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野不由有些气恼。她练太极拳后裙子就穿得少了,这是她今年夏天唯一买的一条,为了这条裙子她还特别配了一双凉鞋。今天换衣服的时候她很庆幸自己灵机一动把裙装带了回来,能穿着跟时麒出来逛街,她是很高兴的。
“谁让你站得离我那么远。”陶野小声抱怨,弯下腰去检查裙摆。
时麒一抬头就看到陶野的领口内风光无限,便“咳”了一声,指了指她胸部。
陶野脸上一红,立即用手掩住领子,直起腰来:“算了,看来只有先回家了。”
她直起腰后一转眼,就愣了愣,刚才从楼下经过的女人现在正站在下层楼的转角处,眼睛一直看着她们。
时麒倾了倾身,也看到了,她慢腾腾地把那已经开了的口子干脆撕开,反正位置在正后方,还有点燕尾裙的意思。然后她就站起身,拍了拍陶野的肩,率先下楼了。
经过那个女人时,时麒闻到了好闻的香水味,出于礼貌的,她朝那女人笑了笑,就继续下楼了。
“好久不见。”那女人一步步上来。
“……嗯。”陶野应了声。刚才明明隔得远都已经认出了她,可现在离得越来越近了,反倒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最近同学聚会,在讨论年底我们班上是不是也搞个十周年,所以我才来学校找班主任的。”那女人站定在她面前,从上至下地看着她,“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所以就没通知你。”
“没事的。”陶野连忙说,“我没关系的。”
女人似乎笑了一下:“你还是喜欢说这种话。”
我不要紧,我没关系,对不起,麻烦你了……这样的话,是陶野曾经很顺口的客气话。陶野低下了头,她已经没听到时麒的脚步声了,她不知道时麒会在哪里等她。
“那么,年底的聚会,你要参加吗?”
陶野抬头,想了想:“可以的。”
“留个电话给我吧。”女人从包里拿出手机,“回头我联系你。”
陶野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看着她低垂着眼睫输入信息,不由轻声问:“你过得好吗?”
女人的手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还可以,生了个儿子,和老公开了家公司正在打拼中。”
“……哦。”陶野久久回了一句。是了,看来当初确实只是自己有变化而已。
“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女人也问。
陶野沉默了会儿,说:“我喜欢的女孩。”
女人猛地抬起了头,捏着手机的手指都泛着白色,她怔了良久,才皱起细眉说:“你确定?”
这真是一条令人惧怕的路——陶野能从她的这三个字里听出避如蛇蝎的恐惧来。陶野突然就又觉得,或者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只不过是没有选这一条路罢了。
不过人要有所得,必会有所失,她们应该算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突然之间,陶野真的就放下了。
除了当初那一点点的心动后,其实想想这十年间,陶野觉得自己没有喜欢过谁,不曾对不起谁,自然也谈不上恨过谁。她明明缺失了那么多的情感,可还是莫明其妙地把自己拘禁了起来,不得展颜,总是郁郁寡欢。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的不值啊,直到对时麒一见钟情后她才有了那么多强烈的感情,强烈的不舍和不甘,拼命的想忘却又轻易的倒戈。
对于她来说,只有这样的爱,才让她有活着的感受,为此她愿意试着去面对将来一切可能会面对的困境——
匆匆告别了旧相识,陶野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轻盈地飞下楼梯去。在一楼楼梯边的教室墙外,她看到时麒习惯性的靠在那里,正低头玩着手机,看见她来了,就收起手机朝她伸出了手。
第六九章
回去的路上,时麒一直拉着陶野在前面走。这个时候陶野发现时麒的方向感真是太好了,她竟然完全记得回去的路。
因为太安静了,陶野忍不住忐忑起来,手上稍微用力,时麒回头挑眉看她。
“你不问我刚才和她谈了什么吗?”
时麒顿时笑得很自负:“你觉得我需要担心吗?”
