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附近的苏扬。兄妹两人这才想起,原本是偷偷来打探苏扬行踪,结果闹出了这一折戏,东西没探着,反而还惊动了苏扬。
“二,二哥。”甚晴咽了口怒气,换成柔和的语气喊了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打招呼?还有,大哥你也是,甚晴才回来,你又把她往这地方带。这烟花之地,岂是甚晴能常来的地方?”苏扬责怪道。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最近你怎么了,老是往这地方跑,你好像有心事,却也不肯跟我们说。我们只好偷偷跟来看咯。”甚雨说道。
苏扬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在怅然。却依旧绝口不提。
“没什么。只是今儿个嫌闷,来这里看看热闹。现在甚晴回来了,我想我没那么闷了。好了,难得我们兄妹三人又聚一起,走,我们到江边喝酒去。”
“好啊好啊,反正我也有很多话想跟大哥二哥说。外出这段时间我可想念死刘伯家的酿酒!说起我就馋了,快走快走。”说罢,甚晴迫不及待地就往摘花楼外走去。苏扬跟甚雨看着这个酒痴妹妹,都不由得哭笑不得。
一听说有酒喝,什么不悦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甚晴也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两路人皆散去。楼里人也慢慢散去,这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把那在闺阁里梳妆整顿,准备迎接自己第一位客人的宁红罗给遗忘了去。
☆、第五章
普拉提和尤金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尤金一直在低头想着什么,嘴里一直重复念着:“我真没想到。”普拉提听多了几句,终于忍不住问:“老大你没想到什么啊?”
“我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是苏甚晴!”
“苏甚晴是谁啊。”普拉提方才一直在邻座吃糕看热闹点,对尤金和甚晴的对话他都没有听见。
“苏甚晴,看花楼的三东家!看花楼的名气我是早有耳闻,楼里三位东家亦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特别是这个最近才出道的三东家,据说他年纪轻轻却经商有道。将看花楼酒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当我看见苏甚晴本人……我觉得我要开始怀疑市井上对看花楼三位东家正面评价的真实性了。”
“老大,你该不会……”普拉提停住脚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尤金。
“怎么了?”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尤儿姑娘吧。不然你怎么会从扬州一路跟人到这,还千方百计打探她的一切信息。今天你还秘密跟踪尤儿的相好苏三公子,老大,你真像一个痴汉诶。”
“你找死……”尤金伸手就向普拉提的背脊狠狠拍去,瘦小的他被拍得几步踉跄。然后,尤金停下脚步,一脸坚定说道:
“我决定了。这段时间我们暂且歇脚镇江。明天把我们那几袋香料拿来,我要登门拜访,会会苏家。”
与此同时,在江畔上。
兄妹三人在江边喝得甚是起兴,因为三人久别重逢。一大坛子酒,兄妹三人喝得半醉。三人坐在甲板上,靠着彼此。甚雨是老大,挺直腰板坐正,苏扬一手搭在他肩头,倚在他左侧,甚晴伏在他右侧,兄妹三人依然如此和乐融融。
“是了,甚晴,今天在摘花楼遇到那回纥人是谁啊?你们路上认识的?”甚雨想起今夜发生的事情,不住开口问道。
“谁,谁认识那个卷毛怪。我们是在扬州碰到的,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跟着我们。先是我们在扬州的每一个去处,然后就是镇江。我没想到他居然还跟到了摘花楼。”
“什么?”苏扬半醉半醒抬起了头,“甚晴,你概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吧?那家伙对你是不是有非分之想?别怕,有二哥在!他休想碰你。”苏扬一副英雄姿态。甚雨却醉笑两声,回道。
“谁会对现在的甚晴有非分之想。你别忘了,她从出远门开始到回来都是男装打扮。要非分,也只会对尤儿非分。”
“这个倒是被大哥你说对了。我怀疑卷毛怪就是冲着尤儿才跟着我们回来的。”甚晴脸是醉红,可神智还是清醒。她把与尤金相遇到近来发生的事迹跟两个哥哥说了一遍。
