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不但表达了自己与小时教练关系非常的意思,还透露了时麒这次比赛的成果,时麒在她极力的表现之下,很是配合的当场把自己比赛的那套自选拳打了一遍。之前时麒一直只展现出了太极拳基本功底扎实,套路熟练的一面,而自选拳中的一些动作,这围观的人群几乎都没有见过,至少是没有亲眼见过,自然是博得了阵阵掌声。
这里没有比赛用的地毯,看着时麒腾空旋转下跌,那是硬生生地跌在石砖之上,把陶野心疼的够呛。她见大家还有意让她再展示一些高难动作,连忙插/上前去把话题转开。
时麒看她把自己护在身边,鼻尖都冒汗了,很有种冲动要去刮一刮,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看陶妈已经十分满足的表情,就开始摆出教练的架式,继续教拳。说来她做教练也有几年了,自然就有了教授者的气势,她一开口,大家就不由自主的听她的话,哪怕是她的年纪小,可是真功夫摆在那,令人不能不服。
陶野见大家都开始各归各位,顿时松了一口气。时麒教的武当十三式,应该说是她才学完的拳,她都还没有回自己的拳馆去教呢,陶野也是第一次看她练。
这套拳很慢,虽然只有十三式,却是左右对称的练法,一套拳可以练到十分钟。陶野顿时觉得不看它有多少道家的含义,至少练这拳把左右脑都调动起来,对于老年人应该是十分合适的,防个老年痴呆的没问题啊。
想着时麒回了拳馆肯定也会教,陶野就没有跟在后面练。她站在一边看着,突然有个人拍了她一下。
陶野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她身后,那人笑了笑,很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跟她聊了起来。
一聊之下陶野才吃惊的知道这个女人是市太极拳协会的会长,还有某单位刚刚退下来的二把手。
原来陶野的家与工作的两个市相隔虽不算远,在太极拳方面却截然不同。
比如时麒她爸练太极拳已经长达几十年,他们市里太极拳是市各大协会会员最多的一个协会,当然其中也有会费低门槛低等原因,但无疑太极拳普及的却是很广的。与那边相反的是陶野的家里这边练太极拳的人并没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当地没有好的太极拳教练。
从这位李会长的口中陶野知道了一些原因。太极拳由于国家长年推广,影像书籍资料十分齐全,很多人都是跟着光碟学拳,其结果往往会出现各成一体,自以为是又彼此不服的情况。何况由于它不受限于年龄职业各方面原因,使得它的受众面既广也杂,反而很难系统地把人聚齐起来。就连这个太极拳协会,也是这两年才成立的,算是非常年轻的一支队伍。
陶野听着这个李会长从过去到现状把底给交了,才有些听懂她的意思。原来近年来国家越来越重视全民健身,就算广场舞一直以来因噪音污染饱受的诟病也没从停止它的舞动,李会长深深的认为太极拳这种既健身又养性还不扰民的运动应该要大力推广才是。
然后中心话题来了,说来说去,整体拳术的水平不高,缺乏权威或者正统,实在很难吸引有心之人,如果有好的教练来进行系统的教学,打下基础之后,应该对协会的进步有奠基作用,所以目前李会长也正在物色合适的教练。
这不,听说这里公园来了个太极拳打得很好的,似乎是院校出身的女孩,顿时把李会长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还十分巧得是,她看到了时麒的那套自选拳。她本人之所以会愿意担任这个会长,首先当然是非常喜欢太极拳的,也没少在网上看一些比赛的视频。所以她一眼看出来,这个女孩的出现,恰逢其时。
听明白了李会长的意向后,陶野表示她可以代为引见,具体事宜,当然还是要让李会长和时麒去谈。
于是,让陶妈更有面子的事情出现了,晨练结束后市太极拳协会的会长亲自请时麒去吃早饭,她荣幸地坐陪一侧全程参与了协会的重大决定。
对于这样的机会,家里开着拳馆的时麒自然是心动的。家里那边的太极拳市场基本饱和,新学员也是以小孩子为主,即使有大人来学,也只是零星几人,成不了规模。但是如果这边能有长期合作的意向,无疑是个巨大的市场。为了占有先机,时麒表示会立即跟她爸联系,商讨具体事宜。
这顿早饭李会长吃得十分高兴,表示这件事背后其实还有体育局官方的支持,所以时麒大可放心合作条件,一定会让她们满意的。
当然,吃得最高兴的应该是陶妈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见证市太极拳协会的兴起了,做为早年就由于身体原因内退在家赋闲的她,此刻逮着了机会积极的向会长推荐了自己——哪怕在协会里打个杂也好。
