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鑫壮了壮胆子,就又继续问道:“少爷,那你同孟老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他上次同孟青回南京,许多事都糊里糊涂的,却又不好问孟青,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他觉着这两个人是断了,却又拿不准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知道孟青是因为傅玉声娶亲的事情才去的南京,怕是见着了傅玉声的面,两人讲不和,所以孟青才会半夜不告而别。
他是觉着自己猜得不错,也能和秀山说的对上。
傅玉声的目光定了一下,抬起眼来打量着他,说:“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杜鑫就小声的说,“我就是奇怪,孟老板也没怎么着呢,怎么你们两个就突然生疏成这个样子了?”
傅玉声笑了笑,说:“这难道不好吗?”又说:“你也常去他那里,他如今应该很好吧?”
杜鑫也说不出孟青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他换了房子,又得了千金,还纳了妾,照理说应当是不错的。
杜鑫老实说道:“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也坏不到哪里去。”又说,“少爷,依我看,他还是很念着你呢。”
他跟着傅玉声这样久了,知道这个人待新旧朋友都是十分的周到,却不明白为什么独独待孟老板这样,许久都不曾见上一面。
明明之前还总是惦记着,也总是说起的人,如今却连电话也没有一通,名字也很少提及了。
傅玉声愣了一下,竟然笑出了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说得什么傻话。他是江湖上的人,是讲恩义的,自然是念着我的。若是这点情义也没有了,他也就不是他了。”
第146章
杜鑫听着不大对,很想要辩驳,可抓耳挠腮了半天,却又说不出,只好就算了。
孟青如今其实已经不大出去了,也不怎么管舞场赌场里的事。每日里也都是闲着,或者抄抄经,或者教人打拳。来学拳的也不光是帮会里的人,还有慕名而来的人。
傅玉声为着他来孟青这里学拳的事,也很有些操心,耳提面命的吩咐过几次,教他做事要大方些,千万不要被那些帮会里的人小瞧了。杜鑫跟着傅玉声的时日久了,一张嘴巴很是能说会道,手里也有点积蓄,每次去都带些果子点心,虽然不费什么,却惹人喜欢。不论是不是帮会里的人,他都十分的客气亲热。逢年过节,更是少不了礼,就连孟家的奶妈见着他都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杜鑫起先的确是为着学拳识字去的,后来这两件事却落到底下去了,眼下在他心里排第一位的,却是别的事。
杜鑫有一次去得早了,在弄堂里碰见了一个穿白洋布红花长袍的女孩子,那姑娘白白净净的,因为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所以朝他微微一点头,也就过去了。杜鑫却看得心里砰砰直跳,从此就记在心上了。
本来是一个星期过来那么一两回。自从遇到了那个女孩子,竟然一个星期也要来个四五回,恨不得能多碰到她几回。知道她父亲是个裁缝,还偷偷的打听了人家的名姓,知道女孩子姓李名秀华,就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默写了许多遍。
因为两个人总是在弄堂里碰见,女孩子也会对他笑一下,杜鑫就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想着女孩子冲他那么一笑,一整天都高兴得不得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同人打招呼,只是盼着每天在弄堂里这样见她一见。
这件事杜鑫也不好跟人提,若是跟傅玉声说呢,依着他这位少爷的性子,怕又是要费心的替他张罗,可他凭什么让少爷替自己张罗这些呢?
他心里存了这件事,有时候面上就不由得露出几分来,孟青看在眼里,虽然不说什么,却也要想一想是为了什么。有一次便忍不住问他,“是三爷那边有甚么事难办吗?你怎么总是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
杜鑫连忙摇头,说不是三爷的事,孟青再要问他,他却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孟青就越发的疑心,把这件事看得十分要紧,逼问起他来了。
孟青严厉起来,杜鑫就害怕了,被他逼不过,只好把实话都吐露了出来,末了又说:“我是个做下人的,她跟我又不一样,我心里再喜欢她,可到底配她不上,也不敢痴心妄想什么。”
孟青听他说完,才知道当真与傅玉声不相干,心里一松,反倒劝他两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你若是喜欢她,索性寻一个保媒的,去她家说一说。你若是手里钱不大够,我也可以帮你。”顿了顿,却又笑了,说:“或者你同三爷说说,他必然肯替你想法子的。”
杜鑫连忙的摇头,说:“千万不要告诉我家少爷!”
孟青不解起来,杜鑫一张脸涨得通红,说道:“我若是告诉少爷,他必然要替我想办法,少爷大方惯了,或许给我一笔款子,让我安家立业,好教我娶她,这些我自然知道。可我自己并没有甚么长处,若是出去找事做,只怕没有人肯用我。我除非仰仗着少爷,才能娶了她回来,这岂不是一件笑话吗?她即便是肯,将来跟着了我,心里难道不要笑我?”
孟青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神色暗了暗,最后才说:“你说得是,可谁的家业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既然这样有志气,又不要人帮,那你心里有什么主意吗?要怎么把她娶进门呢?”
杜鑫被他这样一问,只好说:“除了伺候少爷,我再也没有别的本事了。”他说出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问道,“孟老板,你说我是不是该学点甚么手艺呢?”
他心里也很是后悔,傅家待下人一向宽厚,他也就糊里糊涂的过了今日,却不曾想过今后的出路。
孟青突然问说:“三爷身边,统共也没有几个人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