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还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不然将来在宫中传开,可是有损于表妹的闺誉的。所以纪锦不承认,她也就不再追着问了。
“表姐,你一会儿可要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不要叫我二皇姐占了上风……”纪锦挑开轿帘,眼看要到万安宫了,赶忙叮嘱谢宝儿。
谢宝儿“嗯”了一声,道:“你放心,我肯定帮你。”
那边厢在万安宫二公主纪铭住的西配殿东次间里头,韦瑜正在跟纪铭说话,她这一趟过来也是因为三皇子在临行前特意说麻烦她去教他皇妹一二。
韦瑜自然说她不敢当二公主的师傅,只是去交流下这书艺之道还是可以。她打算卖三皇子一个面子,今日过来跟二公主见一面,稍微讨论下练字的心得就好。这样一来,不管是三皇子,二公主,甚至赵贵妃跟前都说得过去了。以后就以自己公务繁忙,抽不出空过来推脱了就行。既然二公主这里她今日来了以后就不会来了,那三公主纪锦那里她同样也不会去了。
要说二公主要找韦瑜来教她写字,这还真是个借口,她长久以来就对韦瑜有仰慕之心了。只不过韦瑜身为内相,位高权重,她就算贵为公主也没法子往人家跟前凑。好在她那个团团的三皇妹找了韦瑜教写字,这一下她的机会来了。于是在慈庆宫那天,她借着韦公公到跟前来跟大家打招呼,便半真半假开玩笑让韦瑜来教她写字,毕竟有三皇妹在前,她想韦公公没法子不答应的。后来,果然韦公公答应了。
三皇兄还没走,她就让人去请韦公公过长宁宫来,得了“他”的答复,说次日来,然后今日果然等来了“他”。
韦瑜坐在她对面,把“他”的练字方法娓娓道来。二公主可以一边品茶一边直视对面那个让人看了心旷神怡的人。
果然近了看“他”,更觉得“他”漂亮得不像话,实在是跟三皇兄有得一比。只不过三皇兄的漂亮是英武那种,而韦公公的漂亮带了阴柔的味道。或者是因为“他”是个阉人吧?
二公主在这里胡思乱想,可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不时附和韦瑜两句。落在韦瑜眼中就是她有些心不在焉。不过,韦瑜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坐一会儿就要走了,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叫她来,她也不用去考虑。
其实这一次请韦瑜来万安宫,二公主还另有一个目的,便是想知道在这边当差的内侍德兴到底有没有牵连到二丫的死里头。这是她母妃赵贵妃特意交待的。这之前,赵贵妃曾经问过她三皇兄,可是三皇兄却说这案子还在审,并没有结论。好在是没有结论,既没有影响到三皇兄封王,也没有影响到他代替父皇巡视宣府。不过,母妃到底还是不放心,觉得这事情悬而未决,就像是头上悬了一把剑一样,万一哪天落下来,可是要命的事情。所以在三皇兄走后,她就让自己的女儿纪铭借着韦瑜来教她字的机会问上一问,看身为厂督的韦瑜怎么说。
“三公主,臣也只有这些关于书艺的领悟,算是班门弄斧了。臣想,这些领悟或者是对殿下有用,那臣就聊以慰怀了。”韦瑜最后道。
纪铭赶忙接话:“真是多谢韦公公了,方才你说的那些对我而言真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想来,以后我的书艺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顿一顿,她又说:“韦公公,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韦公公可以告知一二。”
韦瑜问:“是何事?三公主但说无妨。”
心中这样想着,却不由自主猜二公主纪铭到底有什么事要求自己告知一二。略一思索,她已经知道了二公主要说什么了。
果然只听纪铭随后说:“那牵涉到长宁宫我三皇妹身边服侍的宫女二丫的死的内侍德兴,是我这里一个还算能干的人。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我这里来继续当差。”
纪铭也聪明,把德兴说成是她自己跟前服侍的人,就算他真查出有什么不轨之事,既牵连不到她母妃赵贵妃,也牵连不到她三皇兄,要牵连只能牵连到她自己。
而且她这么说,也是间接告诉韦瑜德兴是她的人。即便有什么事情,来找她就是。
“德兴真是公主这边当差的人?”韦瑜淡淡问了句。
纪铭肯定:“当然是!韦公公不信可以查!”
万安宫这边早就上下统一了说辞,德兴就是纪铭身边儿服侍的人。
这简直跟韦瑜在当初得到了德兴的供词后想到的一种赵贵妃的狡辩之词一样。所以,当时掌刑千户陈震东说是否要德兴画押之后,韦瑜就说:“叫他画押。只是此事不能听信德兴的一面之词,本督另外派了人在查。等到另外拘来了人犯,审问了,得了供词。两边对上了再呈上去禀告皇帝陛下不迟。”
陈震东立即应是,让人把供状拿下去让德兴画了押。然后韦瑜交代:“好好看着他,不要缺衣少食,要是他有什么事,你们脱不了干系!”
“督主把心放到肚子里,卑职这些年还不曾出过纰漏。”陈震东哈腰道,又谄媚地说:“督主,还是您手段高。弟兄们跟着您一准儿错不了!”
