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段杀,祸害了一个云商宫主,难道还要来祸害她们仁慈宽厚的偿宫主吗?
同一时刻,段杀之痛,纳兰之痛,云偿之痛,感同身受。连苼顶着段杀的身份,自然是马上反应过来,“裳儿?裳儿你这是怎么了?”
纳兰红裳从苦痛里抬头,喃喃自语,“她在痛……我能感觉到,她在痛……”眼睛里含着泪水,无助惹人怜。
连苼大惊!她,莫非是段杀?她还没死?
“裳儿,你说的她是谁?谁在痛?”
纳兰红裳紧闭了唇,只眼底是深深的沉痛之色。
“裳儿你定是昏迷呓语,我去给你叫御医!”连苼急忙丢下这句话,走了出去。
纳兰红裳再次确定眼前这人并非是她的阿生。若是她的阿生,怎能丢下她一人走开,若是阿生,为何眼眸里看不到她心疼的神色?什么都可以伪装,容貌可以改,名字可以换,唯独情,不容替换。
纳兰红裳心痛之际最后思考,若不是阿生,那她的阿生在哪里?此刻,又在经受着什么,为何,为何她会这般痛?
纳兰承君匆匆从皇后的床榻下来,神色慌乱,“皇妹怎会无缘无故突然犯了心疾?”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自言自语。
上官娴皇后似是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反应,从容不迫的为他穿戴着衣饰,脸上仍旧带了一些情动褪去的色彩,他的丈夫,一国皇帝,有多在意这个妹妹,她比谁都清楚。此刻也不免有了担忧。仍是温柔了音色来安慰身边的人,“皇上切莫心忧,既是突然而来,自然有因,查明缘由,又有御医照理,裳儿必会无碍。”
纳兰承君此刻已经穿好衣服,对着女子略有歉意,“娴儿,待皇妹无事后,朕再来陪你。”
上官娴自是通情达理,面色隐有绯红,“皇上何时来都不算晚,皇妹身体重要,臣妾这道理还是明白的。”纳兰承君点点头,旋即转身走了出去。
裳儿身体向来康健,这时候怎么会犯了心疾,他皱着英挺的眉毛,一路赶往公主殿。
连苼望着床榻上的女子,心神不定。莫非自己行为有异被人察觉?可是,她一举一动说话做事都是严格按照那人的习惯所为,这才几日,纵是纳兰红裳聪敏无双,也不会想到我并非段杀,问题究竟出在哪?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纳兰承君风风火火的赶来,一国之君爱妹成痴,想来,传言非虚。
连苼望着纳兰承君的眼睛倏的一变,透出一股阴狠。谁能想到,她此行的目的,不是针对纳兰,而是为了这个少年英明的皇帝呢?
“段杀!皇妹究竟是怎么回事?”纳兰承君眼见红裳躺在床榻,昏睡不醒,不免对段杀生了不满,朕将皇妹交给你,你就这样待她吗!
连苼微微行礼,“裳儿夜半突然心痛难耐,生也不知为何。”
纳兰承君心知此刻不是问罪的时机,怒火不由的燃在底下一群御医身上,“天一明,朕要见到活蹦乱跳的长公主!你们看着办吧!”他索性坐在公主殿不走了,眼睁睁看着一群老御医诚惶诚恐。
这皇帝毕竟也是少年心性,心忧自己的皇妹,使了性子为难了他人,一心要见他皇妹无忧。
纳兰承君心中哀叹,朕就这么一个妹妹,纳兰皇族到了这一代也就朕兄妹二人,保不了自己的皇妹,他这个皇帝委实做的也就失了趣味。
朕能不心忧吗?朕丢下皇后从榻上下来,天明见不了皇妹转醒,你们一个个的谁都不要再想着回到床上去!
