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蔚和封轻扬站在那里看着这场打斗好戏。过了会儿,发现了不对劲,这鬼蛊在龙蛊筋疲力尽之后就不再攻击,而是从它的身上撕走片最细最嫩的肉之后就露出了行踪。它坐在树上,手中抓着龙蛊身上的一块肉,大口地撕嚼吞咽,小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龙蛊趴在地上,休喘了会儿,调头就往林子深处游去,不敢再战,而鬼蛊只是抬眼扫了扫,突然蹿过去,又撕下块肉迅速地闪回到树上,捧着肉大口地撕吞。
这一下,两人算是明白了魅蛊的意图。它并没有打算这么快杀死龙蛊,而是想要慢慢地吃掉,什么时候想吃龙蛊,就活生生的从龙蛊的身上撕一块肉下来吃,吃饱了就把它放了,等到饿了再去捉。这样,直到它把龙蛊吃得差不多了,龙蛊才会死掉。这种活生生的折磨似的吃法,在于鬼蛊来看是不浪费,可是在于她们看来那就是一种令人发指的残忍。
凌蔚对封轻扬说道,“纱,你就不能让鬼蛊把龙蛊杀了,再慢慢吃不成?”凌蔚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只觉得这鬼蛊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封轻扬的脸上毫无血色,她说道,“老实说,我已经控制不了鬼蛊。甚至于,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也被它吃掉。”毕竟,蛊吃人,对蛊来说也是大补,会增长蛊的灵力。
“你……你不是早就收服了它吗?”凌蔚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可是,我种在它脑子里的蛊已经死了。”封轻扬望向鬼蛊,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欣慰,还带些苦涩,还带着几分别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复杂。鬼蛊,本来就是人制造出来的怪物,它本来也是人的,可是,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变成了这种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些日子的相处,鬼蛊的调皮顽劣,鬼蛊几番救她于危难之中,在她的眼里,鬼蛊就像是一个闷心的淘气孩子,又像是一个她用顺手的工具,还像是开启她梦想之路的钥匙。可是,到现在,鬼蛊是什么?魅蛊?在封轻扬的眼里,它和原来的鬼蛊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又有一种不同,原来的鬼蛊让她有一种掌控的安全感,她掌控着这么强大的蛊,她就是一个优秀的蛊师,可是此刻,鬼蛊不再受控于她,这让她有一种突然间失去天下至宝的失落。对于鬼蛊能脱离她的掌控,她又隐隐觉得有一些欣慰,因为这说明鬼蛊变得极其强大,已经强大到不容于别的生物寄生于它的体内。一个蛊师,最自豪的不是炼成一个稀世罕见而又厉害的蛊,而是让一种已经处于进化顶端的成蛊再一次进化,炼成蛊只算是达到一个至高的境界,而让蛊进化,就是突破!达到至高境界不难,要突破一个境界才是最难的。她垂下头,轻声说道,“我想给它一个名字,一个属于人的名字。”一个名字,一个记念,代表它曾经属于她。也代表,封轻扬对昔日的鬼蛊,今日的魅蛊的认可。
凌蔚望向封轻扬,从封轻扬的神情中,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她握着封轻扬的手,问,“想好名字了吗?”
“叫风吧,它来去如风,无影无踪。也希望它永远像风一般自由自在,不要……不要有一天步龙蛊的后尘。”封轻扬的声音有一些干涩,她缓缓转过身,轻轻地抱住凌蔚,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至少,此刻,她还能站在这丫头的身边,至少,她们到目前为止还活着,她们都还拥有生命,她没有失去所有一切。
“什么?”凌蔚一怔,“步龙蛊的后尘?”凌蔚僵立在那里,脑子有一些混乱,一是因为不懂蛊,二是不懂封轻扬。她不懂,封轻扬为什么会突然害怕,也不懂封轻扬为什么要跟着她跳下来。或许,她懂,只是觉得那种可能太过惊骇也太过匪夷所思。
封轻扬拍拍凌蔚的脸,放开凌蔚,转过身看着吃撑的鬼蛊正跳下树向她们走来,她说道,“失去蛊主的蛊,永远逃不过被诛杀的命运。无主的蛊,代表的就是不受控制的危险,也代表着不该存在的存在,只会被人类诛杀毁灭。而再厉害的蛊,永远都斗不过聪明、狡诈、花样百出的人类,就像龙蛊,哪怕它活了千百年,可如今……”
凌蔚轻轻地皱了皱眉,问“难道就不能让别人再去把龙蛊收为己用,成为龙蛊的新主人?”