李会长当然一口应允有合适的位置一定会留给她,于是陶妈看向时麒的眼神更加的热切了,就连她们队里的队长在协会里都没有位置呢……
为了让时麒对这里有个好印象,陶妈上午让陶野带着她四处看一看,中午踩着时间回家吃饭就行。
陶野领着时麒出门后,脑袋里还是晕晕忽忽的。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时麒有可能长驻在这里了?这念头真是让她不知怎么去面对了,眼看着反正离了家,她终于鼓起勇气拉住了时麒的手。不管怎么样,现在绝对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呀。
时麒笑着摇了摇手:“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陶野立在街口想了想:“你……想去哪里?”
“我跟这里又不熟,”时麒看着红绿灯变了,拉着她走过颜色快要褪光的斑马线,“我只是跟你比较熟而已。”
车辆在路的两旁静止等候,斑马线上穿流而过的人群里,似乎只有她们悠闲且自在。陶野急走两步与她平行,扭过头去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不如,我带你去我读过书的学校看看?”
时麒脚尖点上了马路牙子,转头睨视着她,反应奇快无比:“你读过的高中?”
陶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高中的时候家不在这里,在下面的小县城,后来才搬上来的。说起来,也许是有曾经那个女同学的原因,她毕业后再没有回去过,包括偶尔有同学聚会,她也不敢参加。并且随着时间越久,她就与昔日的同学关系越来越远,如今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牵着时麒,她心里就突然有了这股冲动,仿佛不能面对的,终于有人陪着自己一道抬起头来了。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快要十年了,十年之前的她,对同性的情愫莫名且自耻于心,如今她从多年的固步自封到牵住时麒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内心也算正在进行着某种蜕变。
虽然不需要证明,去看一看,也算是对过往那个自己的告别吧。陶野想,她要学会的不单是要鼓起勇气往前看,也要勇于回头。
第六八章
陶野曾经就读的高中,是一所老牌完中。当初能考上这所学校,陶野也是很骄傲的。可惜和本市的学生相比,只会死读书的她,缺少的太多了。那时候学业紧张,也没有时间去充实别的青春内容,所以反而越来越跟不上周围的环境,以至于直到毕业,还有同学叫不出她的名字。
太平凡的陶野,却正是在那个时候,萌芽了自己的小心思,直到形成滔天巨浪将她淹没的不知方向。
和时麒再次走过校园,陶野无疑感慨良多。
在国家高速发展的大背景下,城市日新月异,就算最安静与世无争的校园,也在经历着种种变革。陶野虽然再没有来过这所高中,也知道前些年市里搞大校区建设,迁了一部分市中心的学校集中到郊区去。听说自己读的这所中学也迁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是所有学生老师都走了,于是变成了新旧两所校区。
学校现在正在放假,但由于是国庆,同学聚会也特别多,陶野她们光在校门口就看见了几条关于聚会的横幅和黑板告示牌。
由于郊区做了新校区,老校区反而没有什么变化,陶野发现自己虽然空了十年,却还是能准确地叫出各个建筑的名字。不过所有学校都差不多,于是一路上变成了时麒回忆自己读过书的学校,拿来和这里相互比较。
慢慢走着,陶野发现渐渐走到了她读高中时的那幢楼。
这幢楼历史悠久,在绿荫环绕中,显得更有年代感。一直过来别的建筑起码外表还光鲜,唯有这一幢,墙壁的颜色都有些老旧。
楼下的铁门没有关,陶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着时麒开始爬楼。只是可惜她曾经读过的那个班的门是关着的,她只能从窗户外看一看,想一想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
“你个子这么小,肯定坐前面,”时麒也好奇地看着,“不像我,我从来都坐最后。”
陶野回头看着教室外的走廊,耳边似乎突然响起了下课的铃声,随着各班上课的老师从教室里出来,走廊里立即热闹起来。高中生不像初中生那样还喜欢在走廊里追追打打,她们从题海中暂时挣扎出来,通常能站在外面靠着栏杆透透气,就算很享受了。
