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瀚文眼睛一亮,问:“我来陪你呢?”
王者香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觉得口渴,便说:“口渴死了。”程瀚文赶紧起了身子说:“喝了酒是容易渴哦。你别动,我去倒水。”说完,他果然起身给王者香倒了一杯茶。
王者香接过了茶杯后一口气灌下去,又要了一杯喝,然后程瀚文依旧把她搂回去,她就顺着他的拥抱躺回去,幽幽说:“要是找一个男人陪就能解决问题,那也太简单了。到大街上当天就能找一个回家,到网上一星期就能找到10个愿意来的。有用吗?”
程瀚文说:“愿意来的多,不见得有真心实意对你好的啊!”
王者香继续擦眼泪:“什么叫对我好?只有真心想理解我才是对我好。但是他们,要么没有兴趣理解我,要么了解我的目的是更好地控制我。我亲生父母也不例外。”
程瀚文说:“你对所有人都那么苛刻,到头来不是自讨苦吃么?谁有人理解呢?我有人理解吗?不也没有?但我不是照样可以混得开,照样有朋友陪我乐,照样想结婚就能结婚?他们理解我吗?不理解就不理解呗,我才不在乎呢。你是看不开。”
王者香望着程瀚文说:“我对人不苛刻。我从小就知道人与人之间不能完全互相理解,我也知道那些在我眼里做得不对的人,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原因。不理解,不相同,并不代表要互不尊重。你从来不理解我,但我对你如何呢?我还是有能力尊重你。可我受不了一个不愿意理解我的世界来评判我,改造我,控制我。可受不了又如何呢?我没有爪子和牙齿,也没有厚脸皮,我只能受着。”
程瀚文又下床去拿毛巾给王者香擦脸上的泪:“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把你的想法改变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就可以开开心心地享受能享受到的东西了吗?”
王者香还在自说自话:“在一个少理解,少尊重的圈子里,不光你可以混得开,我也可以阿,只要我想,我也能混啊。你认为我很笨没有这能力吗?但是,那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恐惧——你的大部分行为都要交给恐惧去规范,你会习惯恐惧的感觉,久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被恐惧牵着走了,还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自然的。我太讨厌恐惧的感觉了,我宁愿孤苦寒冷,也不要恐惧!”
程瀚文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你钻到死牛角里去了,你得改变你的思维方式才能开心。”
王者香的声音凌厉起来:“凭什么是我来改变思维方式?大家都为了适应环境而改变,改变了之后都活得‘好好的’,那以后有谁活得不好,就是她自己不肯改变思维方式的错,没有环境的错了?!我要是改变思维方式然后‘开心’地活下去,就是为这个一直在折磨我的环境脱罪!我凭什么要替它脱罪?我有这么贱吗?”
程瀚文摆了摆手,将毛巾丢到桌子上:“得了得了,你真的喝多了,积极适应环境都成了贱了?不说这些了。”然后,他把手放在王者香的小腹上,“说点高兴的事行不?”
王者香把他那只手捡起来丢开:“高兴的事,是有,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就是我为什么请客喝酒啊。我帮过的一个女孩,考上了美国的全额奖学金,要出国了。”
程瀚文来了点精神:“怎么?她答应把你也弄出去?”
王者香说:“她怎么弄得出去我?我又不是她亲戚。”
程瀚文不解地问:“那她出国,你高兴啥?”
王者香终于有了个幸福微笑的表情:“她说了,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一辈子就是要定居在外国,回来也就是探探亲,哈哈哈,做得好!”
程瀚文又问:“单身女孩?”
王者香点了点头:“对!”