哦,这样强大的时麒真是让陶野折服,她顿时也笑了。
半路上经过一条商业街,时麒拉住陶野看了看她身后的“燕尾”,于是想给她买一条裙子。
陶野觉得不需要破费的,她扭身把那裂来的两个角扎了起来,裙摆便像合住的花苞,立即变了一种味道。
时麒哈哈笑着,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完了依然坚持拉她进了商业街。
商业街里不止是卖服装,沿街小吃不少,于是她们一路吃着过去,每个店都逛了一下。
平时陶野要上班,周末又都在拳馆里,哪怕是出去比赛,她们也从没有这样悠闲过。去武当山时自然不算,那里脱离世俗,总是让人有些失真之感,现在却不一样,大街上男男女女,形形色色,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反而让陶野很踏实。
后来她们找了家冷饮店进去休息,乘这个机会时麒给她爸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时散鹤顿时也很感兴趣。
习拳是健身,也是他的事业,他当然希望自己的拳馆能越办越好,名气越来越大。时散鹤当机立断,趁着还在假期里,他干脆给拳馆放了两天假,把那些孩子们乐得不得了,然后他就赶过来了。
和他一起要来的还有江梦源,她正闲得发慌,听到时麒有了下落,还是和陶野在一起,表示一定要跟着师傅来凑这个热闹。
陶野听说教练要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这回脑袋转得挺快的,马上联想到教练来了一定会跟她妈见上面,这怎么能不叫她紧张。
相比之下时麒镇定太多了。她随即打电话给了那个太极拳协会的李会长,李会长十分高兴,说立即会定好酒店,一定热情款待。
回家后陶妈听说时麒她爸下午就会过来,也兴奋起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此件事里参合一把的,说一定要去跟去火车站接人,好一睹大师风采。对于陶妈这种类似追星族的热情,陶爸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等后来见到了高大潇洒的时散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时麒接到她爸时看到他身后吊着的那条小尾巴,不由愕然。江梦源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大叫着:“时麒,真有你的,出来玩也不带上我。”
陶野很不自在地立在边上,想躲都来不及,果然江梦源下一个就搂住她的肩,气呼呼地责问她:“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她在哪吗,这是怎么回事?”
时麒拉开江梦源,带着大家往外走:“这只是个意外,她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哪。”
陶野讨好地替江梦源拉着包,一路小跑:“梦源,你不要回学校吗?”
“我准备在这里玩两天,然后直接回学校,等等,我先去订个票。”
说风就是雨的江梦源令大家哭笑不得,也来接人的李会长干脆就站在那跟时散鹤聊了起来。
时散鹤长年从事太极拳教学,也走过很多地方,自然经验丰富,从他的角度说的话令李会长很是赞同,两人都想一力促成这件事。
在一边旁听的陶妈看着时散鹤,又回头看了看时麒,小声跟她说:“你长得真像你爸。”
时麒笑:“哦,大家都这么说。”
“陶野也像她爸。”陶妈乐呵呵地,“都说女儿像爸爸好,有福。”
时麒与陶野互对了一眼,心有灵犀地想着如果你们真觉得我们有福,那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晚饭李会长定了一桌宴席,宴席上太极拳协会的的班子成员都到齐了,时麒、陶野、江梦源也在桌上,但是离大人们远远的。时散鹤来谈事,就没时麒什么事了,她们三个人吃过了饭,早早的就离了席。
李会长知道来了男女师徒两人后就定了两间房,但是她们三个人逛过夜市之后,江梦源就拉着时麒不让她走了。
“我不管,你要跟陶野回去就把我也带回去。”
时麒额角青筋微爆:“都说了她的床太小了睡不下。”
“两个人都睡得下我就不相信挤不下我。”江梦源继续不依不饶。
陶野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她的那张床睡两个人想很自如都有点困难的,她和时麒几乎是半抱在一起睡才比较保险。如果再加上个江梦源,那真要有人滚到床底下去了。想来想去,陶野犹豫地看向时麒:“不然……你陪她……”