他这番心思旁人自然不知,纵是知道了,皇权至上恐怕也不能说什么。
时光倒流,纳兰红裳似是回到了初见段衍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段衍生还是隐世城纨绔不羁的少城主。风流浪荡,倒也是机智无双。以花结缘,一追就是数里。她初败,便是败在这个惊艳绝伦的少年郎身上。这一败,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时候的段衍生神采风流,偶尔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不远千里,只为给她带回一株千丝缠。只为她一笑。千丝缠,相思一缕,成千百纠缠。与人交手,便是寻到有趣的武功,宁在人手下做了一个月的小厮,换回了一套精妙的步法。和人对弈弹琴,甘愿落败也愿为她求上一副当时名流四海人人争相求的诗画大家的一副名作。
这样的事情,好多好多,数不胜数。原来,她的阿生一开始便已是待她极好。
再到身份暴露,她心性好强,恨她欺瞒,任由她说破了好话,百般哀求,仍旧义无反顾的离开,徒留她一人在原地魂伤。分离五年,这五年里,她想起她的好来会笑,念起她的欺瞒来忍不住也会哭。砸碎了父皇赐下的珍品,割裂了自己的掌心,对月叹息连连。始终分不清自己这是爱还是依赖……
待到惊世公子名出天下,一柄惊世剑,退却北离大军,自己的师傅也死在她的剑下。国仇,师恨。纵是她想回头,也没有了路。段衍生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阿生,绣云之首,云桑的天。
心里的那人,由纵情风流逐渐藏锋内敛,一身气质越来越超凡脱俗。宛若天人。但这样的人,已明显不是她的阿生。
她为了断五年的孽缘,一举出国,重新与这人开始了纠缠。就好比当年段衍生送给她的千丝缠,相思一缕,成千百纠缠。
越凉醇欲与之为敌,她直言呵斥。魅三娘引诱亲近,她醋意横生。定下了三月战期,迟迟不动。最后方明了已经动情。纳兰红裳也曾愧疚也曾犹豫,但终究是舍下了一切听从了自己的心。
她的段阿生为她一夜白头,亲手抱她进了隐世城。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她们的爱。面对江湖逼迫,血海杀戮,从未退却。云北交战,纳兰承君亲自领兵,兵临城下,段衍生最后履行绣云职责,惊世剑出,与纳兰承君交锋。宁肯让其伤了自己,到最后才拿出纳兰红裳的一字求。一字求,北离退兵。
归国,却遭遇人心险恶。她被擒,受尽折磨。关键时刻,仍旧是这人杀入重围,不惜灭门,强硬的杀入机关门将她救下。绝顶山高,一步步背着自己,成为了世间最落魄之人。最后,心血相入,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两个人,一条命。
纳兰红裳安稳的躺在床榻,没有人知道,她在尚未觉醒的时候,心心念念着她的阿生,从相遇到相离再到相爱,是如何的心血翻腾。
她心又是一痛,心意相通里仅存的微薄联系,突然断的彻底。
她终于醒来。
在她醒来的那一刻,段杀蓦的睁开了眼睛,双眼清澈纯净,直直的对着眼前的女子一笑。笑容无害,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116章 :红颜怒一怒难平
第一百一十六章:红颜怒一怒难平
云偿一身疲惫,还来不及欢喜抬头之际只听的段杀声音干净清脆,“姐姐。”
两个字,耳边晴天霹雳。云偿赤身湿透,玲珑体态一目了然。她仔细望着段杀不染尘俗的眸子,颤着声问,“你叫我什么?”
段杀无辜的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右手蓦的落在云偿的掌心,两手相握,明明是那么的温暖,可此刻云偿却觉得一心凉透。段杀口齿清晰,浑身散发着暖意,“姐姐。好看的大姐姐。”
云偿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看的大姐姐?这段杀分明与她年纪相仿,怎的一开口便笃定的唤自己姐姐。
神智受损,伤患未清。她忽然有些庆幸,好歹,这人是活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但她也是愤怒,强行从鬼门关拉回一条性命,她素来无争但此刻不得不争。下手之人,她绝不会放过!