程瀚文冷哼了一声:“好什么好啊?我就看不上这种崇洋媚外的女人,想着将来嫁老外吧?我要是国家领导,你想出国可以,在国内赚的钱都给我留下,让她们身无分文地到美国西部垦荒去。”
王者香鄙夷地看了眼程瀚文,转过头去,不说话了。程瀚文不知是没看见她不快的表情还是看见却直接忽略了,一句改口的话也没说。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扳过她的双肩:“香,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我会负责的。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对你负责。我是结婚了,但那只是人活一辈子的例行公事,不妨碍我对你负责,就算我将来有了孩子也不会改变的。只要你不再想别的男人。”
王者香“哦?”了一下就问:“但你不是说,女人都是一样的么?那你随便找个别的女人做情人不也一样么?干吗非要找我呢?”
程瀚文拍着胸脯说:“你是怕我抛弃你找别人?怎么会?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是做了绝育的,这就说明你不打算结婚——结婚不就是为了生孩子么。”
王者香冷笑了一下盯着程瀚文的脸:“你是觉得,我不想结婚,也不会怀孕,也不爱钱,所以我不会逼宫影响你的婚姻,是个最低能耗的情人,所以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是吧?
”
程瀚文涎着脸笑笑,去拉王者香的手,王者香就由着他拉去:“我虽然孤独,虽然苦闷,但我不会用一个只看重我的使用价值,却没有兴趣理解我的男人来解渴。因为我的饥渴是这样的男人解不了的。不过,你起码来对我说对不起了;今晚你想睡这的话,就不用走了,可以睡醒了再走。”
就这样,程瀚文在王者香家里睡了一夜,天一亮就悻悻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好
过了几天,王者香就开始了在宝贝宠物诊所的工作。她的免疫力仍然低下,又要跟生病的小动物们打交道,所以服用抗生素更是不能松懈。
这份工作,给了王者香极大的安慰。在她看来,所有的猫猫狗狗,不管长什么样子,不管有品种还是无品种,都是那么可爱。她最爱接待的是来做绝育的小动物,因为它们是健康无病的。遇到性格快乐爱亲热的,她就去亲吻和拥抱它们;遇到胆小认生的,她就让带它们来的“爸爸妈妈”一直抱着它们对他们说话,并嘱咐别人尽量退避在它们视线之外。而那些病恹恹的小动物,虽然不能用明显的动作表达自己的好恶,她也能看出来她靠近时它们是希冀还是恐惧。不论它们作出什么举动,比如试图抓咬,想要逃跑,挣扎不配合治疗,她也很自然地知道它们必有它们的原因,那是它们的正常反应。
“如果轻易地就能让小动物们的心情好过一些,为什么不做呢?”王者香这样想。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遭受的是什么样的残酷待遇,别人本来很轻易地就可以避免伤害她,很轻易地就可以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但他们不会去做的,他们只会在她受伤时怪讶她敏感度之高,承受力之低,自愈功能之差。而且这样的人,还包括自称是她朋友和恋人的人。
因此,王者香感到,自从她生病以来,这种和小动物在一起的工作才是最适合她的,让她最容易承受的。她真心地去体谅呵护它们,会得到它们立竿见影的爱的回馈。她不管它们长得如何,什么品种,价值几何,都无条件地支持它们;她也从它们的眼睛里看到支持,那种丝毫不带评判态度的无条件支持。难怪国外有个研究说,一个人低落的时候,家人提供的关怀还不如宠物有用——因为自以为了解你的家人会评判你,告诉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告诉你应该怎么办;而宠物一成不变的无言地支持着你,让你感到你的整个存在都是被接受的,正确的,无须检讨的。人类喜欢剥夺别人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回答权而越俎代庖,而小动物让你自己来回答你是谁的问题,然后在后面加上“你是我爱和信任的人”。
