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可黑暗的室内一斗平静。
恰在这时,住在她隔壁的人刚刚吃完晚饭,端着空碗出来:“哟,陶野回来啦?”
陶野转头,连忙挂了电话,问她:“阿姨,请问一下,我们这里进了小偷吗?”
“没有啊,”那人是个中年妇女,孩子在城里读书所以借住在她们单位的亲戚的房子里。那女人走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了,是丢东西了吗?”
趁着有人在,陶野颤抖着把门边的灯打开,室里果然是一片混乱。
“啊,你这真是进小偷了吧。”那女人连忙把饭碗放了,陪她进了房仔细查探,“这可真是不好意思,我完全没发现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的房门看上去也关得好好的呀。”
陶野抿着唇看着。她向来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而电视一类的大物件都在。被翻过的是电视柜下的抽屉,等再进了里屋,果然衣柜大开,衣服被丢了一地。
“赶紧看看丢了什么。”那女人见她还愣着,忙催她。
这里的房子虽然老旧,墙上却有个嵌入式的保险柜,但是上面被挂着一幅画,那画端端正正的不像被动过。而衣服里陶野仔细清点了一下,然后脸色一白。恰在这时时麒的电话急吼吼地打了进来,陶野慌乱地接起,那边时麒的声音几乎贴在她耳边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
陶野顿时知道,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
时麒在那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你坐在那里别动,我找人去你那里看看。”
她们同时想到的,自然就是那个流浪汉了。
说起来在比赛之前,不管是时麒,还是她请的那两位师兄,从蹲点的情况看,并没有在陶野周边察觉到什么异常,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打草惊蛇了。后来去比赛了,她们两人感情刚好升温,一时竟是有别的事情都给忘了。但说来也奇怪,时麒是在陶野走了以后,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了叮嘱,直到算到陶野差不多要到家了,打过电话去,都还没有想起来。
可见人是不能太享受安逸的,因为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出事。
半个小时后,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陶野的房门口。隔壁的阿姨一看有男人来了,就走了。走前她不免多看了屋里的两人几眼。都说陶野一直单身,看这样子是有对象了吧。也是,这幸好是在陶野外出的时候来的小偷,万一不是,出更坏的事可怎么办,一个单身女人总是不□□全哦。
那男人进屋之前点了根烟,皱着眉头看着凌乱的室内,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到了,你等等。”他进了屋把手机递给一直坐在沙发里发呆居然都还没注意到她的女人,“给,时麒的电话。”
陶野抬起头,这男人顿了顿手,哎时麒之前在电话里说这女人恐怕哭得不知道成什么样了,但是她居然没哭,不过额头上的冷汗却正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流着。递手机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下她的手指,也冷得像雪一样。
“喂,陶野吗,”时麒在那边说,“这个男人你叫他三哥就好,是我的一个师兄,之前我请他和另一个师兄帮我查上次那个跟踪你的流浪汉,有什么事你先跟他说,”时麒定了一下,说,“别怕,我明天就回来。”
陶野闭了一下眼睛,额上的汗滴进了眼睛里,有些刺痛,她缓了缓才说:“没事,刚才是一只黑猫不知道怎么跑到我屋里,吓了我一跳。”她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我会和……三哥说清楚的,你不用回来。”
时麒摆明了不信:“你叫三哥接电话。”
陶野把电话还给三哥,做了个合十拜托的动作,眼里满是请求。三哥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在撒谎,但她显然不想令时麒担心。三哥是知道时麒现在还在武当没回来的,听这个女人的意思时麒竟然紧张到这个地步,这倒叫他好奇起来。
尽管有些东西还搞不清楚,不过三哥还是按照陶野的请求跟时麒说:“嗯,没什么事啊,你看把你给急的。”
恨不得生出一双千里眼的时麒听三哥这调调确实悠闲,心里稍稍安下,也有些好笑自己的虚惊一场。她倒不敢怪陶野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只能在电话里请三哥最近再注意一下这个大院,搞不好陶野回来了,那个流浪汉也出现了。
三哥跟时麒聊了几句,端得是从容平静,等挂了电话后,他才抱着胸看着陶野:“说吧,丢什么东西了?”