这话也算是陈震东的肺腑之言,远的不说,就是眼前这德兴的事情,他就觉得督主拿捏得十分好。第一,得了德兴的供词后,要是皇帝问起时,可以应付一二。但厂督还会添上一句,这案子还有其他犯人没有捉拿归案,所以这供词说不上完全可信。这样的话,皇帝就不会因为对赵贵妃和三皇子的宠爱而迁怒他们这些办案子的人了。第二,可要是将来得了别的人犯的供词,证实德兴的供词是真的,那样皇帝也不会说他们糊涂。第三,这么着还给他们这些办案子的人争取了时间,继续去查牵连到这中间的人。第四,把这样一件牵连甚广的大案捏在自己手里头,对于赵贵妃那边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而她要想解除这种威胁,说不定就会拿出什么让厂督动心的东西来交换。
总之,将一件有可能掀起宫中和朝堂大的风浪的案子这么处理,实在是谨慎和稳重的做法。陈震东十分佩服韦瑜这样处理这件案子。
韦瑜在听了二公主的话后,说了一句:“德兴牵涉的那案子还没有审结,所以他近期怕是不能回公主身边儿来当差了。不过,殿下大可放心,他在里头好吃好喝,没什么事。要是将来查出来他跟宫女二丫的死没关系,臣一定秉公办理,将他放回公主身边。”
这种话已经很卖纪铭的面子了。纪铭是个聪明人,从韦瑜的话里听出来了暂时万安宫她母妃是没有危险的,但是往长了说,只要德兴一日在东厂诏狱里头,那危险就一日不会解除。看来要跟母妃商量到底要开出什么条件,韦公公才愿意揭过此事,把这悬在万安宫众人头顶上的利剑给拿下来了。
把该说的话说完,韦瑜便打算起身告辞,刚想说“臣衙门里还有事情”时,只听殿外响起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一位宫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殿门口禀告说:“…二……二公主殿下,三公主还有安乐郡主来了,想要见殿下。”
这宫女嘴里说的安乐郡主就是谢宝儿,本来按照本朝规矩只有亲王的女儿才能被封为郡主。但若是有很得皇帝敬重和喜欢的公主之女也有被封成郡主的。太康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皇姐,所以她的女儿谢宝儿被皇帝封了个安乐郡主。
“三皇妹和谢表妹来了?请她们进来吧。”纪铭蹙起黛眉,十分吃惊。这两个人对她来说可算是稀客,今天却突然一起来了,自然是让她有点儿发懵。她们到底来找自己做什么?
不过,还没等她想清楚纪锦和谢宝儿的来意。纪锦已经先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进来先就四面张望,直到看到韦瑜稳稳当当地坐在一张紫檀圈椅上,在“他”对面站着一脸疑惑之色的二皇姐。两人并没有像她刚才所想的那样,比如亲近地在一起说笑,或者韦公公如同教自己那样握着她的手写字。
这不禁让纪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圆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的在眉梢眼角漾开来。
☆、4.02晋江独家发表
“三妹妹,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纪铭虽然吃惊,但还是忙迎上前去。不过,只不过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了,一双美目从上到下扫视了纪锦一遍,然后脸上露出含义不明的笑来。撞入她眼中的是一个盛装打扮,和平时大不一样的纪锦,但是这套很好看很艳丽的衣裙穿在她圆滚滚上下一般粗的身子上,便没了美感,只剩下滑稽,惹人发笑。
“二表姐!”谢宝儿从纪锦身后蹦出来,向纪铭打招呼,顺便转移她的视线。因为,纪铭看向纪锦时,那眼神里的一抹促狭的笑意还是落入了谢宝儿的眼中。她怕纪铭真笑出声来,让圆子表妹下不来台。
“表妹,你也来了,你和三妹妹真是稀客啊?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们一起吹来了?”纪铭忍住笑着跟谢宝儿打招呼。
谢宝儿看向纪锦,打个哈哈说:“我跟圆子表妹从万安宫跟前路过,突然想起很久没来瞧二表姐了,所以撺掇着她来看看你。”
纪锦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是吗?”纪铭才不相信她们真来看她呢。
纪锦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是不断去瞄韦瑜。
韦瑜见到纪锦如此盛装打扮出现在万安宫也是十分吃惊。不过她一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心里对三公主的形象腹诽不已,可也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敬来。不仅如此,她还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向纪锦和谢宝儿打招呼。
“哎呀,原来韦公公也在这里!”纪锦故作吃惊道,“这样说来,我和表姐来是打扰了韦公公教二皇姐写字了?真是抱歉得很!”
“三公主言重了,臣已经跟二公主说完了一些臣的习字之道,这便要告辞了。”韦瑜欠身道。
纪锦视线落在她因为低首而如羽扇般垂下的眼睫上,忍不住手心一阵发痒,极想伸出手去抚一抚那一排浓密上翘的睫毛。
好容易忍住了,她讪讪道:“没有打扰就好。”
纪铭对于眼前这三皇妹的表现有点儿奇怪。不免视线在纪锦和韦瑜两人之间来回梭巡,带了许多探究的的意味。
“臣衙门里还有事,那就先告辞了。”韦瑜再次欠了欠身,向三位女子一一作揖。
她不想掺和到眼前这些女孩儿们说话的话题里头,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多余的话和她们说,便向众人告辞。
纪铭当然也不好挽留,便亲自送韦瑜出万安宫。等她送了韦瑜回来,纪锦和谢宝儿只跟她寒暄了两句,纪锦就以中午吃得少,这会儿饿了,要回去让人早些做晚饭为由拉着谢宝儿辞了纪铭,出了万安宫,坐上肩舆回宫。
一出了万安宫,纪锦便命抬着肩舆的内侍加快脚步去追赶前头坐着凳杌回司礼监的韦瑜。好在她回长宁宫和韦瑜回司礼监都是一条路上,再加上纪锦和谢宝儿并没有在万安宫耽搁多久,所以内侍们抬着肩舆一会儿工夫就追上了韦瑜。
纪锦将轿帘掀开,朝着韦瑜喊:“师傅,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