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行云说,不想再吃富马酸喹硫平。
听到年轻医生问,在家能睡床了吗。
范里一出现在门口,温行云就抬起头看过去,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笑意凝在嘴角,不出声了。
年轻医生看了看温行云,又看了看范里,挑挑眉,眼神意味深长,最后对温行云说:“我先走了。”语罢离开,出门时和范里擦肩而过,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范里走进去,身后的门被离去的医生关上。他动作轻轻地把一束薰衣C_ào干花放置在病床边的小白桌上。
与此同时,温行云不动声色地伸手拿过枕头,盖住了他身侧床上的几盒药。
但范里今天戴了眼镜,视线一掠过,就在他盖住前看清了药盒上的字:利培酮片。
温行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靠坐在床上,看着他微笑,眼睛水亮。
范里在他床边的白靠背椅上坐下,说:“是殷彻让我来的。”
温行云不开口,就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地看着他,很久没看到不舍得移开视线似的,看得他不自在了,身体往左侧了侧,看见小白桌上有一盘深红色的苹果。
果盘旁边没有那种锋利的小水果刀,只有一把白色的陶瓷削皮刀。
范里拿起削皮刀和一个苹果,低头削起皮来,“吃个苹果吧,平安夜了。”
“我不喜欢吃苹果,”温行云看着他微微垂着头的样子说,停一停,在他动作顿住的时候接下去,“不过,你削的,我可能喜欢。”
范里抿唇,把苹果削好递给他,笑着说:“苹果利于健康,薰衣C_ào利于睡眠……你都应该喜欢。”
温行云接过苹果,低头咬了口,轻声说:“好心情才利于睡眠。”
范里不置可否,看到桌上有暖水壶和玻璃杯,起身去想给他倒水。却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只温行云刚咬了一口的大苹果已经滚落在了瓷砖地上。
范里下意识先去看温行云,见他怔怔地坐着,手还保持着拿苹果的姿势,明显地在微微发抖。
范里水也不倒了,苹果也不捡,立刻在床沿上坐下,双手握住温行云那只手。
那只手冰凉冰凉,几乎冻到了他,他定了定神,轻轻问:“怎么了?”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温行文忽然说:“你不觉得可怕吗。”
范里一怔:“什么?”
“我家里的人都不太正常。”温行云低了头,语速慢下来,“我睡在棺材里,是想着,如果我因为病发而猝死,或者在睡着后醒不来了……就不用太麻烦别人。”
“明明心理状态是这种情况,我还给你我家的钥匙……”温行云有点说不下去,抬起头看范里,“对不起。”
范里沉默,松开了握着他手的手。
温行云手放下来,拉了拉被子,说:“我其实没有资格……”
后面半句没能说下去。
范里倾身向前,张开双手抱住了他,脸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没有关系,我喜欢你。”
突然的拥抱,以及耳边的温热呼吸,让温行云愣住了,一动不动,半晌后才能开口:“即使是这样的我?”
范里慢慢松开他,笑着对他说:“这样的你,我也赚了。”
温行云终于真真正正地笑了起来,眼睛微微弯起,想要把这一瞬记在心里似的凝视着他,长久不说话。
在范里想找点别的话题时,他才又牵了牵嘴角,用回忆般的语气说:“以前在殷彻家里陪他妹妹看动画片,小丸子说,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遇到好事情。当时,我很怀疑。”
温行云伸手摘下范里的眼镜,在他不适而眨眼的时候,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现在才知道是真的……好事情就是你。”
范里避开他的视线,脸红到耳根。
温行云捏捏他的耳廓,“你在想什么?”
范里握住他的手不让再捏,闷闷地说:“在想……你在想什么。”
“是有一件一直在想的事情。”
“是什么?”
“是……你为什么从来不拍我?”温行云手放在他肩上,眼中有一点点困惑,“只有你不拍我。而且,我都拍过你呢。”
范里一愣,半晌后才说:“我很少看照片。”停了停,补充解释:“喜欢的景象,见过就够了,就当是用眼睛拍了下来,存在心里。”
听他说完,温行云愣住了。
他微微笑,又说:“删的时候也方便。”
“不许删!”温行云忽然抓住范里的胳膊,见他吓一跳,放轻语气:“呃,我的意思是,不要删我。”
“当然。”范里看着他,笑了,“你是最珍贵的。”
温行云也笑起来,手慢慢下滑,握住了他的,紧紧的。
范里回握,感觉到他的手暖了起来,舒了口气,想一想,自然地问:“你还有其他一直在想的事情么?”
温行云的笑容淡下去,声音也低了,“前年,有个朋友死掉了。现在,记得他的人也很少了。可是我一直忘不了。闲下来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温行云看向窗外黑下来的天空,“当时我们有个共同喜欢的歌手,曾约好有时间一起去听他的演唱会。”
看着他落寞的侧脸,范里脱口而出:“我陪你去!”
温行云一愣,笑着摇头,过了会儿才说:“去不成了。那个歌手,是Leonard Cohen。”
范里呆了呆,思来想去,说:“那以后,你有其他想去的演唱会,或者其他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