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想起当初的事也觉得不安,叹了叹,说:“若只是钱的事,倒也罢了,怕就怕是为了别的。”
叶瀚文知道他同陆少棋的事,南京也有许多小报,很是爱写明星舞女,富家公子少爷的风流韵事,大多都是空穴来风,却写得活灵活现,浓墨重笔。
叶瀚文虽然不大看这些,却也知道些许,问起他在上海时的事,傅玉声到底好些面子,不想把陆少棋拿枪相逼的事说与人听。却不料报纸上早已写了出来,叶瀚文还特意找出来给他看,指着开头啧了一声,说:“这人实在可笑,还写什么四川北路的某西服店,谁不知便是王顺昌西服店呢?”又忍着笑问他和陆少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玉声脸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只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晓得,怎么只顾着取笑我。”叶瀚文见他不肯说,也不再追问,却还是忍不住要嘲笑他,说:“还以为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原来也有今日。”又笑他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可惜陆公子投错了胎,不然才子美人,倒也是一段佳话。”说到这里,叶瀚文又想起一件新闻来,便问他说,“对了,你知不知道陆少棋有一个二姐,叫做陆少瑜?”
傅玉声不知他怎么提起她来,颇有些意外,说:“记得,我同她还有数面之缘,怎么?”
叶瀚文便微微冷笑,说,“陆家这阵子热闹得很呢。”见他不解,便又解释道,“听说她同金陵大学的黄阜平走得很近,这个人前一阵刚被抓,听说是共党在南京的市委书记呢。”又说,“这件事情闹的很大,她也被陆家人关了起来,不许露面。”
傅玉声吃了一惊,许久说不出话来。
叶瀚文见他这样惊讶,便说:“这又什么奇怪的,上海也是一样。”傅玉声没说话,半响才叹,“国父仙去才几年呢。”
叶瀚文不以为然,说:“你呀,做生意我不如你,要论政事,你还是少开口的好。你还不知道呢,单是这次就抓了二十多个呢,听说是在鼓楼抓的,只怕过些日子就要送去雨花台了。”又看他震惊,便不以为然的说道:“去年抓的早都杀完推进秦淮河了,你不知道罢了。”
傅玉声听得有些难受,又想到陆少瑜,愈发的心烦意乱。
原本以为这样也就罢了,哪里想到却还有意料不到的事在后面。
又过了两日,他同叶瀚文去教会学校回来,两人在路上散步,叶瀚文突然同他说道:“温迟良这次也被抓了。”温迟良是黄埔军校五期的学生,曾参加过北伐,同叶瀚文因为公事认识的,交情很好。叶瀚文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复杂,半天才说:“听说是黄阜平把他招认出来的。”傅玉声也很是意外,说:“他也是共党?”
叶瀚文冷哼了一声,突然又说:“这个黄阜平,听说他咬着陆少瑜不放呢。”
第126章
傅玉声惊讶不已,反问他道:“陆少瑜也是共党?”叶瀚文怔了一下,也有些犹豫,说:“谁知道呢?”又说:“年轻人被共产主义迷惑的很多,想来她也不过一时误入歧途,谁还真能把她怎么样?倒是那个黄阜平,真是老奸巨猾。”叶瀚文对于温迟良被抓这件事很是耿耿于怀的,可傅玉声对这个消息,却丝毫不觉着惊讶。
因为叶瀚文的关系,他同温迟良也有些交情,听说温迟良在黄埔的时候就反蒋,还被黄埔学校开除过。这个人枪法极好,北伐时身先士卒,立功不少,傅玉声虽然敬佩他,有时却也觉得这个人刚直太过,不太懂得迂回,总有一日要吃亏。
年前的时候,傅玉声和叶瀚文聚得也少了。听说温迟良被抓,叶瀚文十分的痛心,不愿见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决意要说服他,又忙叶丽雯的事,还有许多的公事,简直连片刻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年后党内要开二届四中全会,苏奉昌也忙,却还是请傅玉声出来吃了几次饭,又写支票给他,都被他推拒了,说给孟老板即可。苏奉昌笑了笑,说:“我给他的,只多不少呢!”傅玉声并不放在心上。他也曾同苏奉昌商量鸦片公司的事情。苏奉昌笑他胆小,坚决不肯放手,他说:“公司开一日,钞票就源源不断,只有你这样想不开的人,不想着将生意做大些,只想着要关门大吉!”傅玉声说起“江顺”号之事,苏奉昌便打断他,说:““江顺”号的老板是谁,你也不要问,总之与你我无关。孟先生这次受伤,怕还是为了这位老板的面子。他不同你说,自然又不同你说的道理,你呢,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见他皱眉,终于叹了口气,便说:“我实话同你说吧,这钞票你不赚,还有别人去赚,你又何必断孟老板的财路?”又说:“你怕什么?天要塌了,压倒的也不是你。”一旦说起这件事,苏奉昌便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就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傅玉声只好不再提起了。
傅玉华和叶丽雯举办婚礼的前一日,孟青派人送了贺礼到南京家中来,礼单十分丰厚,随礼而来的还有一封信,写着身在常州,不能亲来,特此致歉云云,又恭祝两位喜结良缘等等,很是客气。
礼都送来了,也不能不收,可傅玉华看到的时候也不免吃惊,说:“怎么送了这样重的礼?”傅玉声想了想,说:“过些日子他太太就要临盆了,再回礼就是了。”傅玉声信里其实并未写明是哪日,也不知孟青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他不知道孟青的伤好得怎样了,收礼之后心里有些不安,便也备了厚礼,说是码头货物失而复得一事的谢礼,又回了一封信,婚礼之后,便让杜鑫送回上海去。
杜鑫回来后,私下里同他说:“少爷,孟老板同我打听四川北路的事情呢。”又说:“他教我不要同你说。”傅玉声心口一跳,问他:“你怎么同他说的?”杜鑫狡黠的眨眼,说:“我老实同他说呀,我又不曾亲眼看见,哪里知道。我让他来问少爷,他就不说话了。”傅玉声在心里叹了口气,杜鑫便又说:“他还问我少爷你和陆公子在南京时究竟是怎样的,“傅玉声皱眉,问他:“你怎样讲的?”杜鑫就说:“我实话实说的,就说少爷在南京时总是陪陆公子出去玩,吃吃茶,跳跳舞,跳到天明才回来。”又说:“孟老板听了就不讲话了。”傅玉声不大高兴,说:“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杜鑫连忙辩解说:“他原本也知道的。南京上海的报纸上都有写的,到处都是,还有照片呢,他认字的呀。”杜鑫又说:“他又问我知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会成亲,我哪里知道呀,便说这可说不准,若是慢慢来,只怕还不知哪一日呢,若要快,或许年后就成亲也未可知呢。”傅玉声越听越觉得他不像话,不快的说道:“你同他说这个做甚么?”杜鑫一时不解,就说:“少爷,这是句玩笑话呀。”傅玉声静了片刻,才说:“你以后不要同他提这些。”杜鑫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嘟囔着说:“是他自己说的,他不要名分,那三爷成不成亲,又关他甚么事?”傅玉声突然发了火,骂他道,“他怎么要名分?难道要我娶他进门吗?”杜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他半天不敢开口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