“不可能!一只得道的蛊,性子中都有一股傲性,宁死也不愿低头,除非是炼出那条蛊的人。别人想要号令蛊,就只能与它订下契约。而与蛊订下契约,到最后只会被蛊吃掉。越强大的蛊,反噬就越强,就像很多养金蚕蛊的人到最后都会遭到反噬就是因为她们养蛊的方式是以契约形式喂养的。真正的蛊师,是永远不会与蛊订契约的!”
被取名为“风”的鬼蛊晃晃悠悠地来到封轻扬的身边,站在她的面前,仰起小脸蛋,眼巴巴地望着她。过了好半天,它才晃了晃身子,身上的颜色迅速褪去,手掌又变成肥嘟嘟的小巴掌,与原来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凌蔚与封轻扬愣愣地低头看着它,“风”见两人半天没理它,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凌蔚想了想,蹲下身子,把它抱了起来,抱在怀里。
封轻扬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鬼蛊(作者有话说:呃,虽然现在成魅蛊了,不过因为之前已经叫“鬼蛊”叫习惯了,以后仍然叫它为“鬼蛊”)的脑袋,微叹口气,对凌蔚说道,“走吧!”能不能走出这片原始森林她不知道,但要是不走,就永远都走不出去。
两人认准一个方向,相互掺扶着往前走去。凌蔚的怀里抱着鬼蛊,在林子里钻进来十分不方便,后来,干脆把鬼蛊放下来,让它自己跟着。这鬼蛊就像只猴子似的,一蹦一跳地围在两人身前身后蹦达,转几圈,就跑远了,不是窜到树上去捉鸟就是跑进草从里抓蛇。有它在的唯一好处就是,但凡有它在的地方,百米之内绝对不会出现别的生物,她们不用担心遭到野生动物的攻击,因为这些动物一闻到鬼蛊的气息就跑远了。而它的坏处就是,两人常常觅不到食物,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鬼蛊有时候很好心地给她们弄来食物,但是那食物里早染上它的剧毒,吃下去还得担心会不会被毒死。于是,常常把鬼蛊支得远远的,但两人很郁闷的发现,无论她们怎么放轻脚步,那些野生小动物都能敏锐地觉察到她们的出现,在她们离那些动物还有三米远的时候,它们就一溜烟跑远了。凌蔚觉得十分奇怪,以前她都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动物,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后来,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封轻扬才吱吱唔唔地跟她说,“是这样的,我曾经用蛊帮你改造过身体,那些野生小动物,能够感觉到你身上的蛊的气息,所以……远远的就逃了。”
凌蔚虽然气,可是也没法子,这封轻扬是为她好嘛!用蛊泡了之后,一般的毒她也不怕了,受伤也能很快恢复,嗯,还有耳聪目明、身子轻盈。连续吃了几天的野菜草药,凌蔚只觉得胃里直泛酸,嘴里淡得直出口水,再这样子下去,她都快成鬼蛊了,整天馋得直流口水。后来,一咬牙,钻进山林子里掏蛇洞鼠洞,直接闯进那些动物的老窝子里逮肉类食物吃。
封轻扬顿时对凌蔚佩服得五体投地,山里面那么多的小洞洞,她随便看两眼,闻一下就知道里面是老鼠还是蛇,甚至于连野兔洞都能找出来,狐狸洞她也能找得到。不过,野兔和狐狸极不好抓,她们也没有那个耐性去弄。蛇是最好抓的,洞不深,通常顺着蛇洞挖下去,一米以内绝对会有蛇在里面。有了蛇,没火也不成啊,可是凌蔚居然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块石头,然后找来干柴,将两块石头拼命地擦,结果竟让她擦出了火来。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封轻扬总算是吃到一口肉,吃到一口热的食物,虽然没盐没味,还有股蛇身上的山药味儿,可是让她捧着那截烤熟的蛇肉时的感动,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美味的佳肴。吃完了,封轻扬才记得找凌蔚算账,“我说凌蔚,你竟然有这取火的本事,为什么前两天不拿出来?害我夜里冻得两个晚上没有睡着!”委屈地望着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弄这蛇肉吃?”
