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浴池上方罩了一块巨大的红布,偶尔有好奇心重的奴役掀开红布,对着浴池中的她指指点点。
伤口终于被敷了一些药物,日日折磨自己的痛楚消弭了一些。
可是那又怎样呢?
小蛇啊小蛇。
你在哪里?
修为如何?
我还能不能,再见你一面?
思绪万千之时,她身下的浴池被人抬了起来。
涟轻轻睁开眼睛,任凭被一路摇摇晃晃地抬上了一个巨大的木质台阶。
红布有些许地方透出光来,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
这台下人头济济,皆是这汴国的权贵,又哪里有她的小蛇?
她轻轻启唇,喃喃地念那个名字。
青蜚。
青蜚。
浴池的红布被骤然掀开。
强烈的光线直射入浴池,她被这强烈的光线刺的晃眼,急忙闭上了眼睛。
台下有许多人惊叹的声音。
傅乘风的声音夹杂在这些人中,正在得意洋洋的开价。
一万两。
黄金。
对这些达官贵人来说,不论这鲛人心是否能长生,这一万两黄金,买个不错的稀罕物,也是值得的。
价格不断地加上去。
最终止于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黄金。
这大概是就是她最后的价值了吧?
涟苦笑一声,抬头望天。傅乘风得意的笑声传入耳中。
不过是为了这个人!
她眼瞳一转,骤然看向旁边的男人,他走形的脸上带满了猥琐的笑意,正在和其中一位贵人商讨运送。
这些年的这般苦痛荒唐,竟然是为了这样一个人。
涟啊涟,枉费你活了这般多年,竟然是一开始便瞎了眼,若是早些遇上那天真的小蛇,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只是想归想,台上的交易仍在继续。
买走她的贵人是个男子。
那男子一看便已是迟暮之年,只是保养的非常到位,只有脖颈上的皱纹出卖了他,这人虽是暮年,却一看便常年浸淫于美酒与女人,大腹便便,满脸猥琐。
他一步步走上前来,摸上涟布满刀痕的面庞。
一边摸,一边似是责怪地看了一眼傅乘风。
傅乘风唯唯诺诺,在那贵人面前吓出冷汗来。
那贵人摸了摸涟的脸庞,声音沙哑,“恩,不错,倒不知这身上……”
“大人尽可验货。”傅乘风还没等那人话音落下,便急忙接道。
为了遮掩身上的伤痕,傅乘风今日特意差人给她换了一身装束,大红的锦缎衣衫被裁了一半,上半身尽数藏于衣衫内,徒留被束缚的鱼尾在水池内摆动。
那男子笑眯眯地伸出手来,竟是要在这众人面前,在这琉璃浴池中解去她腰间束带!
涟顿时瞪大眼睛,恨恨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就连在暗室中,那傅乘风都不曾这般做过,这面前的男子当真是当久了权贵,竟是把她当畜生来折辱验货。
她愤然用力挣扎,只是那寒冰锁束缚的紧,巨大的白色鱼尾徒劳地摆动,在这片刻之间,腰间的衣带便被拉开,红色的束带轻飘飘地落入身旁的浴池中,领口的衣襟已然开始松散,顺着她的锁骨缓缓下落。
台下众人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鲛人若没了衣衫,究竟是长个什么模样。
她闭上眼睛,眼眶微微发酸,似是要有泪水在打转,只是迟迟落不下来。
小蛇啊小蛇。
你怎么还不来?
她脑中思绪千转,只是眼前却骤然一暗,似乎有什么柔软东西覆上了她的身体,不远处有个娇俏声音轻轻地响起,唤了她的名字。
“涟。”
眼眶的酸意顿时无法抑制,她一把抱住面前的衣服,竟是流下了泪来。
台下的众人被衣物挡住视线,只看到有颗颗泪滴状的珍珠从浴池中飘起,在璀璨的阳光照射下,泛出七彩的光泽。那鲛人竟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在这众人的目光下,悲泣出声。
涟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柔软的物体抱住,那个娇俏的声音就在耳边,只是那声音娇俏中却透出了不同寻常的安稳。
小蛇沉稳地安慰她:“别哭,一切有我。”
有衣物遮着,她看不见面前人的脸庞。
可是这声音却在每个凄切冰寒,充满血腥气的夜晚陪伴着她。
这是青蜚。
这是她的小蛇。
台下的人纷纷被这鲛人泪吸引了目光,有不少人走上台来观看。
傅乘风气急败坏道:“你这小姑娘,别来瞎胡闹,你知不知道这台下有多少贵人,若是坏了他们好事,我先拿你开刀!”
看到这鲛人泪,不少人蠢蠢欲动起来,试图重新出价。
之前这傅乘风说过这鲛人泪难得,看到这鲛人身上伤痕累累却也不出一声,他们也料想到他究竟使了多少手段。
可是如今看来,这鲛人倒是爱哭的紧,若是能多哭上几场,只怕买这鲛人倒是赚了。
台下吵吵嚷嚷,几个贵人的小厮揪住傅乘风不依不饶地理论,傅乘风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陪着不是。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青蜚的肩膀。
在汴国习惯于养尊处优的他用下巴点了点青蜚的发顶,颐气指使道:“小姑娘,把她给我,我留你个全尸。”
留个全尸?