甚雨凝起眉宇在作思考,苏扬则以自己成见而分析说道:“或许他把尤儿误作同乡,正好他们也是行商,对你们便多了几分亲切感。只是,凡事也不能够太过掉以轻心,甚晴,你还是少往外跑,安分呆在家,帮家里打理看花楼好了。你一个人在外,我跟大哥也不放心。”
“对,这次听你二哥的。这趟回家你也别先急着走了”甚雨认同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于是兄妹三人肩搭肩,一路歪歪扭扭从江边走回家门。远远地,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女子,手里提着灯笼,明灭的灯影照在她的脸上,起初一脸担忧,当她看见三人的身影时,担忧转变成喜悦,然后又油生出怒意。
三人走近才看清那绝美女子正是尤儿。
“尤,尤儿,我回来啦。”甚晴醉醺醺地说道。
“我看这么晚你们都没回来,就知道你们一定又去喝酒了。甚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喝这么多酒么,酌情就好,不可大醉。”
“哎呀,这有什么,难得跟两个哥哥喝一场。又不是经常。”
“你总是这样,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尤儿口里虽然是这么说,却已经从苏扬和甚雨怀中把甚晴接过去。随后她又喊了两名家丁帮忙将甚雨和苏扬送回房去。回房的路上,甚晴路都几乎走不稳,整个身子都倾在了尤儿身上。尤儿扶着她,闻到甚晴身上一股醺醺的酒气,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莫名的馥郁,那种气味很熟悉,她每天都在使用,只是那股香气并不是从自己身上染的。那是一股犹如从万花丛中染回来的脂粉香气,用这种脂粉的女人必然千娇百媚,这种浓香留在男人身上,让那个男人整宿都记着她。
尤儿眉一凝,严肃说道:“你老实交代,除了江边,你还去了哪。”
“没,没去哪了啊。我就跟两个哥哥一直在江边喝酒。”甚晴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虚撒了谎。
“那怎么会染了一身胭脂水粉味道。你别告诉我那是何伯身上染上的。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又到摘花楼去了?”
“我,我那是有事要办。”甚晴解释道。
“你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尤儿一气,愤然松手推开甚晴,甚晴身子不稳向后摔去,倒在了软绵绵的草地上面。
甚晴喝了不少酒,本身迷迷糊糊,如今落入仿佛落在被褥之间的草地上,居然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转了个身睡了过去。
尤儿见了,真是又生气,又无奈,她本想一走了之,不理会甚晴,可她才走开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她回头看着那醉得不省人事的甚晴,甚晴枕着手臂,脸上微微浮着笑意。不知道梦到了谁,半响又眉宇微颦,情绪莫测。尤儿俯下身子,深情地看着甚晴,两眼从小情绪慢慢缓变为一丝温和:“你啊你,总是那么没心没肺。枉我如此一心一意的待你。你倒好,居然瞒着我去逛青楼。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货真价实的男人了?可我偏偏又对你生不出恨,谁叫我喜欢你呢。”
……
甚晴这一睡便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昏昏沉沉。还伴有犹如吃了闷棍那般的头痛。昨夜的事情她只记得零零碎碎,她揉着闷疼的头,又感到口干舌燥。甚晴便开口喊道:“尤儿。尤儿。”
久久不见回应,甚晴自迷糊得已不分时辰,她起身下床自己倒茶,正巧尤儿端着午饭推门进来。
“终于起来了?赶紧吃饭吧。家里来客人了,全家就你缺席。都让客人看笑话了。”尤儿责道。
今天的尤儿看上去好像不太一样,浅笑盈盈面若凝脂,脸颊两边扑上了一道浅浅的胭脂,黛眉细染,嘴唇还刻意抿了道朱红色。让甚晴见了也不住有番新鲜与惊艳感。
“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律性还这么差。”尤儿把饭菜小酒摆上桌,甚晴顺道漱口洗脸,然后走到桌边坐下,尤儿甚解心意地为甚晴满上了一杯酒。
“哦,有客人?谁呀。”甚晴看尤儿送来的午饭,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确实是招呼过客人的势头。
“尤金啊。”尤儿答得不以为然。甚晴一口酒还没喝进去,噗地一声全然呛了出来。她一边咳嗽一边急躁地说道:“尤,尤,尤金怎么,会,会在,在,在我们家里?”