每周七天,每天都上8小时的班,每天回家后自学媒体学四五小时,加上家务和做饭的时间,王者香休息的时间是不多的。她得病本来就需要比别人更多的睡眠,得不到就不会见好。但是起码她的工作和小动物有关,小动物是不伤害她的,所以她的病也没有加重,保持着老样子。
一个月以后,王者香迎来了一个来做安乐死的小病号——她曾经和吴娟共同的小猫贝贝。吴娟面容略带憔悴,怀里抱着灰色的一小团走进了宠物诊所。那么久过去了,贝贝居然没有比王者香上次见它时大多少,而且也没有胖。
王者香激动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澄明的眼睛去索要吴娟的对视。吴娟看到王者香,就一下子愣住了,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然后就局促地垂下眼帘,盯着怀里的贝贝,眼圈也有些发红。
“贝贝怎么了?”王者香轻轻地问,同时继续用澄明的眼睛索着吴娟的对视。
贝贝听到王者香的声音,努力地抬起小脸来,睁大眼睛希冀地望着她,努力地喵了一声。王者香义无反顾地伸手把贝贝抱到自己怀里来了:“阿姨在,阿姨说过永远爱贝贝的。贝贝发烧了,身子滚烫呢。”
大颗的泪珠终于从吴娟脸上滚落。两个人几个月来的第一次谈话,就从贝贝身上开始了。原来,在王者香到宠物诊所工作前,贝贝就生了一场大病来检查过。医生发现,它是做流浪猫的时候感染了病毒,没有办法治愈,只能任由病毒一次一次地发作,直到贝贝身体虚弱得走向死亡。感染这种病毒的猫,死亡率百分之百。医生建议安乐死,但吴娟不甘心,就把贝贝抱回了家,希望它多活几年。但是现在,贝贝又一次发病,在痛苦万状中度过了一个星期,吴娟不得不送它上路了。
王者香想起贝贝曾经的点点滴滴。瘦小无依的它饱尝了流浪的辛酸,然后终于有了家,它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生命绽放,它当仁不让地抢着吃饭,义无反顾地投入所有人的怀抱。可是贝贝哪里知道,命运早已打定主意不让它存活,病毒早已感染了它,被人收养的时来运转不过是虚幻的承诺。就像这花瓶中插的花,它们努力地想要开放,是因为它们期盼着结子,但它们哪里知道,下面有水无根;命运已经打定主意,不会给它们提供结子的养料,它们不管如何努力地开放,也只能毫无结果地枯萎死亡。
吴娟听从了王者香的要求,让贝贝在王者香的怀里离世。王者香摸挲着贝贝的脸颊,哼唱着她常常给贝贝唱的摇篮曲,让技师把药推入了已经熟睡的贝贝的静脉。贝贝静静地没了呼吸,王者香吻吻它的眼帘:“再见了,乖贝贝,等这个世界变好了,我们再回来。”
洒泪送走了贝贝,王者香马上要去忙别的工作,吴娟就告辞了。她说下班后会来王者香住的处看她。
在下班的路上,王者香买了足够两个人吃的熟食带回家。等吴娟来了以后,王者香就让她先坐下,自己去热熟食。吴娟一直沉默着,直到王者香跟她坐到一张桌边来。王者香拿起筷子说:“吃饭了,我记得你爱吃这些的。贝贝到更好的地方去了,你就不要伤心了,给宝宝好好检查检查身体。”
吴娟用双手握住筷子,又放了下去:“你为什么不问我以前错怪你的事呢?”
王者香开始往嘴里送菜:“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你错怪了我啊。你怎么知道的?”
吴娟说:“五天前我才知道是老徐。他女儿来慈州补办一些人事证明,我说他本人怎么不来,他女儿态度就不好,我们争执了几句,还是给她办了。她把证明拿到手里就放出话来,不妨告诉你,你的破网站就是被我爸举报关闭的,你能怎么样?我爸现在退休了到美国找我哥移民养老去了,你们管不着他了。”
王者香叹了一口气,心里也很愤懑,问:“你把老徐解雇,他恨你是可以想到的。但他怎么知道网站的事呢?”
吴娟说:“被我们解雇之后,他就到了别的医院工作,应该是先从他认识的医疗器材销售员那里听说了我卖客户信息的事,然后他又刻意去查去打听我们别的事,这才知道了我也收费调排名。我真是太糊涂了,医药圈子里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圈子又这么能传消息,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着她就红了眼圈。
王者香拍了拍吴娟的手说:“以后不要做会给自己留下后遗症的事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