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年轻人的这些不一般的举动,让悠悠对这个善谈的“车友”起了戒心。
悠悠乖觉,多长了一个心眼儿,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她没有紧盯着年轻人不放,而是往年轻人刚才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找找有没有同伙。
几番观察下来,悠悠注意到,年轻人刚才坐的地方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他似乎对这边的情况很是关注。
而那个年轻人,也常常用眼角余光试探性的往“金丝眼镜”那边“溜”一下。
从“金丝眼镜”跟那个年轻人的一些不显眼的眼神、肢体交流来看,“金丝眼镜”和年轻人是一伙的。
那个年轻人,好像还挺怕“金丝眼镜”的。
年轻人讲话很风趣幽默,长相精明,不管跟哪个年龄段的人都能侃上几句,不大一会儿就把身边的几个人哄的挺乐呵。
看着大家兴致都挺高的样子,年轻人顺势从口袋里掏出几副扑克来,说:
“车上挺无聊的,要不大家打扑克玩吧。”
周围的人,当然积极响应。
借着这个机会,年轻人很自然的跟坐在悠悠里面座位、一直没说话的大叔提出了请求:
“大哥,我们想在这玩会扑克,你玩不?要是不玩的话去我的位置坐怎么样啊,也是靠窗的座儿。”
那位大叔可能是心情太过低落、伤心过度,反应有点慢,一时没听清楚年轻人说什么,反问了一句:
“啊?”
年轻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虽然那个大叔反应慢,对面的那个坐在外侧的大娘反应可不慢(有很多人坐火车都喜欢坐靠窗的位置,能睡觉啊,而且能靠着,舒服):
“诶小伙子,要不我和你换吧,正好我想睡会呢。”
那个年轻人可能是没料到这一出,所以听到大娘的话,他比较明显的呆了一下,还不由自主的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金丝眼镜”。
不过年轻人也算是脑袋转的比较快的,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那点犹豫也只有悠悠这个有心观察的人才留意到了:
“哦,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大娘走了,年轻人坐下了,就在悠悠对面。
悠悠偷偷溜了一眼那边的眼镜男:他完全没有反应,对这边的事情听而不闻,佯做不知。
“哎哟,这小领导还挺沉的住气呢,”
悠悠饶有兴趣的想:
“这两个人,到底要那个寄魂狐狸干嘛呢?”
也不怪悠悠好奇。
寄魂的物件,至多不过能给无躯可附的魂魄一个暂时的存身之所而已,对活人,其实是没什么大用处的。
只有偶尔有些比较古旧的寄魂之物,里面的魂魄成了气候、又或者是寄魂之物里面的魂魄比较凶才能够害人。
而且这些能害人的魂魄,往往很不容易被控制。
悠悠把自己旁边这位大叔身上的寄魂狐狸钥匙扣看了又看,直到她那双阴眼都快看花了,也没发现狐狸身上有一丝的凶戾之气。
“莫非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
“可是也没有咒符的痕迹啊?”
“按说,要是能把长期的封咒用到这种不露一丝痕迹的地步,那水平真的是很不一般了,又是谁封的呢?”
悠悠在这边,好一通胡思乱想。
那个年轻小伙儿没能成功把大叔打发到眼镜男那里,还是没死心,这边扑克打着,那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视线大多数时候,都停在憔悴大叔的腰胯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叔控,对憔悴大叔的男色有所企图。
“南都站要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准备了啊,拿好自己的行李,别落下东西。”
列车员在车厢里喊了几声。
悠悠身边的大叔,听到列车员报站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年轻人看大叔要下车也坐不住了,视线频频投向眼镜男,这时候,那个一直稳稳坐着的眼镜男终于有了动作。
他也开始收拾东西了。
年轻人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悠悠推测大概是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等眼镜男的指示,现在总算等到了,所以松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往回走,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悠悠立刻收拾东西,等着下车,虽然她还没到站。
悠悠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她特别想知道,到底这俩人为什么对那个寄魂狐狸那么上心。
悠悠并不在乎南都是不是自己车票上的终点站,反正她也只是想信马由缰的出去玩一玩,没有任何目的性可言。
在哪里下车,对悠悠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火车到站,憔悴大叔心事重重的下了车。
他后面跟了两个大尾巴,一个小尾巴,倒真有点像那句俗语:“螳螂补蝉,黄雀在后”。
出站,打车,穿大街,走小巷。
憔悴大叔行色匆匆,眼镜男和年轻人紧随其后;悠悠连神行符都用上了,追他们追的费死了劲,但却越追越来劲。
悠悠知道,这两个人一直在找机会出手,自己心中丛生的疑窦,也马上就要解开。
宋义走在自小就走惯了的小巷子里,五内俱焚,心疼如绞。
十天前,妻子在电话里哭着告诉他:夫妻俩唯一的女儿,宋欣,在一场车祸中受了重伤,抢救无效,死在去医院的路上。
得知此事,宋义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
宋义家住南都。
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宋义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去北方打工,一去五年。
只有宋义自己知道,那是怎样的五年。
困难,辛苦,白眼,轻视…多难的日子宋义都挺过来,多大的气宋义都受过来,他没想过要放弃,他没抱怨过累。
因为宋义知道,自己是那个小小的三口之家里,唯一的支柱。
无论如何,为了这个家,为了妻子和孩子,他不能退。
他得拼,拼命珍惜每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拼命积攒每一分能攒下的钱。
对于千千万万宋义这样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来说,活下去就已经需要用尽全身的解数,一家人没病没灾、有口饭吃就是全部的幸福。
他们就这么挥洒着自己的血汗、没有一丝怨言的为了这小小的幸福当牛做马。
他们从不敢去想着奢求更多,面对逆境、困境,他们往往表现的温和,勤谨,甚至有些软弱。
可惜,命运就是这样残忍的东西,对这样一个弱势群体,有时连一点点的幸福也不肯施与。
上古先贤是明智的,他们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宋义的脚步很重,一拖一拖的走着。
自己家附近的这条阴暗的陋巷,他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
脚下的一块块磨损严重的青砖承载着他的一段段回忆,头顶那一片片破旧的檐瓦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这块土地养育了宋义的父辈,养育了宋义,如今像见证了宋义的生一样,也见证了宋义后代的死。
残酷的是,宋义还要和这片土地做同样的事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一个悲字了得?
