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我竟真的笑了起来。仿佛一丁点火星溅落在炮仗堆里,瞬间引发了震天轰鸣。我笑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怎么止都止不住。到后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眼看着铭脸色越发苍白,我竭力平息急促的呼吸,抹去不由自主淌下的眼泪,说道:“聂铭,小孩子们玩家家酒,散伙的时候还都不情不愿呢。你那时一句出国就轻易结束的咱们两人的关系,不是少不更事时冲动犯傻,难道是因为真心相爱不成?哈哈,笑死我了!”
“清风,求你别这样作践自己,我是真的爱你啊。”铭双手捂脸,颓废地蹲在地上,继续说道:“清风,不管你信不信,在你向我提出交往以前,我就注意你了。那时,你总是一个人坐在吧台的角落里,眼里满是倔强和坚强。那种感觉,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蔑视你,欺负你,你也敢眼皮不眨地跟他们对着干。你肆意张扬的摸样,到今天我都清楚记得。那天,透过暗沉的灯光,缭绕的烟雾,只一眼,我就陷在其中,无法自拔了。
自那以后,我时常光顾酒吧,想引起你的注意,你提出和我交往时,虽然嘴上没说,但我高兴得接连几天都从梦中笑醒。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快乐。可我心里知道,你不爱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逃避寂寞。
我曾经认为,终有一天,自己的爱会让你改变。我努力了,尝试了,可结果呢,你的心依旧装不下我。那时我就想,这次,你因为害怕寂寞选择了我,那下一次呢,你会不会抛弃我而选择别人。那以后,我开始害怕,怕终有一天,我的恐惧会变成现实。
父母为了让我顺利接管家里的生意,一直逼我出国改学金融。毕业前那天,我说要分手,其实是想最后一搏,看你到底在不在乎我。果然,你听了以后,反应平静,甚至还笑着同意了。那时我就想,或许这样也好,与其成天担心会被你抛弃,不如让我来抛弃你。
离开你以后,我去了美国。我想忘记你,忘记从前。我很努力的试过了,可还是不行。
这一年多来,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你犯傻的样子,叛逆的样子,固执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像被五零二粘在大脑皮层上一样,不但揭不掉,如果非要硬揭的话,会生生扯掉一层皮。
我不顾父母的反对,中途退了学,回到母校的城市找你。得知你早已经离开,我又联络了几个同校,都没有你的消息。无奈下我只能暂时到表哥的公司帮忙,没想到,竟然让我再次遇见了你。
清风,你是一阵飘忽不定,自由自在的风。以前,我总也抓你不住,所以懦弱的放手了。现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抓住你,拥抱你。清风,原谅我,我们从新开始,可好?”
21.聂铭(二)
聂铭一番深情的话语说完,就直勾勾的盯着我,表情似足了将要赴死的战士,决绝,惨烈,却又抱有蝉翼般微薄的希望。
我平静的看着聂铭,平静的听完他的表白,心中却仍是忍俊不禁,只想大笑出声:如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风水轮流,也不是这么个转法吧?曾经负心薄幸的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痴情种子。我这个被弃如破履的人,反倒要背负无情的骂名。想到这里,刚才好容易止住的笑意再次破胸而出。笑到惨烈处,眼泪又抑制不住的留了下来。
等终于安静下来,迎着铭迫切的目光,我缓缓说:“铭,我承认没有爱过你,因为那时的我不懂何为情爱,但是,我曾想过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不过可惜,被你推开了。我阮清风的感情,不是方便面,随你像泡就泡,想煮就煮。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事过境迁,破镜重圆这种事,恐怕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不然,你也不会用这样绝望的眼神等我的答案了。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我的答复了,不是么?现在,我只能遗憾的说,太晚了。”
说完,我朝舱首走去,越过聂铭,解下外袍放回他手中,毫不留恋的继续前行。身后铭的声音压过海浪声激越传来:“清风,我放手过一次,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放弃了。”
心中一痛,我摸摸自己的胸口,自嘲道:对不起了,铭,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现在,符舒在里面,你我在外面,所以,我也无能为力了。
低头边走边想,转过走廊,迎面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我抬头,见符舒站在转角的回廊上,像是已经站了很久。
那我和铭的对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吧!
符舒的表情依旧冷漠如故,只有眼中难明的情绪暴露出他的想法。那副眼神,我匆忙的看了一眼就绕道而逃了。虽然不很确定,但里面实实在在的充斥着厌恶,蔑视,还有烦躁。
看到一切的符舒,或许已经厌恶我了吧?
我不敢想!
10月3、4日星期四星期五天气不详
前两天又是吐又是晕的,昨天吹了些海风,有些着凉。晚上回来,因为符舒和铭的事情想得太多,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一早起来,就觉得浑身难受,拿体温计一量,38.5℃。
看着水银柱指示的数字,我长叹一声,歪倒在床上。心里,却大大得松了一口气。
病了也好,在房间里呆着,就不用面对铭的一往情深,也不用面对符舒直白的厌恶。
总觉得,只要没见到符舒,没再被他那天的眼神瞪视,我就可以轻易的说服自己:昨天纯属自己眼花,符舒其实,并没有因为那份过去而厌恶我。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厚着脸皮,没事儿人一样实行我的追马计划了。
我知道,这个想法幼稚的可笑。玄夜要是知道的话,还不知会怎么取笑我呢。可是我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这样骗自己。
迷迷糊糊的躺到中午,意识朦胧中,好像听见铭在门口叫我。本想撑起身子开门,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想发声示意,使尽力气,嗓子里也冒不出半点声音。无奈之下,我只能躺在床上继续挺尸。
我听见铭叫了我两声,听屋里没人回应,就转身走了。他离开的脚步踏在实木的甲板上,且行且远,渐渐地再也听不见了。
意识丧失前,我还在冒泡的想:别是铭那家伙以为我弃船逃走了吧。要是因此对我不闻不问,等他们再找到我时,老子可就真的挺尸了。
不过后来,我能够顺利醒来,证明了铭还是比较了解我的。
等我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我摸着睡得懵懂的脑袋,费力坐起身子。脑子里乱的和芝麻糊一样,半天都没弄清自己在哪里。听到动静,铭推门进来,见我愣的和个二傻子一样,长吁一口气:“清风,你可醒了。”
听铭说,那天在房间没找到我,他又在船上转了一圈,还是没我的影子,就觉出不对劲了。于是二话没说,跑到船长那里,拿了钥匙开开我的房门,果然,我躺在床上,烧的跟个活火山似地,就差往外喷蒸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