“来你们家的除了做生意的还能干什么。尤金常年行走边界地域,身上各种珍贵香料应有尽有,本来香料生意就不太好做,之前供应我们香料的商人这几天又开始抬价,两位东家正愁想换个供应商,如今尤金亲自上门提出想跟看花楼合作。你两个哥哥纷纷点头应好。”
“岂有此理,昨晚还提醒我要小心留意那卷毛怪,今天居然就把人恭恭敬敬当客人招呼了!利益当前还真是六亲不认了。我要找哥哥算账!!”说罢,甚晴饭也不吃,摔下筷子气冲冲地走了。
尤儿急急追出去在她身后喊道:“晚点去吧,人家尤金还没走呢……”
话语始终还是没追上甚晴的脚步。
大厅里,尤金坐在座上,喝着苏家用来招呼贵客用的上好名茶,跟苏扬与甚雨交谈融洽。他大方地分享这些年他行走大江南北的各种奇遇,阅历丰富得让甚雨和苏扬都不得不称服。
尤金说累了,修长的手拿起一旁的茶盏,揭开茶盖,轻轻虑了虑茶泡。把茶端到面前,呼去热气。双眼低垂着,修长的睫毛倒影在琥珀色的茶水上,又氤氲了热气。轻轻一呼,朦胧了他那张俊朗的脸庞。香茶入口,实在可赞,尤金满意地呷了口,抬眼之际,他看见了一抹白影正快速往大厅而来。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跟那卷毛怪合作了?你了解他是什么人了吗,万一……”甚晴话还没说完,嘴巴还张着保持下一个字即要吐出的形状,双眼带满愕然地看着坐在一边的尤金。
尤金轻轻放下茶盏,收敛起笑容,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甚晴,犹如一只狐狸对一只肥美的猎物的觊觎与掂量。
“卷毛怪?你是在说我吗。”尤金幽幽开口。甚晴此时尴尬得不行,她赶紧背过身子,差点就让尤金看见自己满脸赤红的模样。
“甚晴,你可太不识礼数。睡到日照三竿就算了,还对尤公子如此不敬。”苏扬说道。
“可是,他……”甚晴回身就想替自己辩解,昨晚还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哥哥们,今天转眼就站到了对立的道上。
“甚晴,尤公子过门就是客,再说昨晚不是他替你解围,我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甚雨说道。
见两个哥哥一人一句都是帮着尤金说话,甚晴憋了一肚子气,转身就想离开回房,省得自己给自己找闷亏吃。这转身,尤金那不冷不淡的话语便再度幽幽飘来。
“苏三公子还是一个大忙人。夜晚忙着应酬吧,累得睡过了时辰都不知道。看,你身上的衣衫还是昨天穿的,忙得澡也忘了洗了。唔,我好像还嗅到那股脂粉香气。”尤金语气中带满玩味,甚晴听完气就直直地窜了上来。
“卷毛怪!你这是故意找事呢?!”甚晴回过身子厉声示威道。
尤金面对甚晴这种小儿科的示威,自然不放在眼里,但他偏偏作出一副委屈模样,故作婉转说道。
“原本久闻看花楼几位东家大名,我便慕名远道而来,想不到三东家如此不欢迎。看来,我也不该再自讨无趣了。那我就先行告辞。”
说罢,尤金作势要起身离开。这时候尤儿端着甜汤走了进来,她恰好听见了尤金的话,她放下甜汤便说道:“尤公子你可别见笑,甚晴她酒还没完全醒。说的也是醉话,都别往心里去。来,我煮了八宝粥,大家都来尝尝。”说罢,尤儿把八宝粥盛好,每人都递了一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