然而身心俱疲的宋义已经没有泪可流,只能用沉重的脚步,丈量自己无尽的悲伤。
可是这段记忆中熟悉的归家路,宋义却忍不住越走越慢,最后,他犹豫着停住了脚步,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是太久没有回家了吗?”
宋义想:
“我记得…这条巷子没有那么长啊…”
“爸爸!”
宋义忽然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清脆童声在叫他。
爸爸?
难道是女儿欣欣?
宋义猛的回头,看到在身后巷子的拐角(宋义刚刚走过来的时候那里明明没有任何拐角,不过此刻宋义也想不到那么多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子的小脸往出探了一下。
那张脸,一现,即没。
“欣欣…欣欣?”
宋义不敢相信的猛眨了几下眼睛,还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眶。
“爸爸爸爸,快来呀!”
那个小脸又探出来几下。
是欣欣!
真的是女儿欣欣!
宋义狂喜着,刚想快步跑过去,就觉得自己脖子后面重击了一下,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悠悠一路跟过来,一直在猜测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非要跟着那个大叔、非要得到那个寄魂狐狸不可。
难道,他们真的是为了收服狐狸里那个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要发作为祸的魂魄吗?
除魔卫道执著到这份上,可是有点过。
他们真要是见一个游魂就非得收服一个,天下孤魂野鬼多了去了,这俩人到现在还没累死,体力得是有多好。
况且他们真要是这种不超度魂魄就不痛快的“正义先锋”,也不该盯着一个憔悴大叔身上的无害狐狸不放啊?
南都有的是坟地陵园,他们大可以在那里更方便的找点事干。
悠悠真不是不想把这俩人往好了想,奈何就他们干的这事,往好了推测实在是有点不合情理。
当然,悠悠也没很武断的就把这两个人归到坏人堆里去,她只是观望着,同时对这俩人开始有了戒心。
终于,当眼镜男从一个绘着精巧花纹的盒子里,放出那缕幽魂的时候,悠悠肯定,这的确是两个下三滥。
那个盒子上的花纹,悠悠认识。
那是一种,有“封”和“令”作用的咒,具体的功效,是把没有杀伤力的游魂束缚起来,让他们既没法前往该去的地方,也没法违抗持有人的命令。
除了“往生之魂”和“含怨之魂”以外,天地之间,其实有还有很多别的魂魄在游荡。
这些游魂的形成方式,多种多样:
有的是一些生而未能育的夭折婴儿,他们尚未记事,灵识蒙昧,死后不知当往何处去,只能到处游离;
有的是些新死之人,躯体虽亡,却还不知自己已然死去,盲目的在世间游荡;
有的是些有执念的亡者,它们或是想见某个人而未能见,或是想做某件事而未做成,念念不忘,难以释怀,所以执著的流连人世,不肯往生…
等等等等。
这些游魂,一般是不伤人的。
只要不出意外,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们自己就会逸散消失,变成天地之间本源力量的一部分。
众生诞于本源之中,最后亦将归于本源。
修道之人有那慈悲为怀些的,就多辛苦些、多管些闲事,点拨指引它们从蒙昧中醒悟此生之事已休,不让它们再受那徜徉徘徊、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去往何方的苦。
有那心冷无情些的,懒得理那些管不完的闲事,就随其自生自灭也就罢了。
只是上两种修行人还没什么,单有一种缺德的修士,最是可恨。
宅二在《除魔轶事》和《孤燕轶事》中也都曾经提过,修行人并不是无欲无求。
须知只要修行差一步不能圆满、差一日不得飞升,修行人就得留在凡间、过凡人的日子,绝大多数修行人还得吃喝拉撒睡。
过凡人的日子,免不了就会有凡人的欲望。
衣绫罗,食珍馐,住广厦,驾香车……孰人不乐?
尤其是当人有了非凡的力量、也自知能力非凡的时候,就更加舍不得自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