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叹了口气,表情苦涩:
“嗯,我知道,我记住了。”
陈菲善意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小刘,别愁,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出了再大的事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小人物操心,先等一等吧,这事儿我已经请示领导了,上面还没给指示,咱们先看看。”
“好吧,也只好先这样了。”
刘瑾垂头丧气。
刘瑾来找陈菲的当天半夜,陈菲来到了院长王风的家。
王风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近,开车得个半小时左右,而且极其偏僻。
这栋位于凌水郊区的房子倒是不小,而且独门独院,然而外观半新不旧,连房子周围都长满了高矮不一的野草,明显是平常甚少打理的样子。
凌水XX医院不管怎么说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私人医院,堂堂一个院长住的如此寒酸,乍看上去难免令人唏嘘。
这么想的人,肯定是没有看见房子里的陈设。
陈菲轻车熟路的走近了那栋看上去古旧的大房子,连敲门都免了,直接掏出钥匙开门就进。
她在门口脱掉了鞋子,蹑手蹑脚的走过玄关,七拐八拐,最后顺着暗处不起眼的下行楼梯一路前行。
所行不远,别有洞天。
一个跟房子的外观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房间,一间设备齐全的实验室,一个面容憔悴、眼窝深陷、顶着一头鸡窝乱发在实验台前忙碌的男子。
这就是全中土最好的脑科医生,XX医院院长,凌水市有名的单身钻石镶金边王老五,王风。
看着男子的样子,女子的眼神中流露出痛惜的神色,她轻轻的开口,仿佛怕吓到男子似的:
“又没吃饭吧?”
“我需要时间,所有的时间,吃饭太浪费时间了。”
王风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有事说,没事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男人的口气是不近人情的冷淡。
“就算再怎么着急,也应该照顾好身体啊。”
陈菲的语气里有毫不遮掩的心疼。
男人终于抬起头,消瘦而又胡子拉碴的脸上现出促狭和嘲笑的神色:
“陈菲,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确定跟我也要来这一套把戏?”
陈菲神色如常:
“王风,这你可说错了,我是真的关心你的健康。”
王风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以示不屑一顾,陈菲巧笑倩兮,颇有唾面自干的大将风度。
“有个小护士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怎么办?”
不愉快的寒暄之后,陈菲终于把话题引到此行的目的上。
“不用理会,根本没人会相信她的。”
王风倒是很稳得住。
陈菲皱了皱眉头,压住自己想要反驳的欲望,转而用了建议的口吻婉转的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那些病人自己也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的,早点考虑解决办法会不更好一点呢?”
“解决什么?这些人又能怎么样?去报警说自己已经死了,而且还在腐烂吗?没有任何一个警察会相信这种话的,别因为这种小事烦我,我已经下达了指示——‘不用理会’,你只要照做就好。”
王风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可是这次行动是大人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我们是不是该谨慎一些呢?”
陈菲可谓苦口婆心。
“你居然敢用大人来压我?”
王风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很明显,都是熬夜熬出来的:
“你竟然敢和我说这样的话!你觉得自己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用你那张下贱的嘴提及大人和大人的计划?别忘了我才是大人亲自任命的决策者!你的这种僭越是不可原谅的!”
“对此事我自有主张!滚出去!”
陈菲默默无言,不敢再出声,微微点了点头,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那栋大房子,回到自己的车里。
她默默的发动了汽车,开了足有十多分钟之后,停了下来。
她开始自言自语,她的表情虔诚而又毕恭毕敬:
“大人,您的仆人在此献上最卑微的问候。”
“我知道您无所不知,更无所不能,我从来无意怀疑您的威严和决断,然而我认为王风的所作所为是不周全的,他已经被自己的私人目的蒙蔽,我害怕他的掉以轻心将会坏了您的大事。”
“您的命令便是吾等的使命,重任在肩,不得不处处小心,我在此请示您对我所说事情的看法,同时恳求您的原谅,原谅我没有听从您任命之人的命令。”
喃喃自语片刻之后,陈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谦卑而又轻松的笑容。
她重新发动了汽车,向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深夜,刘瑾有些提心吊胆的独自一人往家走。
连日来和那样一个正在腐烂的活死人朝夕相处,让刘瑾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刘瑾神经质的认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会“啪”的一下折断,然后陷入彻底的崩溃。
这个工作不久的小护士面容憔悴,眼神仓皇,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整夜整夜的失眠,而且还无处倾诉。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出身边正发生的诡事,她不敢和以前相熟的同事结伴回家,生怕一个忍不住吐露了身边正发生的诡事——尽管她可以确定,同事肯定也已经有所察觉。
这都已经多少天了,开始腐烂的肯定不止那老人一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出现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刘瑾已经好多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加上她心事重失魂落魄,导致女孩对此刻周围的环境并没有投入很多注意力。
她身后的车在加速,刘瑾对呼啸而至的死神之镰浑然不觉。
近了,近了。
撞上了!