江梦源面上一喜,时麒无奈,突然一把将陶野拉到身边,果断地说:“都别说了,干脆一起睡宾馆吧。”
就这样,陶野稀里糊涂地跟着时麒睡在了江梦源的房里。
江梦源多闹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幅牌来,非要一起坐在床上玩扑克。陶野牌技始终不高,好在坐在她上手的时麒不是给她喂牌就是放过给她出,倒是各得了各的趣味。
等该睡觉的时候,时麒头又大了。她终于想起来上次在徐意萱家时,同样是她们三个人住一间房一张床,江梦源是睡在她们中间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真是不能去想这其中的差异。
江梦源果然又占据了床中间的位置,陶野被她赶到了里面,时麒站在床边独自运气。
“你怎么还不睡?”江梦源白了她一眼就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
“你不怕心脏受不了啊。”时麒气得拍了这只特大瓦电灯泡的头一把才上床。
一转身,她就看到陶野隔在那头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睛都要滴出水般的绵软。
“睡吧。”时麒轻声说,关上了灯。
如果说“睡吧”两个字就能睡着的话,那就太好了。陶野始终睁着眼睛在昏暗的视野里睡不着。窗户虽然是关着的,但是十月的夜还像夏夜很漫长,窗外依然感觉不到安静,对比的室内自己的呼吸都可以听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野突然感觉身边有动静,一扭头,她就看到一个人影压了过来。
原来是江梦源在睡梦里朝外翻了个身,时麒顺着她的动作轻灵地让出位子,再悄无声息地抬脚跃过她躺到了中间。
时麒躺下后等了等,江梦源那边呼吸悠长,显然是在一贯的好梦中,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陶野。
陶野心里激动啊,又害怕江梦源随时会醒来,所以她不敢贴上去,只能怔怔地看着时麒。时麒笑了笑,探出手去摸上陶野的后颈,微微用力,陶野就顺从地依到了她的身边。
低着头吻了陶野一会儿,时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诱她:“侧过身去,转这边对心脏不好。”
陶野笑了,她小心地转过身去,把背偎在时麒的怀里。时麒已经配合得伸出了手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几乎将她抱个满怀。陶野蹭了蹭头,她的长发扫在时麒脸上,让她微痒。伸出手把那头发拢到一边,时麒触目所及的便是陶野的耳朵与颈后。视线太暗了,时麒看不清那里的颜色,但是想一想也知道,这静静卧在她身前的女人的耳朵,一定已经泛起艳红了。
时麒低下头去,嘴唇轻轻碰上碰陶野的耳朵,陶野浑身战栗了一下,伸手紧紧握住了枕着自己的那只手。
对于感兴趣的东西,时麒是个好奇心挺重的人,学东西也力求透彻。有些东西的实践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环境不允许,她只能浅尝辄止。不过眼下对于目前摆着诱惑而不自知的这幅图面,时麒不介意让陶野知道,自己有多喜爱。
从耳廓到耳垂,时麒都没有放过,用牙齿细细地磨着那里的软骨,让陶野有一种时麒正在品尝美食的感觉。想到她口中的美食是自己,陶野整个人都呼吸不畅了。她微微偏过头,正好迎上时麒的吻,顿时情难自抑。
时麒吻着她,听着她的鼻息里发出一点轻腻的声音,瞬间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另一只手,几乎要把陶野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时麒……”陶野磨着时麒的唇瓣极轻地叫了句,她才清醒一点过来。
真要命,时麒缓缓把唇又移到她的耳后,在那里流连不已,久久才哑着声音又说了一句:“睡吧。”
陶野不敢再回过头去看她,过了很久呼吸才平静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江梦源第一个醒过来,醒来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一条腿是不是断掉了,完全的没知觉了啊。她猛地睁开了眼费力的扭过头往后看,惊见自己左腿上还架着一只脚,然后差点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