陶野一直很担心他说漏嘴,现在也松下肩膀去,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三哥刚跟女朋友分手,那个女朋友属霸王龙的,闹得他厉害。现在眼前这小家碧玉类的清秀女人一笑,倒是让他眼前一亮,突然觉得这趟差事可能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三哥于是也不客气,里里外外巡视了个遍,陶野跟在他身后,勉强说:“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
三哥扫了她一眼,笑着说:“没丢什么东西你怕成这样?”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那嘴都完全失了血色。
陶野不太擅长跟他这样的人交流,并且,她丢的东西实在难以启口,就连想去报案,都不好说出来。
不过三哥也是人精,他溜了眼紧闭的衣柜,可衣服却全都堆在了床上,他又见下面的抽屉还开着,里面隐约只能看到一根胸带。女人在这种抽屉里放的东西会是什么他都不用猜了,他不由顿了顿:“不会吧,变态恋物癖?”
陶野顿时没了声息,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嗫嚅着说:“嗯,丢得都是内衣。”
“那八成就是那个流浪汉了。”三哥把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我最恨给我们男人抹黑的人了。”他把胸脯一拍,“放心吧,你既然是时麒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那……”陶野觉得这人挺可信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时麒叫过来的人,“要不要报案呢?”
三哥看了看四周:“我看也不是这两天的事,你以为报案后能立即就找到人。”他是不太相信警察的效率的,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你放心吧,我马上就找人去排查这周围的流浪汉,他手上有东西,应该比较好确认。你这几天最好还是去酒店住吧。”三哥不等她开口,直接打了个电话替她订了间房,“走吧,我送你过去。”
陶野只得被动地提起了还放在门边的行李箱,三哥见了就殷勤地接了过去。
房门实际上已经被破坏了,三哥看了下说明天找人来重新装一把锁,然后两人在经过隔壁那家时,那个阿姨有些暧昧的目光让陶野很无力。
看,她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时间这样的事件里跟个男人走在一起,仿佛就能证明某种既定的事实,真不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关于她的流言兴起……
第五九章
第二天是周日,陶野头一夜一直没有睡好,只不过和时麒睡在一起几夜而已,现在就已经有点孤枕难眠的味道。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被吓的。时麒说要回来,陶野当然不敢真的让她回来,自己已经动摇过她了,现在说什么也要让她在那里把拳学好。
至于自己,陶野觉得,怎么着也长时麒几岁,太极拳虽然没练多久,但总养了几分正气,至少不该太过懦弱才对。
就这么一边给自己打气,陶野一整天都呆在宾馆里调整心态,与此同时,三哥留了她的电话,也会不时的打一个给她,告诉她找人的进度。
说起来由于是夏天,有些流浪汉衣不蔽体且浑身恶臭,尤其以火车站周边为主,鉴于非常影响市容市貌,已经被送了一部分到救助站去了,准备遣返回家。
救助站以前叫收容所,在前些年被□□废止,原由据说是出过一些对社会影响很差的事件,所以重新颁发了管理办法,并更名为救助站。其实名字虽然改了,但有些做事方法也没多大差别,很多在城市里流浪的人都不愿意去那里。所以,三哥也没抱很大的希望,只是正好有熟人,就先去转了转,也可以摸一摸周边流浪人群的底。
他先去的是离陶野她们大院最近的一家救助站,有熟人好带路,可以直接进到受助人员住的宿舍里去。由于陶野不能确切地说出那个流浪汉的身形样貌,他的目光就先放到男性中年这一块,如果真是那人偷了陶野的内衣,偷出来的东西总要有地方放吧,那就查有随身包裹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三哥被人陪着把各个宿舍都转了个遍。受助人员的宿舍里非常简单,一排四张床并列摆着,统一的条纹被单,连个柜子什么的都找不到。
这里的救助站受助人员起床以后就不再呆在宿舍里了,有他们活动的场所。三哥因为说不清要找的人的特点,又没看到什么包裹之类的东西,只好从宿舍区出来。
他本来也没预计会马上找到人的,所以也不算气馁。只是经过那个活动场所的时候,他往窗子里扫了一眼,顿时有个发现。
大热天的,所有的人都穿得很少,有些还是穿着救助站发的汗衫,可偏偏门边的一个角落里,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男人,看年龄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而他让三哥发现的原因就在于这样的天气他居然套着一件破烂的皮夹克,堆在身上鼓鼓囊囊的。
三哥一把拉住领路的人,问:“哥们,那人怎么回事?”
