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再也无人听过“三手貔貅”的消息,管家人对外宣称管破家重伤不治,绝大部分江湖人等,也以为管破家已是死在乱世之中。
只是除了部分族人和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物,谁也不知道管破家其实来到了当时还只是个小渔村的凌水,隐居了起来。
而且居然还与时俱进,开了这家专供三教九流来头见不得光的人消遣的“水凌龙”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哪怕这家酒吧的绝大部分员工,也不知道自己那黑白两道都能罩得住、神通广大的老板究竟是哪个,更别说那些来来去去的客人。
在酒吧里,明白这酒吧真正底细的,也只有管氏家族送来历练的子侄、还有长期负责老爷子生活起居、安全保障的下人。
而这样远离管家现时聚居地,来凌水这个老家历练的氏族子侄,同一时期永远只有十个。
因为能够在“老祖宗”面前受到教诲的,永远是那极少数的精英。
能来到水凌龙,意味着能力超群,更意味着高高在上的家族地位。
这些被派来凌水的管氏子弟,都是管家当代的翘楚人物。
他(她)们是未来要被管家长辈委以重任的英才,决计不会背叛家族的未来骨干,他(她)们是管家的的希望,家业的继承者。
其他哪怕只是稍逊者,也只能留在管氏一族的北方聚居地,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既然是历练,自然是从最底层、最不起眼的活计开始干起。
于是,需要和不同客人打交道、处事玲珑圆融的看场子保安、陪着小心伺候客人的服务员、处理往来名目繁杂账目的酒吧会计等等,就成了这些“天骄”最适合的职位。
他们的身份,不为酒吧里的任何其他工作人员、酒吧客人所知。
在所有人眼中,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打工仔(妹)罢了。
今天居然有人一语叫破了酒吧老板的底细,一下子就把现在担任酒吧保安一职的管世安给惊着了。
“来人是谁?来意是善还是恶?莫非想要以老爷子不能见光的身份要挟管氏一族?”
黑铁塔保安管世安忍不住心中猜疑。
亏的他也算是管家当代子弟里杰出的人物,因此虽然心中惊诧莫名急切万分,脸上却是一点儿也没露出来。
衡量再三,他暗暗打定了主意,先将此人带进去由主事的人盘问一番。
定了定心,管世安再开口时,他的措辞小心却依然是不卑不亢:
“这位客人,请随我来。”
与此同时,黑铁塔保安管世安跟另一个当保安的管家兄弟使了个眼色,让他进去报信。
另一个人也是个乖觉的,当即会意,佯装尿遁跟身边其他的酒吧工作人员交代了一声,转身小跑而去。
不一时,管世安将矮个儿男子引到了酒吧里接待特殊客人的静室:
“客人请稍安勿躁,在此少待片刻。”
矮个儿看样子好说话得很:
“好说、好说,不急,不急。”
静室里,果盘香烟酒水之类都是现成的,管世安殷勤招待,小矮个也真老实不客气,管世安让他“自便”,他就真当此处是自己家一样,水果零食,任意取用。
来客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让管世安不由得又对来人多了三分忌惮:
明知老爷子的身份孤身前来,大庭广众之下喝破老爷子的身份还能如此有恃无恐,想必决不是简单人物,即使来历可疑,轻易却是蛮干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须臾脚步声响,有人推开静室门走了进来。
矮个儿男子定睛一看,来人来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满脸书卷气的年轻女孩儿,肤色白皙,姿色平平,年纪和黑大个儿保安似乎差不多。
这女孩穿着半新不旧的一身职业套装,首饰之类一件也无,打扮朴实无华然而极是整洁,举手投足十分干净利落,看上去说不出的干练。
矮个儿看保安在此女面前条件反射般站直身体,知道来人地位定然不低,暗道“正主儿来了”,一扫刚才的从容,忙不迭站起抢先打个招呼:
“管姐姐好。”
那女子面带十分恬淡的微笑,态度极是温和:
“姐姐二字当不得,实在是当不得,先生您请坐,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管世安为女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毕恭毕敬的弯腰行了个像鞠躬又不太像的奇怪礼节,默默地出去了。
女子对管世安的一系列行为视而不见,眼皮也没跟着动一下,仿佛那铁塔般的黑大个儿是阵不值一提的穿堂风一般。
矮个儿心下透亮:
看保安那敬畏的态度和女子冷淡的回应,只怕此女只是表面和蔼,平常是个对人严厉的人物。
想到这里,矮个儿连忙接着赔笑:
“承蒙款待,姐姐太客气了,是我贸然前来,未曾知会,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这样一句话直接已经表明自己绝对没有恶意,是个示弱的意思。
女子静静看了矮个男子一会,像是在掂量男子口中的歉意究竟有几分,最后点点头,这一次,笑容还在,但女子顾盼之间竟然带上了几分阴沉冷漠、不怒而威的味道。
矮个儿明白,这种味道是因为女子放松了一些警惕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果然,刚才初见时的温和恬淡,并不是此女的常态。
女子说话干脆,明显不喜假客套,于是寥寥数语稍述寒温,矮个儿开口直接说明了此来的用意:
“在下许云悠,此来是代替家师长春子为管老前辈贺寿,家师本欲亲自前来,可惜恰逢要事脱不开身,是以差我带寿礼为管老贺寿。”
管破家和长春子玉燕是平辈,按辈分,许云悠比这女子(此女自我介绍是管破家的孙一辈,姓管名世宽)还高了一辈。
当然,如果按照许云悠其实暗地里是玉良的弟子这个角度来看,悠悠和管世宽完全可以平辈论交。
女子一听许云悠是长春子的弟子,不由得面容转肃。
她也知道长春子是哪一个,如果许云悠所言不虚,来客的身份不容轻慢,由不得她不认真对待。
“长春宗向来不收男徒,请问许——姑娘可有信物?”
