吧。”李离始终用一种奇怪的叫法叫着苓衣。
“姑娘,也认为如此吗?”
“不是我认为如此,而是事实就是这样,不是?”
“是呀,是呀阿离快骂她。”姜榕在李离背后挥着小拳头,愤愤地说着。
“姑娘,你既然这么想,那我也不方便载你了。”苓衣撑杆掉头往岸头去。
越靠近岸头苓衣心中便越慌,甚至连手中的竿都有些握不紧。
“姑娘若是一定要这样,且明年送去一匹马到嘉午城陆丞相府内。”李离放下一枚钱币,随后便招来姜榕让她一同在船尾等候靠岸。
苓衣思量了会儿,觉得还是说出来吧,她盯了吧那钱币一会儿,组织了下言辞便开口了,“姑娘,我是卖了那匹马,可是我是为了给家父——”
“好了不必说了,去逢渊。”
“阿离,你刚刚怎么不让她说下去?”
“你觉得她在说下去,又有几句真话呢?”
“不知道,或许她真有段言不由衷也不一定。”这么想着姜榕不由内心自责了片刻。
“她一开始就说话,将来也是为了圆谎而说谎,你又怎么能指望她说真话呢?”话说完,李离取下路边竹上的一片叶子,随意地吹了几个调子,应声而来的是那马蹄踏踏作响的声音。
“走吧,去逢渊。”李离抱起姜榕将她放到马背上,便心不在焉地吹着那片叶子,曲调悠扬,却漫着淡淡的伤感。
姜榕听着曲调不由得唱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丧心病狂地重装了系统,感觉不会再爱了,男神的图都不见了嘤嘤嘤!
☆、第 15 章
逢渊山上桃花刚出蕾,花骨朵儿携着几片青叶往下探。
“阿离的师兄是长什么样子啊?”姜榕伸手采下一支桃花,折去枝干,留下叶和花,斜插|入发间。
“你看到了就应该知道了。”李离手中把玩着马绳。
“恩恩,那那个薛定陵又长什么样啊?”
“快到了,你别问了。”李离又将姜榕抱上马,一路桃花淡香。
“小离还记得我啊?”
“不能忘怀。”
“玉藻?”
“在这儿。”李离甩了甩马绳瞧了瞧角落上烧水的贺欺感觉实在奇异。
“阿离,这是你师兄?”
“叫先生。”
“先生好。”姜榕用眼睛瞧着木案旁一派清逸的人。
“担当不起,这是大越的皇室血脉吧。”
“先生怎么猜的?”
“你师兄同我说的。”薛定陵笑眯眯地指着那边拿芭蕉扇煽火的人。
“原来阿离你师兄这么没用啊?”姜榕惊奇地看着那一墙边上的人,恨不得跑过去把这人上下给瞧瞧,看看这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胡说。”李离屈手弹了下姜榕的脑袋。
“我哪有胡说,他正烧柴呢。”姜榕摸着额头又嘟囔着说道,“这不是跟我当年在冷宫里做的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