领路的是个副站长,他皱着眉说:“哦,这是出去巡街的时候在鸣春公园边上发现的。你是不是觉得他穿得特别多?安检的时候我们也想让他把外套脱了啊,可一说他就往地上打滚,几十岁的人了,甚至以头抢地,现在救助站又不能在工作上野蛮粗暴,好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就随他去了。”
三哥伸手点了点脑袋:“是不是这儿不好啊?”
“是有一点。”副站长点头,“说话不太清楚,家里在哪里也记不得了,所以呆了几天了也没登记出什么来。”
“几天?”三哥忙追问。
“得有个三、四天吧。”副站长看了他一眼,“怎么,不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吧,你还真认识流浪汉啊。”
三哥并没有告诉他真实情况,所以只是摸着下巴算了算,觉得这人有作案时间,尤其不让人家脱掉外套,是不是问题就在那里面。三哥眼睛转了转,问:“哎我能送点东西给里面的人吗?”
“热心捐助?”副站长笑着说,“当然可以,你要捐什么?”
“捐几个麻布袋。”三哥有些狞笑着说。
副站长不免皱眉:“干嘛,我们这里不能出事的。”
“放心,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三哥拍了拍他的肩。这几天正是高温,虽然他也知道有些乞丐可以在夏天穿厚棉袄,但里面那个肯定不属于这个行列,要不然他能这么巧的坐在壁扇边上吹风?
几个编织袋也花不了多少钱,三哥还特意买的那种深色不透光的,当天就送了进去。第二天他就接到那个副站长的电话,稀奇的说那个男人今天早上出宿舍的时候已经把皮夹克脱了,但也不知道那破烂有什么可宝贝的,装在袋子里还背在背上形影不离。
三哥笑咪咪地听完,打了个电话给陶野,告诉她事情估计有影了,让她不要担心。
这天就已经是星期一了,陶野回到单位找领导销假上班,然后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家被小偷光顾的消息已经传到领导耳朵里了。她应该叫声师兄的领导关切地问她损失了什么东西没有,她也不好意思说实话,只能模糊的应过。好在据说这件事也引起了老院子的重视,可能会在大门口和一些拐角装监控器。最后师兄领导表示她应该向时教练多学几招防身术,这样总安全些。
陶野听到这里,似乎隔壁阿姨没把三哥这个人物说出来,不然被人家议论的就不只是小偷事件了。可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领导没有把她家被盗的事告诉时教练吧。
结果师兄领导很淡然的说,说了啊,昨天晚上时教练到公园了,我就提了提。
陶野这下顿时无语了,圈子小就是这点不好,随后她就又有了个更加不祥的预感。
这个预感让她不安了一整天,等到晚上的时候就成真了。晚上陶野接到时麒的电话,那边像在运气似的听到她的声音后一直沉默着,这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时麒……”陶野不安地叫了声。她还住在宾馆里,宾馆里的床单被套都是白色的,这种原本素净的颜色让她的心都飘浮着很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