管世宽中途改口,原来是许云悠在听到“不收男徒”四字后面现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抬手从脸上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
面具下露出悠悠这小豆丁的真容。
“姐姐,对不住,因为怕女装半夜前来多有不便,所以我易了容,一紧张我把面具这事给忘了,求姐姐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了我这一遭,信物在此,还请姐姐连家师的贺礼一同呈给管老。”
悠悠一副懊悔无地的样子,那样子乖巧的不行,常人见之恐怕根本没法生气。
只是这乖巧对管世宽无用。
悠悠不知,此女已被族长内定接任负责族内家法的“刑堂判官”一职,兼且性格冷酷坚忍、铁面无私,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打动得了的。
管世宽接过悠悠递过来的东西,当着悠悠的面看了又看,极是认真,一点也不避讳什么,丝毫不在意对面的人会不会因此觉得受到冒犯。
看那样子,莫说悠悠是来自名声在外的长春宗的徒弟,就算是是长春宗开山祖师无名师傅,管世宽也要一查到底。
长春宗的威名,也许可以让很多老前辈毕恭毕敬,却不能对二十来岁的管世宽产生太大的影响。
管世宽此刻的做法看似无礼,其实不然。
因为悠悠此来,太过突然了。
这种不提前知会,却当面直接喝破对方底细的行为,其实是非常不符合江湖规矩的,尤其她喝破的还是身份十分敏感的管老爷子的底细。
管破家还活着且就是水凌龙酒吧老板这件事,是连管氏一族内部都讳莫如深、秘而不宣的一件事,连有血缘关系的族人都不告诉,何况外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知道这个秘密、而且还当着管家人的面将这个秘密故意说出来的人的出现,本身就非常可疑。
谁知道你是不是仇家派来挑事的?
可以说,管世宽没有让人把悠悠直接拿下捆起来再问,而是和颜悦色以礼相待,已经非常不欺负人、甚至有些隐忍了。
当然,这种礼遇或者隐忍也有顾忌悠悠身份、目的、背后势力的原因,但是不得不说管世宽此举算是很有大家风范。
毕竟以管氏倾一族之力在凌水市经营数十年的实力,对待悠悠这种冒冒失失找上门掀老底的人,完全可以先胖揍一顿打老实了再谈。
反正悠悠不讲规矩在先,揍了也是白揍:
就算你真是盛名在外的长春宗门人那又怎样?须知这里不是长春宗道场,不是可以随便乱说话的地方!
悠悠看着管世宽不卑不亢的认真样子,越看越觉得,老管家从风朝初年到现在的数百年间一直享有“贼王家族”之名并不是一件意料之外不合理的事。
管氏一族是中土最大的(贼窝)世家没错,可哪怕是这样源远流长的(贼窝)世家,行事要是没有规矩、也没有个能让大家守规矩的人,衰落也是必然。
冲着能教育出管世宽这样的子侄,“贼王”这个称号,老管家还能继续保留很长一段时间。
“管氏一族,值得长春宗交好。”
这是悠悠得出的一个结论。
“明知道我可能是大派弟子和祠部的人,哪怕我做出如此无礼的事,依然既不尝试对我施威封口,也不心虚格外优待,从管世宽的态度看,此地的发生的怪事,管家的力量应该没有插手其中。”
这是悠悠的另一个推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悠悠递过去的长春宗信物,是一枚外观黑色的老式扳指,材质看上去是某种并不通透的石料,而且从外观判断,这枚扳指应该还没有被人戴过。
奇怪的是,随着管世宽将扳指拿到手里,这枚首饰随即由幽幽的、毫不透明的深黑色变成了微带朦胧的半透明浅黑色。
这枚扳指的材质,居然是会变色的,而且变色条件和一般可变色材料不同,应该与环境温度无关。
管世宽用拇指和食指拈着扳指,冲着灯光“影”了一下,发现在扳指的内部,有一滴白色的液体在中间流动不定。
管世宽早就能分辨出,指环的材质并非一般珍珠美玉,而是石质,再结合扳指呈现出的异象,最终确定了此物的来历。
分辨此物也确实不难:
刚到手时触手彻骨冰寒,散发出无尽的阴气,然而只要用用灵识探寻内部那一滴白色液体,就会发现液体中包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灵动。
只需拿在手中一小会,连指环中那彻骨冰寒也会变得温柔起来,只是一般的微冷,颜色也会随着持物人的体质发生相应变化。
能有这种种特殊物性的,只有天下难寻、长春宗独有的“阴阳饰”。
阴阳饰是一种饰物的统称,其名来源于雕琢饰物的材料“阴阳玉”,以中土之大,现世也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阴阳玉”而已。
到现在管世宽还清楚地记得,爷爷管破家提起阴阳玉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的神往表情,在她的印象中,能让见多识广的爷爷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据管世宽所知,阴阳玉的“身世”,殊为奇特。
中土中部有一座奇山,名为孤雁山(其实是孤燕山,外人不知究理,望文生义,叫顺嘴了),是长春宗宗主玉笙前辈开宗立派之处。
和一般门派的宗门道场不同,此山并非什么天成的洞天福地,因为孤雁山表面生机盎然、植被茂盛、动物繁多,其实却是标准的“穷山恶水”,是一块不适合居住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