青蜚抱着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在那达官贵人看来,似是因为惧怕而发抖。
他更是得意,细看青蜚身形,倒是十分纤细,他摸了摸下巴,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若是不错,也可免你死罪,让你来我府中做个丫头。”
“做个丫头?”青蜚轻轻拨开面前遮住了涟面颊的衣物,手指轻轻抚上她伤痕累累的面颊,轻柔地抚了抚,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涟终于在阳光下看清了青蜚的模样。
她的脸颊带着些许稚气,眼睛却微微上挑,带着蛇族惯有的妖娆,鼻子小巧,两片唇瓣倒是有些圆圆的饱满,看起来便是副少女的长相,配上她那娇俏的声音,倒真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那贵人眼睛一亮,道:“是是是,工钱你开,告诉我你叫什么。”
青蜚单手支着自己的脸颊,只是那黑色的眼瞳却开始微微泛起青色的光芒来。
就像是在夜里猎食的青蛇,进攻前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珠
“我的名字叫青蜚,不过名字倒是算了,只是这做丫头,那倒要看看大人你,收不收的起了……”她话音未落,双目瞳孔却已全部变为青色。
“妖……”
那大人看了她眼瞳变化,正欲高声惊呼,只是还未高呼出声,面前的青蜚却已幻为半人半蛇,蛇尾一滑,飞速上前,张开口中獠牙,一口便咬住了他的喉管。
鲜血如利箭般射出,那贵人在青蜚面前睁着双眼缓缓倒下,竟是死不瞑目了。
而青蜚吐出口中蛇信,轻轻地舔了舔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青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妖媚似水。
台下的达官贵人们早已吓傻。
她抱着衣物中的涟,转眼看向台下,一手指着她,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都看到她了?”
台下有几个小厮吓傻了眼,竟是点了点头。
一道青色身影如风般划过那几人。
转瞬过后,那几个人皆都身首分离,鲜血四溅,当场毙命。
“呵呵呵……”
傅家院中,有少女娇俏的笑声响起,就像是风中的银铃,晃荡出悦耳的旋律来。
只是她的话中,却充满了血腥的意味。
她说: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涟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身后的青凰皱了皱眉,道:“她可是入魔了?”
涟点了点头,“她本在山上修行,却在我身边留了口信,那只小蛇去山上告诉她时,打乱了她的修行。”
青蜚太过担心,太着急从修炼中脱身,却走火入魔。
那一日的整个傅家俨然是一座修罗场。
几十位汴国权贵一日内被屠尽,包括带来的小厮和府中所有的奴役丫鬟。
还有……傅乘风。
他算是死的最惨,尸身被剖开,合着傅府内漫地的鲜血肆意流淌。
“她本是妖中奇才。”涟苦笑一声,“五百年修炼便有资格登仙,三界中的第一人。”
听她讲到这里,我抬眼了下青凰,青凰一手支于颊旁,正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正色咳嗽一声,接着听下去。
青蜚本有资格登仙,却在最后关头走火入魔,犯了杀孽,她和涟躲躲藏藏了一百年,却终究是因为涟的伤势越来越重,而决意回到北海,寻找治愈之法。
只是这杀孽太过,早已惊动上界,五十四宫早有人在北海守株待兔,待他们一去,青蜚便被抓走。
涟百无他法,北海无人肯出手,她无意间看到北海五十四宫的人留下的追杀令。
也不知费了多大心思,这才苦苦寻到了这陵沙城。
讲完这个故事,涟呼出一口气来,似是解开了一个心结,轻声道。
“我知自己时日无多,也只想在走时见她一面。”她喃喃道,“只想多看一眼罢了。”
“唔……”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将面前的涟打量一番。
她被我看的发毛,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来。
我道:“不用怕,我就是看看你的身子能不能承住这六道的瘴气云雾,倘若是能,我直接带你去六道吧。”
涟听我说完,脸上顿时绽出了笑意,可是这笑意刚过一瞬,却又淡了下来。
“我这身子,只怕是不能过那六道的瘴气了。”
我掰着手指,仔细地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我要把更夫和那个渣男傅乘风的灵换回去,然后再去六道,把那恶妖之灵和傅乘风的灵换回去,再然后,我还要把青蜚的灵和那恶妖的灵交换,最后,我还要把青蜚的灵再带回来。
最重要的是,青蜚的灵还是妖灵,到时候找个人来,还承受不住,我还得再找准机会,去城外逮个妖来用一用。
我把剩下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算完,已然是想要哀嚎一声。
这些事情太过麻烦了,倘若能直接带这涟去六道,我再用逆鳞帮青蜚幻个形,然后坐等他们聊完,收回我的逆鳞,这件事便能完美解决了。
可是……这涟的伤势太重了,连我都不能保证是否可以带她穿过六道的瘴气之云,这第一步就卡住,剩下的自然只是空谈了。
我垂头丧气地呆在原地,还在思考这解决之法。
身后一直抱着手斜倚在门旁的青凰竟是向前走了几步,转眼幻身为一只青色雀儿。
她翠绿的翅膀一振,便飞向了鲛人的浴盆旁。
我诧异地看她。
她毛茸茸的脑袋扬起,嫩黄的小嘴一张,便从口中吐出一枚仅有小指尖大小的珠子来。
那珠子珠身透明,周围一圈青色光晕,珠内有七彩光华流转,甚是华贵,我一眼便看出,这是青凰凤凰族人才有的神物——凤凰珠。
就像龙有逆鳞可逆天转命,同为上古神兽的凰族,也有他们一族特有的宝物,便是这颗腹中的凤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