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蒙特格尔的这几天,月漩涡他们几乎无事可做,整天在城镇里到处闲晃。冷醉喜欢逛书店,香抹拉附近的书店每家他都光顾过,还收藏了一些他在别的城镇买不到的诗集和小说;月漩涡第一天在街上乱晃时,被一个名叫补剑缺的打铁店老闆缠住,说什么和他一见如故很是投缘,硬是要他当他的学徒,所以这几天都在那人的店里度过;任沉浮则是逛到一家压花手工艺店时被里面的作品迷住,报名了初学班,还被指导他的老师赞誉为极具压花天份的奇葩。
风流子在这里有个旧相好,是名盛一时的歌剧名伶玉蝉宫,遂不辞辛劳地天天往她住处报到;黄泉弔命不喜欢逛街,也不知道要上哪打发时间,所以第一天在外头晃了几个小时后深感自己与文艺气息格格不入,第二天便认命地买了材料回到港埠修理他们的船隻,准备把因暴风雨受到的损坏通通修缮完整,另外针对船体较为脆弱的部分做些补强。
今天一早,黄泉弔命就拎着工具箱往码头走去,风流子还流连香窝不知返途,早起的任沉浮从来往的住客们口中听到香抹拉新近推出的活动,便迫不及待地向月漩涡及冷醉提出自己的想法。香抹拉提供的菜单讲究养生,肉类份量都很少,于是他们决定自力救济,由月漩涡和冷醉到蒙特格尔后方的森林里打猎,任沉浮则负责抽籤。
冷醉猎到一隻野山猪,月漩涡捉到一隻山羊,任沉浮不负两人所望,运用他与生俱来的好运气,顺利抽到黄色纸籤。由于机率实在太过渺小,所以这次是香抹拉头一次顺利『送出大奖』,现场喧腾不已,沸滚的人气让旅店老闆笑得合不拢嘴,大方地额外赠送他们三瓶香槟以及一间安静的豪华包厢,这就是今晚这顿丰盛大餐的幕后真相。
「真好吃,好像很久没吃到肉了。」大快朵颐地撕咬着香嫩羊腿,风流子吃相毫不收敛。
「说什么,你每天不都在麝姬那里吃香喝辣的。」平时少言的黄泉弔命,唯一会吐槽调侃的对象就是风流子,大概是因为他俩是在同个城镇长大的。他不急着大口吃肉,却是将食物切割成一小片一小片,仔细咀嚼其中调味,即使因为残疾而无法再当个出色厨师,他还是保留着长期培养出来的习惯。
「唉呀,吃什么香喝什么辣?我是去那里做『苦力』的。」风流子头也不抬地反驳黄泉弔命,双关语说得熘口。
「真是够了你。」懒得跟他抬槓,黄泉弔命埋头品尝料理。
一旁的任沉浮略略瞄了眼黄泉弔命,有些羡慕能与他毫无障碍地沟通的风流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自己也算能言善道的人,也想拉近和同事间的距离,唯独碰到黄泉弔命无动于衷的脸他会产生退缩感。
「话说回来,能有这顿大餐吃,要感谢小月和小醉。」风流子噁心兮兮地以暱称称唿月漩涡和冷醉,却换来两人的冷眼以对。但他的心灵在面对这类挫折时意外坚强,完全不管人家的酷脸,左右开弓分别搭住月漩涡和冷醉的肩头状甚热络,但没几下就被两人给甩了下来。
「还有,任沉浮也功不可没。」被风流子带动的热闹气氛令一步莲华心情随之放松,遂淡笑着补充道,这说来确实难得,连袭灭天来也对任沉浮的好手气感到咋舌。
「对、没错,小任是最大功臣,」高举酒杯,风流子开心道:「託他之福,我们才可以免费吃到一级大厨的好手艺,老是吃黄泉煮的东西,再怎么好吃也会腻。」
「不会啊,」抢在众人有所反应前,任沉浮以略大的音量驳道,尔后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他这边,才惊觉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他努力不让视线飘向黄泉弔命那边,干笑道:「我是说,不管是谁做的…都很好吃。我……你们有人想吃甜点吗?老闆说饭后甜点也是附赠的,想吃什么我过去跟他们说。」
「有甜点啊,」机伶的风流子在看到任沉浮尴尬的神色后,赶紧替他转移话题。「走走走,我跟你去看看有哪些甜点,大家都拿不一样的可以交换吃。」顺便支开他。
两人走后,包厢恢復宁静,袭灭天来、冷醉和月漩涡好像没事人般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一步莲华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地喝着浓汤,黄泉弔命则始终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
※
晚饭后,一步莲华没有立即到袭灭天来房里,而是独自摸索着走到顶楼楼台吹风。
他从模型展览馆里摸到的香抹拉旅店上,得知香抹拉的顶楼别有洞天。
虽然看不见月色,但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风大了点,却不致于寒冷,适合在饭后上来走动走动,有助消化。
「你一个人来这做什么?」背后,袭灭天来悄然来到。
「吹一下风,很舒服。」
走到护栏边与一步莲华并肩站着,袭灭天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例如你用什么方法替任沉浮建立信心,或者,你为什么会学习小提琴?」本不打算提及小提琴,终究还是隐忍不住,干脆豁出去问。他并未期望能立即获得解答,只是想将自己渴望深入他内心的心情传达给对方知晓。
「我还以为你想了解黄泉的事。」
「我想了解你们,其中最想了解的是你。」不讳言地直陈,一步莲华笑得眉眼弯弯。
这份坦白令袭灭天来讶异,也令他心绪微动,而接下来的发展更令他胸口颤然。
只见一步莲华缓缓睁开眼,鲜红瞳仁准确地望着他,在月光下折s_h_è 出动人的光亮。一步莲华的眼神告诉袭灭天来,他知道他有无法诉诸于他的秘密,而不管那是什么样的秘密,都不会动摇他对袭灭天来的信赖,也不会影响他对袭灭天来动心的事实。
不论这份感情是否说出口,皆然。他会等候着他,直到停止唿息的那瞬间。
再顾不得其他,袭灭天来一把拉过一步莲华,狠狠将他按进怀里,以几欲将他揉进体内的力道搂拥着他。「我记得我曾说过,你确实了解我,」轻笑,他亲吻他的眉心。「即使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
「还是不能说?」一步莲华微勾脣角,浅淡的笑里镂着寂寥,只因对方如是的肯定不再能满足他,袭灭天来依旧不愿毫无保留地开敞他自己。他知道自己向来乐天知足,只是这次,他无法克制地贪心了。
「不能。」幽幽地答道。
「能说的时候,请让我第一个知道。」不抱希望地将脸更埋进袭灭天来怀里,一步莲华用力吸汲他身上的气息,忽然间,心尖略泛酸楚,为他也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