刺耳的刹车声、闷哼声、骨头沉闷的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夜色中,一个瘦弱的身形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斜斜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流畅的抛物线,随后毫无生机的如同破沙袋一样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姿势面朝上停住。
陈菲推门下了车,看着地上的刘瑾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满意的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她语气焦灼,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XXX,快!咱们院小刘护士出车祸了!赶紧派车来!事故地点就在……..”
“瑾儿呢,我的女儿呢!她怎么样了!!”
刘瑾的妈妈听到女儿出了车祸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儿是娘的心头肉,这个惊慌失措、约么有个五十来岁的女子没等见到女儿的面就已经泪流满面。
“没事,没事的,阿姨,放心。”
陈菲和颜悦色的安慰着刘瑾的妈妈。
刘瑾妈妈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刻抓住了陈菲这棵救命的稻草:
“小陈,小陈,你在就好,你在就好,你告诉我实话,瑾儿她是不是,是不是……”
说到此处,刘瑾妈妈泣不成声。
陈菲的回答把刘瑾妈妈提起来的心又装回了原来的位置:
“放心吧,刘瑾没事,她不会死的。”
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陈菲带着她一贯的温柔笑容又加了一句:
“再也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当刘瑾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白——那是天花板的颜色。
刘瑾觉得自己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
刘瑾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束缚住了,只能用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平躺。
身下的感觉熟悉得很,刘瑾知道,把自己困住的应该就是一张医院里再常见不过的床铺。
身上每个部位都没有不适,一点也不疼,但是刘瑾就是觉得不对劲。
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的反常。
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人应该是能够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声的。
但是她却只能听见一片无边的死寂。
“瑾儿,你醒啦!太好了,你可把妈妈吓死了,你知道吗,你都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多亏了你陈姐……”
母亲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见了人世的声音,真好。
刘瑾一阵安心。
“小刘,你觉得怎么样。”
温柔的声音,好熟悉。
哦,是了,这是陈姐的声音。
“….”
刘瑾开口想说话,她想说“我很好”,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原来她的嘴巴居然也被束缚住了。
怎么回事?
刘瑾用疑问的目光望向满脸关切的陈菲——她尊敬的陈姐。
“别担心,小刘,你昨天出车祸了,受了一点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陈菲的温柔没来由的让刘瑾脊背发凉,小护士忽然想起了留在脑中那昨晚的一些破碎不堪的片段——撞自己的,恍惚间是一辆中型城市越野。
陈姐似乎也有一辆这样的车来着。
鬼使神差的,刘瑾屏住了呼吸。
足足几分钟,没有任何窒息感。
而刘瑾也随之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死亡的躯体是根本不存在愈合的可能的,所以刘瑾被撞碎的骨骼只能用钢板内固定住。
手术过程极为顺利。
即使不用麻药,也不用担心疼痛;
血液流动停止,随便搞,不用担心大出血。
这么好打理的病人(死人?),就算再蹩脚的医生也是一治一个准,更何况给刘瑾手术的,是久已不来医院的王风院长。
抛开王院长那暴躁、孤僻、独断专行的臭脾气不谈,王风的个人医道造诣可是没的说的,“王风”这个名字,就是XX医院的品牌。
要不然你以为一个那么孤高自诩、不屑一丝人情世故、而且又无背景无资财的人是靠什么当上那么一家大医院的院长的?
刘瑾手术全程都闭着眼睛一语不发,随便医务人员摆弄;而且在术后很多天,这个天性乐观的小护士也还是沉默寡言。
而负责为刘瑾手术的王风也一反平日里狂拽霸酷吊炸天的样子,满脸心事重重、小心翼翼的表情,做手术的动作就像在绣花。
刘瑾的沉默陈菲完全能理解,而王风的反常表现则引起了陈菲的注意和若干想象力丰富的、恶意的——或者说是龌龊的猜测。
“怪不得当初把秋波成捆的丢出去都没反应,原来他好的是‘清纯佳人、不涉世事’这一口。”
“是谁允许你碰刘瑾的。”
王风一边洗手一边语气生硬的问着站在旁边的陈菲,
“我自己允许的,怎么,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