凌蔚解释说道,“打火石是一个小时前无意中捡到的。至于掏洞捉蛇,那也不是刚才路过那片竹林弄到一些竹子做工具才方便掏洞吗?就咱俩空着手去掏蛇洞?别说一米深的洞,就算是一尺深的坑也够挖上半天,蛇早跑了。”
封轻扬睨着凌蔚,“你好像很有野外的生存经验?”她这两天这么辛苦地跑去采能吃的野生植物,看起来算是白辛苦了,这里有一个野外生存专家在。
凌蔚点了点头说道,“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专门受过野外求生训练,后来也曾在原始森林里呆过大半年,有一回,我跟师傅迷路在原始森林里面,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吧,我们在里面转了十八天才走出来。那次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原始森林里处处都是危险,但只要识得它且懂得如何去应付,也就没什么了。”
封轻扬瞅着凌蔚,“那你找得到方向出去吗?”这几天凌蔚一直在领着她走,看她这么淡然,她也没有问什么。
“能!”凌蔚在地上画了份简单的地图,说道,“我们现在是向南方走的,我算过寨子的方位,从这个方向出去,离城镇最近。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二十天能出去。”
二……二十天????封轻扬的额头上直冒冷汗,二十天后出去,她们都成野人了。咬咬牙,扭头看向鬼蛊,“我觉得很有必要让风儿送信出去求救。”
凌蔚说道,“飞机很难进到这里面来,第一,这里山势险陡多云雾,直升机进来很容易出事。第二,我发现这里的矿物资源十分丰富,地下磁场也容易对直升机造成干扰。如果直升机不能进来,那来再多的人都无济于事。”她的口气一软,问道,“再说,你就这么放心让风儿单独出去?不怕它惹事?”她对这鬼蛊可是一点都不放心,看这片林子被它搅得鸡飞狗跳。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这鬼蛊除了变得更加强大外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封轻扬皱着眉头,这里山高雾浓,天气变幻莫测,山上虽偶有苗寨,可都远离这峡谷。她曾想过在坠崖的地方等候救援,可那地方被龙蛊搅得根本不能让人靠近。龙蛊最近在做垂死挣扎,每天都会和鬼蛊战上好几场,她们坠崖的那块地方,方圆十里都成了死地。
她们只能带着鬼蛊,凭着双腿慢慢走出这片原始森林,沿途上,封轻扬则向凌蔚请教在野外生存的法子,半夜里,两个靠着火堆挤在一起睡觉。庆幸的是,她们都是从蛊堆里面爬出来的,蚊虫对她们是避之不及,不用担心被蚊虫叮咬。
转眼间过了一个星期,封轻扬已经习惯了这种丛林式的野人生活。她每天跟在凌蔚的后面,由凌蔚照顾着往外走,一路上走来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她们已经有一整天没有看到鬼蛊露面了,都隐隐有些担心。谁知道又过了两天,仍无鬼蛊的踪迹,封轻扬忧虑难安,既担心它离开,又担心它出事。就这样怀着惶惶的心情一路往前行,又走了一个星期,根据脚程计算,已经快到森林边镜了。其实这段路也并不远,但一路上翻山越岭,又是在根本没有路的森林里面钻,走起来那是相当的慢,两人才在里面耗了半个月还没有走出去。
这一天,山上下了暴雨,两人被淋得透湿,狼狈地在树下避雨。封轻扬冷得缩在那里直发抖,两人的衣服早在这山间的穿梭爬行间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别说御寒,连蔽体都嫌露肉。凌蔚把封轻扬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她,也顺便从她那里取点温度,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妖精,也幸好我是女人才可以这样子肆无忌惮地抱着你。”
封轻扬打了个寒噤,往凌蔚的怀里挪了挪,说道,“那我宁愿你是男的,至少我还能幻想点浪漫!”
“幻想浪漫?”凌蔚偏头想了想,“你不会是想着有一个男主角在这丛林中无微不至地呵护着你吧?唉!妖精,虽然我是女人,可是我好像没有哪里怠慢你吧?”
封轻扬把头仰在凌蔚的身上,说道,“我的梦中情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穿着金甲雨衣、踏着五彩祥云、掌着一柄擎天大伞来……救我……”大话西游??
凌蔚翻了翻白眼,这女人在做梦咧!扭过头去,不看她!却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长着几株野生的芭蕉,宽大的芭蕉叶在风雨中被吹得动摇西晃,让凌蔚想起了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她站了起来,说道,“你就想吧你,这里没有孙猴子,铁扇公主的远房亲戚倒有一个。”走过去,穿过湿漉漉的林子,淌过雨水汇成的小溪,到对岸掰下几大片芭蕉叶子,扛着叶子跑回去,挡在封轻扬的面前,说道,“喏,你的盖世英雄披着芭蕉雨衣,踏着银色水雾,撑着一把擎天大伞来救你了。”把芭蕉叶子盖在封轻扬的头上,加了句“但是,我不是孙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