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答案是不能。
林幽篁是个怪物,一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白骨夫人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真正的畏惧。
从她看到林幽篁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活下去的几率很低。她不怕死,但她必须为弟弟争取时间和生机。
让她焦虑的是,背后那道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并未像她叮嘱的那样,快速逃走。
可是,逃走也不一定有用,因为面前的敌人是林幽篁。他若要杀你,上天入地都会找到你。
白骨夫人忽然笑了,很轻很淡:“是我不对。可我一个弱女子,总要想些法子保护自己。其实,比起杀了我。您还可以选择,利用我。死人谷如今蒸蒸日上,您应该需要很多人来帮您达成。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请公子给我一次机会赎罪。”
她屈膝福礼,盈盈一拜,这一次哀求的目光直直看向顾矜霄。
可是,顾矜霄的脸上只有寒潭一样的沉静。
“你的美貌、聪慧、手段和武功,加起来的确很不错。”林幽篁笑着,眼睛微微弯起。
白骨夫人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喜,死里逃生:“谢……”
“可已经不听话一次的棋子,要来做什么呢?”
女人娇艳美丽的面容顿时僵硬,继而枯萎,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幽篁,极力挤出一个笑容,脑子里疯狂地转动着。
“一般人或许会担心,棋子会不受控制,而不敢用。但真正的强者眼里,棋子就是棋子,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您的手心。放对了位置,仍旧可以扭转局势。”
林幽篁平静地看着她,目光略有欣赏:“听上去不错。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如交上血祭武器,我可以让你自己决定,是变成活死人,还是一具尸体。”
“为什么?”她不服,已经这样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动摇他?
“为什么?”林幽篁似笑非笑,“你方才叫了我不止一声大小姐,而我这个人心眼很小,还很记仇。”
白骨夫人万念俱灰地看着他,她忽然明白了,他根本就不在意那几声大小姐,这只是随便一句要她死的说辞。
这个人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他是来杀她的,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像这满山林的木棉花之景,除了愉悦他片刻,不会有丝毫用处。
白骨夫人突然变得很平静,她抬腕,缓缓从云鬓里拔下那发簪一样的一对分水峨眉刺。套在两个手指上。
她低低轻声说:“事情都是我做的,血祭那两个人也都是我出的主意,全程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弟弟年纪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求顾公子,救救他。”
说完,也不在意顾矜霄是否答应。
白骨夫人高声说:“两位既然想欣赏这七杀之舞,妾身自然奉上。”
然后,她当真在这漫天遍野的木棉花海里,跳了一舞。
峨眉刺像美人的发簪一般,在她的指上旋转、刺、挑,时隐时现。
那武器本就美丽至极,使出来就像舞蹈,更何况它的主人本就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满山林的木棉花都汇聚而来,仿佛花魂精魄凝成这难得之景。
她就像这枝上的木棉花,明知凋零的结局,仍旧极力在这狂风之中挣扎求一线生机。纵使不为自己,也为了同根而生的其他未长成的花。
但是,这朵白骨为名的黑色木棉花,最终却是一定要凋谢了。
一舞结束,她倾身委顿于地,云发如瀑,面色苍白。
两只纤细柔美的手,缓缓交错一礼,然后,下一瞬,毫不犹豫刺到自己的喉咙里。
“姐姐!”那藏到花树上的少年惊慌地叫着,下来的太快,先是踉跄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到她面前。
白骨夫人蹙着眉,眼里有泪:“叫你走,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一说话,鲜血就大股大股的溅出。
她极力挣扎看向顾矜霄:“我不是好人……罪有应得,我弟弟……求您……”
那黑衣少年咬唇皱着脸,泣不成声,听到姐姐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你求他……一定跟着他……”
白骨夫人死了。
“你要我看得美景就是这个吗?”顾矜霄平静地说。
林幽篁笑着,声音却透着聊赖无趣:“白骨夫人鸦美人,邪道上出了名的,你看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倒宁愿看她拿着峨眉刺,对着我,而不是她自己的喉咙。”
那黑衣少年呜呜地哭着,听到他的话猛地抬头,少年清澈稚嫩的眼里满是痛恨和不屈。
“我姐姐是好人,她没有杀过好人,她杀的都是坏人,都是江湖上的人冤枉她,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
林幽篁冷淡地看着他:“你不为你姐姐报仇吗?”
少年眼中虽有痛恨,眉清目秀的脸上更多却是迷茫:“报仇?杀谁?姐姐是自杀的。”
“噗嗤。”林幽篁忽然笑了,“原来所谓的鸦美人,只是个白痴小美人罢了。白骨夫人费尽心机,保护了一个废物。”
他索然无味地笑完,懒懒地说:“还是庄子说得对,无用的东西,比如弱者和废物,通常的确能活得最好。因为连死的价值都没有。”
林幽篁上前,从白骨夫人的尸体上抽出峨眉刺,鲜血溅出,没有一滴滴到他身上,却溅了那少年满脸。
“你的呢?”林幽篁在白骨夫人的衣服上擦干峨眉刺沾上的血,抬眼问那少年。
秀气的少年眼泪不断从眼睛里流出,呜呜地哭着,却压抑小声。
他从腰上的背包里,小心的拿出一条长盒。
林幽篁接过打开,把白骨夫人的也放进去,就意兴阑珊地对顾矜霄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