时麒看着陶野从窗户边转到栏杆前,双手撑着栏杆的水泥台面,仰起头望着天空有些发呆的样子,仿佛就立即看见了十年前的陶野。
那个时候的陶野,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还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就在这时,有一群人从初中部大楼走过来。
初中部与高中部中间有个大花坛,两旁有通道,通道左右全是树木。当年陶野读书时这些树木还小,如今都茂密得很,把路都掩了起来,直到那些人从通道走出来,陶野她们才看到人。
这应该也是搞同学聚会的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小,个个激动的样子。陶野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直到这群人身后又有两个人走出来,越来越近了,她才逐渐睁大了眼睛。
这两个人,一个是与陶野年纪相仿的女人,还有一个年逾五十的男人。
这个男人陶野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而那个女人……
仿佛受到了感应,楼下那个原本正在低声交谈的女人倏地抬起了头,看向陶野,然后定住了步伐。她先是看着陶野,慢慢又把目光转移到时麒身上。时麒哪能不发现这个现状,当她发现陶野突然不说话了,就自然地回视着楼下的女人。
这个状况其实不过几秒罢了,陶野的班主任并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异常还在向前走,那个女人也只定了那么几秒钟,就追了上去。
“认识?”
陶野僵硬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时麒会那么迅速的反应过来陶野想带她来的是读过的高中,就是因为她在那一瞬间里,想起了珊珊告诉过她,陶野之所以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就是从高中开始的。
这里应该有她特殊的记忆,时麒现在忍不住要猜测,刚刚楼下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陶野的那份记忆。
那个女人有着大波浪的长发,精致的面容貌似还化了妆,又身穿裁剪合体的亮丽裙装,看起来就像从某个大公司刚刚下班的白领丽人,有着特别干练的气质。
而陶野呢,时麒扭头看着她。
今天晨练结束后,回到家里陶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她把头发高高地挽了个结,露出修长的颈部,又穿了件款式很简单的丝质长裙,换了双裸色的凉鞋。按说个子小的人是不宜穿长裙的,但是陶野的身材比例很好,长裙在腰上用一根腰带细细地系着,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她矮,反而只会显得她比实际年龄更小更年轻。
陶野看着楼下已经空无一人的通道,轻声说:“走吧。”
时麒静静地跟在陶野的身后,看着裙摆随着她的走动飘荡着,心里一时不知滋味。她这算什么,是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了吗,那个女人就抬头看了她那么一眼,就让她心思恍惚到这样?
正下着楼的陶野突然站住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她身后的时麒差点没刹住车,连忙闪开了身,才没撞到她身上去。
陶野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重心不稳地往楼梯下颠了几步:“现在我们去哪里?”
时麒撑着墙,挑起眉问:“不和老同学聚聚?”
陶野微愕,敏感地从时麒的语气中嗅到些酸酸的味道,她忍不住心狂跳了一阵:“你……你什么意思?”
时麒哼哼了两句,大方地说:“你去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去……什么呀,”陶野笑了笑,伸手去拉她,但没想到裙摆挂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啊!”
时麒连忙让她别动,靠过去蹲下身。原来裙摆被楼梯旁生了锈的铁扶手挂上了,已经裂了一道口。她轻轻地把裙摆解救出来,看着那个口忍俊不禁:“哎怎么办,要成流苏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