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我又说:“快醒醒,趁这两天放假,咱俩好好培养一下默契,总是这么自说自话,想吓死旁人么?还有啊,你的生平也要大致给我说说,这样才不会露馅……”
“真笨,你现在掌控我的身体,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我的记忆里找,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讲的么?”
我脑袋被气得青筋直冒,忿忿的说:“那么请问,小说里,有没有教人在白花花的大脑上寻找记忆的法子,恕我这个鬼资历尚浅,还真没这方面的经验。”
“哎?这就难办了。难道我要把自己所有的事儿,都和你说一遍吗?”
我想了一下,才说:“那倒不用,主要是工作上的事儿,同事之间的交往这些,哦,家里的事也要适当说一些。我看你是独居,只要避免和亲人见面,问题应该不大……”
我正款款而谈,忽然,一股浓烈的悲伤自心底弥漫,霎时充满了整个意识,柚希一反刚才的活泼,语气低沉的问:“清风,问你一个问题,好么?”
这股不明来历的悲伤,让我的心为之一震,如果不是意志力够强的话,此时我早已是泪涕横流,出尽洋相。振奋精神,用力拍了拍脸颊,待心情恢复,我才闷闷的道:“傻妞儿,说好身体归我的,你犯规了啊!”
傻妞儿对我的话听而不闻,继续问道:“清风,其实,我昨晚就想问你了。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干脆陪在董事长身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却又想着离开董事长?”
我落寞一笑,说:“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消失。——从这个世界,完完全全的消失。”
“哼,懦夫,亏我还那么崇拜你。如果我是你,就死死守在心爱的人身边,直到自己消失为止。”
落寞的笑变成了苦笑,我问柚希:“你守在心爱的人身边,又能怎么样?”
柚希一脸不屑的回答:“当然是看着他,陪着他,嗯……继续爱着他啊!”
“是啊,看着他为你伤心憔悴,看着他为你枉顾身体,看着他为你日渐颓废,你会想‘我是如此被他深爱着啊’,并因此而心中欣慰,是吧?”
“如果他郁郁而终,能来陪你的话,那就更好了,是吧?”
“哼,你所谓的看着他,陪着他,其实是他满足了你,陪着你吧。那我倒要问问,你继续爱着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他?
我每问一句,柚希就大吼一声‘不是’,到了最后,她默然半响,才诺诺道:“你……你这纯属胡诌,哪有这样的人,就算再爱对方,难过一阵儿也就过去了,哪有人会因为这就郁郁而终的?而且,我那么爱他,当然不希望他有事儿。”
我心说和柚希解释心情和疾病的关系,她又该说我是危言耸听,强词夺理了,于是话锋一转:“好,就按你说的,你的爱人伤心了一阵,渐渐走出阴影,开始新的生活。他会和别的女人恋爱,结婚,这时候,依然守在他身边的你,又会如何?”
“你会因为他遗忘你而心怀抱怨,继而恨之入骨,还是给予他真挚的祝福,然后悄然消失?”
“别说了,别说了。”柚希语气先是茫然无助,继而开始叫骂:“阮清风,为什么我纯洁的爱情,被你一说,竟变得这么肮脏?呵,当想到他会忘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我第一个想法,竟是‘他为什么没有因我而死,这样,就可以永远的陪着我了’。是你,让我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你……是个魔鬼。”
我狡黠一笑:“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怎么做?”
体内的柚希渐渐安静下来,我能想象得到,她思想角逐的激烈程度。不过,就我所了解的柚希,她会选什么,我早已心知肚明。
果然,漫长的等待后,柚希长长叹了口气:“我……会祝福他。”她顿了顿,继而又说:“我想……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理由了。”
我点了点头,不知是在赞赏柚希,还是在肯定自己:“在你们看来,符舒为人冷漠,于我来说,却不尽然。他呀,只是个不知道,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傻瓜而已。”想起和他的初遇,我即怀念又无奈:“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因为相识那么久,他始终一副面瘫像,连话都懒得和我说两句,为这,我还以为被他厌恶黯然神伤了很久。嘿嘿……谁知当我要放弃时,他却跑来找我。不巧的是,我因为误会躲开了,不然,也能欣赏欣赏那家伙难得的窘相。”想起为了追符舒经历的种种,近的似乎就发生在昨天,我轻声一叹:“唉!直到那晚,我才知道,那家伙是喜欢我的,可惜,太迟了!”
“为什么为什么?”柚希急切的发问,满脸听到高潮迭起却被打断时的不满。
“因为就在那晚,我死了。”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柚希忽然变得悄无声息,我正在纳闷,鼻头却开始一阵阵的发酸。我心说不好,光顾回忆了,忘了这丫头多愁善感,最爱哭鼻子,趁雨点还没落下来,赶快补救还来的及。想到这儿,我迅速变化语气,一副八卦的样子问柚希:“哎、哎,想不想知道……?”
“什么什么?” 果然,眼涩鼻酸的症状消失,柚希立刻变得精神头十足。
这小傻瓜,还真是单纯!
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接着说:“柚希,知道为什么男人更容易得溃疡么?因为,男人相对女人来说,更加隐忍。女人可以通过抱怨,发牢骚来发泄心中的负面情绪,大部分男人,却只是忍在心里。这种负面情绪会导致胃酸不正常分泌,胃黏膜保护力降低,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溃疡。”
柚希听我忽然说起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以为我拿她玩笑,‘哼’的一声,不搭理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明白,符舒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沉重阴郁,再加上不善于发泄和表达,所以,他的情况,就更加严重。”
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继续说:“古人因情、爱、义、理多有郁郁而终的,到了现在,这形容看似有些夸大,其实科学的讲,也是很有道理的。”
柚希果然低声又是一哼,明显表示不信。
“如果你是符舒,知道我死了,肯定是大哭特哭,直到再也哭不出声为止。接下来的日子,也必然哀戚异常,成天以泪洗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