云偿身子有些发颤,生怕自己心中的愤怒惊了这人。段杀这表现,分明是伤势转移内伤瘀结成块堵塞了脑部神经,以至于言行都透着童稚,怕是记忆都成了透明。
她被段杀握住的掌心格外温暖,眼前这人就像是一个小太阳,随时都能给人带来温暖,让人忍不住沉溺。“小阿生,我们出去。”她像初时一般,温柔的将女子抱了出去,格外珍惜。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云偿眼里终于落下一滴泪来。
却不想段杀爱玩,硬是绕到她的前面,见她眼圈微红,一下子有了慌乱,“姐姐哭了吗?”她倾身上前拥着这个柔弱心善的女子,手臂环绕着她白皙的脖颈,声音有些低落,“姐姐是为了阿生哭吗?是因为阿生不乖吗?”
“是呀。阿生不乖,阿生如果乖,就不会让自己受伤。”云偿哭的梨花带雨,“你可知道,我费了多少心力才将你救活……”
她见云偿哭,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泪水落在嘴里,咸咸的,她只知道自己惹哭了醒来就看到的好看大姐姐,是犯了极大的错。云偿见她哭的惨,转眼就成了小泪人,语气哀伤,“我哭是因为伤心,小阿生你又哭什么?”
阿生固执的摇摇头,清澈的大眼睛直视云偿,“我见不得你哭,你要哭我也哭,你要伤心,我就哭给你看!”
唉,她没了记忆尚见不得云偿落一滴泪,一语虽是童稚,却也是入了心在了意。
云偿微怔,终是破涕而笑,“阿生愿意跟着姐姐吗?直到姐姐将你的病治好。”她问得轻柔,阿生赖在她身上像一只委屈的小狗,“姐姐不想要阿生?”
云偿一时苦笑,声音缥缈,轻的像阵风。将她从身上拉开,“不是姐姐不要阿生,是阿生心里已经有了人。若你清醒,该是阿生不要姐姐了……”
女子耳力很好,“阿生怎会不要姐姐?”她板起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似是被人轻看了一般,要讨要一个说法才罢休。
云偿只深情的望着她,半晌不语。
云商就是在此时赶来。一眼便看到推门走出的两人。云偿右手牵着阿生的手,并肩而立,绝代风华。看的云商一阵吃味。
她一路跑死了八匹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眼见段杀无事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但云偿面色忧愁,眉宇里总有一股伤感萦绕。她的阿姐喜怒不形于色,若真有例外也只能和此人有关。
云商这才不理会两人相携而出,压下醋意仔细打量着段杀。这一看,又是一惊!目色清澈坦荡,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前的阿生纯良无害笑意横生,那人一身冷冽,虽是同一人,但一冷一暖,气息上却是差了许多。
云偿见她如此,也知她看出端倪,终是在云商难以置信的神情里点了头。云商整个人颓然失魂。“阿姐……阿姐救不了吗?”
云偿轻声一叹。“她在我身边,总有一日会好。”只是,时间越长,情意越是生根,若真有哪日段杀回到纳兰身边,云偿能做的,也只有斩根断情。能做到吗?她问自己。
云商痴痴的站在原地,“她一日不好,你便陪她一日,她若一辈子不好,阿姐便要陪她一辈子吗?”
她迟疑了片刻,“阿姐,把她交给我好吗?”
云偿心下一痛。“她如今断不能离开我。”神情坚毅,是不容许任何人再轻易损坏她的至宝是一种独断的维护。
“姐姐。”阿生紧握了云偿的手,对着突然而来的云商却是有了一丝逃避。云商见她如此,更是黯然。“怎么?你就是傻了也不待见我吗?”她心神受到强烈的刺激,说话也并未斟酌。云偿冷了面色,周围气压一瞬降了下来。云商猛然醒悟。
“她不傻,只是受伤未愈。”她一字一句望着自己的妹妹,内心翻涌。云商见此,丝毫不怀疑,若两人不是有着至亲的血脉联系,云偿微颤的右手早已向她拍来。“阿姐……”难得的有了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