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红花突然笑了,说:“三爷,他连我都不肯告诉呢。”
傅玉声尴尬起来,也不知她是笑他,还是在自嘲。可看她脸上带着笑,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一日他送走了骆红花,照旧去了公司里。可他人在公司,心却不知去了哪里。
他在公司静坐到很晚,似乎想了很多,可到头来却什么头绪都没有。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仿佛在梦中一般。直到最后,才想到杜鑫。
他想,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孟青不许他说吗?还是他见到孟青同她恩爱,所以不肯告诉我。
他又想,孟青大约是很喜欢那个凤萍姑娘,不然骆红花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我看她倒好像心灰意冷了似得。可她为什么又要同我说这些?难道是觉着我同她一样吗?可我一早就想开了,他哪怕是再娶几房小妾,我也要恭喜他的。
他站起身来,反复的踱着步子,想,是我要同他一刀两断的。他有妻有妾,如今或许已经儿女双全,我为什么还要在意着这些?我原本是盼着他这样的,本就该替他高兴才是。
他又想到杜鑫,便想,原来他有了心上人,却怎么不告诉我知道?我该成人之美,替他办成了这一件好事才对。
这原本都是好事,可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第167章
陆少棋晚上来接他,见他神情有异,便追问起来。傅玉声只说是杜鑫怕是要成亲,离开傅家了。陆少棋不料他为了个下人这样,还狠狠的嘲笑了他一番。傅玉声心中烦闷得厉害,一反常态,只是默不做声。
陆少棋突然问他道,“家里走了个下人你就这样。若是我走了,你又要如何呢?会不会想我?”
傅玉声却不料他这时提起这件事,便说:“难道定了吗?我以为你一向不过是说说罢了。”
陆少棋瞥他一眼,说:“那你呢?想我走?还是舍不得我走?”
傅玉声不愿与他在这句话上纠缠,只道:“我舍不舍得又有什么要紧?你出去了,十天半月的也就罢了。若是要去一两年,只怕你心里未必还会记得我。日后想起来这时的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陆少棋嗤笑一声,说,“怎么偏偏是我不记得你?你倒好意思说。傅玉声,我还要好好的叮嘱你呢。我走之后,休想再动那些花花心思,我倒要找些个人,替我好好的看着你呢。”
傅玉声往日里对他这些话并不以为意的,今天却不知怎么,格外的烦躁起来,便说:“你若是这样的不放心,大可以请戴处长派人关着我,那样你便放心了。”
陆少棋平白无故的碰了他这么大的一个钉子,一时火气也涌了上来,嘲讽道:“怎么?不爱听了?难道我说得错了吗?你往日里那些风流韵事,都能写成一箱子书了,难道全是小报编出来的不成?”
傅玉声心里越发的不痛快,站起身来,说:“你既然这样的不放心,那又何必要走?”陆少棋冷笑一声,说:“其实你倒盼着我走呢,何必假惺惺的说这话?”
傅玉声心里正烦得厉害,哪里还有力气哄他?两人因为这件事吵得厉害,陆少棋扭头走了,他一肚子火气,也不肯回去了。他心里乱糟糟的,眼下只想清静清静,所以不愿去舞厅,也不想去打牌,只在公司里枯坐了一宿,颇受了一番罪。
直到清晨,他才想起其实还有一处屋子可以去。
那房子当初赁了一年,是为郑玲丽的那个孩子特意赁下来的,结果孩子不曾接回来,他反倒同孟青闹翻了。
这时蓦然想起,竟觉得过往之事都仿佛一场梦。
如今空着也是空着,他想了想,竟然谁也不曾告诉,一个人过去了。
他连着好几日不曾回去过夜,陆少棋就发了急,怕他旧病复发,又不知去哪里风流快活了。便白日到公司来找他,见他忙得厉害,都是正事,才把疑心去了一半。
两个人这一次虽然吵得厉害,却也没有僵持太久。陆少棋说要回南京商量去德意志的事,两个人各退了一步,这件事也就这么罢了。
月底到了南京时,傅玉声同他去看国考,因为考场上一件意外之事,被陆少棋瞧见了孟青的身手,便说要请他做副官。
傅玉声原以为他随口说说罢了。可陆少棋回到家里,又提起此事,傅玉声不明白他何以对孟青上了心,便说:“他虽是江湖上的人,却并不看重名利,你拿什么来请他呢?”
陆少棋翘着脚,漫不经心的说:“我未必当真要请他做我的副官,只是给他个一官半职,才好派遣他做事。”
傅玉声听着啼笑皆非,想,你还要派遣他做事?他也不好当真说什么,便不以为然的拿了报纸翻看。陆少棋靠在桌旁,拨开他手里的报纸,神情认真的瞧着傅玉声,同他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你一个人在上海,我实在不大放心。他的身手很是厉害,我想来想去,请他给你做保镖倒很合适。”
傅玉声吃了一惊,心里很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怕他是对当初的事情有猜疑,有意在试探,便说:“你可不要胡说,他是甚么身份,肯给我做保镖?”
陆少棋一直仔细的瞧着他的脸,见他这么说,便奇道:“怎么不肯?你不是他的恩人吗?他还没说不肯?你这么着急替他推脱做甚么?”
傅玉声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却不敢露出分毫,只抱怨道:“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太太的缘故吗?他是江湖上的人,你何必又去招惹他?”
陆少棋便冷笑两声,说:“哦,你同那位孟太太,果然有一些过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