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当着他如夫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便笑了笑。
在路上想起这件事,心中不免一叹。何太太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贪图小利,两万块钱就这么付诸流水了。汇利公司这件事,只怕筹划已久,钱款哪里还能找得回来呢?何太太这时也不知如何的伤心呢,何应敏明知他太太出了这样一件大事,也不说回去安抚一番,还在这里陪着如夫人。
他一想到何应敏的如夫人,就不免想起孟青那个叫做凤萍的姨太太,想起白日里孟青同他说的那些话,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傅玉声想,我说了红花几句话,他就怪我多管闲事。又想,他今天才同我说了心里话,怪我看他不起,难道是因为在南京时我同他说的那句话?心里却又觉得不是,想,他说我看不起郑玲丽的孩子。是我的骨血,为什么看他不起?心里就愈发的生气,想,叶翠雯出身也低,难道我还看不起玉庭吗?当时气得几乎发昏,这些辩白的话哪里能够想到?如今想到了,再去哪里说?两个人既然好聚好散,没有道理被人骂了一通,还要再去见他的道理。
下午有人陪着他,同他说话,如今一个人坐在汽车里,也没人陪在身边,就静了下来,越想越多,又想起孟青说起红花和凤萍,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堵。他想,当初同我发誓赌咒,哄我说心里没有红花,谁知道老实人说起谎来才更是可怕。如今不只红花,还添了别人,这世上还有谁的话可以信呢?这样一路到了家里,脸上的神情还是十分的难看。
陆少瑜和陆少棋听到汽车鸣笛,知道他回来了,便和下人们出来接他。陆少瑜见他下了车,终于松了口气,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她又同陆少棋说:“你好好同他谈谈,也不要把他逼得太急了,我去看书了,没有事不要来吵我。”陆少棋巴不得她赶快走,就说:“我知道!”又把下人们都赶开了,去车库收拾车的,也有去厨房准备夜宵的,只有杜鑫跟着进了楼,替傅玉声将衣帽放好。
陆少棋原本有一肚子火气要发作,可是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到底还是忍到了书房才发作,说:“若是临时出了什么事,你也该让人回来给我报个信,好让我知道。”
傅玉声心里也很不痛快,说:“我当初和你约法三章,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不过是晚回来罢了,你为什么闹得这样尽人皆知?”
陆少棋却振振有词,说:“你既然说好了中午回来,为什么要变卦?”他冷笑一声,突然又说:“我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不是对那个孟太太念念不忘?谁知道是不是他接了你过去跟那个孟太太幽会?”
傅玉声不料他把人想的那么龌蹉,皱了皱眉头,说:“难道我心里只有这种事吗?”又说:“孟太太才刚生了千金,就是我有那种心,也不至于这么下作吧?”
陆少棋被他问住了,有些悻悻的说道:“那你怎么不挂个电话回来?我等了你一天,我怎么知道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傅玉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我为什么要同他生气?我说好了要回来却不曾回来,害他在家里等得着急,这也是我没有和他讲清。
这样一想,心里就软了几分,斟酌了片刻,才说:“这件事是我不对。也是临时有些事要和何应敏商量,那地方是个隐秘的所在,并不想别人知道的。”他见陆少棋变了脸色,便笑了笑,说,“若不是你今天四处打电话,竟打到实业银行,你又如何能够知道这个秘密呢?可我若是要告诉你,我要出去办事,你必然不肯相信,难道不会追问我的去向吗?我要为朋友保守这桩秘密,那么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那么你心里也不会痛快,你说是不是呢?”
陆少棋听他说完,哼了一声,气哼哼的说道:“我不相信你,也不过是因为你劣迹斑斑,不值得我相信罢了。”
傅玉声见他的声音小了些,便又说:“我那时不是说了吗?只要你一心一意的,不要总是乱发脾气,那么我自然也是一心一意的待你,不会有别人的。可是我交朋友,做生意,也总有些事不能一一顾及,有时或许赶不回来,那么我同你陪个不是也就是了,你总要相信我,不要总是发这样大的脾气。你要同我好,又不是要做我的仇人。我同你说的话,自然都是作数的,你也不必每天看犯人一样的盯着我,教人笑话。你闹得这样厉害,若是再被那些小报胡写一通,岂不是两家都没有颜面?”
陆少棋看他半晌,小声的说:“那些小报倒好对付,给些钱就是了。”又悻悻的说道:“这原本就不怪我。你迟迟没有回来,又不给我挂电话,我四处找你不到,如何不着急?我找那个孟老板,他也吃了一惊,又找汽车公司的人,说等了一下午,你根本就没上过车。他都急了,我能不急吗?我怕你又被人绑架了呢!”
傅玉声不料他竟然还找了孟青,心里一时有些乱,却还是镇定下来,哄他道:“好好好,我不是没事吗?这件事是我的错,那么我该怎么和你赔不是呢?”
陆少棋见他说了软话,便得意了起来,说:“你既然答应了,那就不着急!我要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让你照办!”
傅玉声觉得他实在有些孩子气,可是又想,正是因为他是这个脾气,所以才会千里迢迢,不顾一切的去天津找自己,心里便有些不忍,突然想多和他说几句话。
傅玉声劝他道:“我除了公事,那些交际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同别人谈朋友了。你呢,除了这件事,也该多去司令部办办公务。你舅舅升了职,怕是许多事情要忙,你帮帮他,他难道不要高兴?或许你忙起来了,我还要去接你呢?”
陆少棋突然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喜欢我穿军官服,你上次见我,是不是想着什么坏事?”
傅玉声也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眼睛,说:“我想什么坏事,你也知道了?”又说:“你来天津接我们,你知道我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