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蹙眉心,干脆地放大了响动,用力拍着门板,木头门被拍得反复怼这门框,砰砰砰的好像就要掉下来了:“有人吗?送信的!”
里面的人依旧没动静,不仅如此,更是连呼吸都没变化一下。
徐安歌想到横死家中的杜老爷,神色一冷,嘴上语气却没变:“那我先把信夹门缝里了。”
话音没落,他就暴起轻功,踩着外墙跳上了天,看见了主屋前站着的人。
那人也没想到徐安歌嘴上一套,行动起来又是一套,冷不丁就和吊在半空的徐安歌来了一场相隔数尺的对视,接着转身就跑!
徐安歌踩着屋顶直直在那人面前降落,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你跑什么?”
“啊啊!啊——”那人叫得凄惨,好像徐安歌方才不是揪住了他衣服,而是暴揍了他一顿。
那人声音又尖又油,一叫就像猴儿嚎破了音,魔音灌耳,徐安歌还离得特别近,耳朵都要被震出鸣响了。
“嘶——”徐安歌一脸忍受不了想捂他嘴。
也就是这一瞬间,那人手中突然闪出了一把银刀,直冲徐安歌颈部割来!
冷厉的银光离雪白的脖颈只有一步之遥,一切下去便是汩汩流淌的红,眼看就要得手,那人忍不住就先心跳急促,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银刀被轻巧地接住了,在那双骨节分明、皮肤细腻的手上好像一把样式奇特的银簪子,漂亮又无害。
那人汗毛都竖起来了,悲哀地想这次真是天要亡我!
突然,抓住了他的“恶人”慢条斯理道:“钱一串?钱兄?咱们能不能坐下好好聊聊?”
“啊?”那人——也就是钱一串懵了,转头看着眼前这俊俏的小郎君。
徐安歌见这位被叫过名字后瞬间停顿的反应,总算确认了他的身份,温声安抚心跳过速就要昏过去的可怜汉子:“莫慌,我真是来送信的,杜老爷给你的信。”
钱一串闻此瞪大了眼睛,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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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讲好缘由,和平地坐上饭桌,已是午时了,南街外人又多了起来,钱一串摆了两盘油水都少得可怜的小菜在桌上,说着去灶房拿酒来,结果却发现酒也喝光了,只好搓着手嘿嘿笑说:“家中吃食不多了,公子还多担待。”
徐安歌走了一个早晨,也是饿极了,连平时挑剔的毛病都丢了,只顾着优雅地往嘴里喂饭:“不要紧,能吃饱就行。”
再怎么比,饭菜也比马队的干粮好嚼,马队的那些粗面糙米才是真嚼得他喉咙疼。
钱一串脸上挂着笑就坐下了,他扯了扯衣角,等徐安歌吃了大半碗饭才忍不住问:“小公子啊,不瞒你说,我家今天早上已经来过一回歹人了,你说这些人会不会都跟害了杜老哥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啊?”
徐安歌找不到汤,自己咽了一口白开水下去解渴:“很有可能,所以这段时间我就先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哎哎!”钱一串嘿嘿地笑着,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不必吧,这多麻烦公子啊……”
徐安歌挑挑眉,从盛水的碗沿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他看,颇有种看稀奇生物的意味——这么老实吗?都说了有生命危险还懂得为人着想?
钱一串看面前这小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他想错了,忙解释:“不是……我就是说要不我就跟着公子?”
徐安歌放下碗,陶碗磕着桌面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他笑了几声:“你不觉得这样更麻烦我吗?”
钱一串脸上依然扯着笑,不过这会倒是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公子,您叫人保着小人,不也是您的属下在做事吗?属下哪儿有您厉害啊?”
“更何况,”钱一串强调道,“小人也不白受您保护啊,小人这儿可是有宝贝的!”
“哦?”徐安歌提着筷子笑眯眯地问,“什么宝贝?”
羲和剑原料矿吗?
钱一串凑近几步,老神在在道:“羲和剑,听说过没?”
“……”徐安歌眨眨眼,礼貌地笑笑,心想他就随便接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是啊……
虽然他的目的的确是这个,但是钱一串不是杜老爷兄弟吗?不应该不往外说吗?
他之前以为劝钱一串开口得花好大劲儿,怎么这么容易就说了?
徐安歌闲闲地看钱一串卖了会儿关子,发现他还真是要把羲和剑原料矿有关的各种陈皮烂谷子事儿都翻出来,吹嘘这个原料矿的厉害,赶紧趁早打断了他:“嗯,这的确是宝贝,杜老爷同我讲过。”
钱一串挤着眼睛笑道:“哦哦,原来公子你和杜老哥有交情啊,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他是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一听徐安歌和杜老爷关系不错,马上连称呼都拉近了几分:“那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亲身去过那剑矿,可是能带路的。小公子,要不你看这样成不?我这段日子就跟着你,带你去找矿,两全其美!”
“……”徐安歌深感这是第二次钱一串给自己砸馅饼了,虽然他的确想让钱一串带路找矿,可他也太自觉了……
太轻松就达到目标的感觉让徐安歌有些恍惚,看得钱一串都急了起来,又想再跟徐安歌吹一吹羲和剑有多好有多秒。
好在徐安歌很快截住了钱一串这个苗头,说:“好,我们定个时候出发吧。”
别管是不是天降馅饼,只要能找到矿,一切都好说。
第18章 怪梦(四)
钱一串本来以为徐安歌会多准备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拍着自己说要出发了。
“小公子,你……东西带齐了?”
徐安歌掂了掂包裹,觉得重量还可以,自己背着也不会累,非常适合上路了:“带齐了,钱兄没准备好吗?”
钱一串打量了一会儿徐安歌,见他穿着一身短打,包袱表面软趴趴的,一看就没多少东西,门外还牵着一匹他借来的马,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们走的是林子,用不上马。”
徐安歌哦了一声,干脆地骑上马背,在门口招呼钱一串:“那我待会儿顺道把马还回去,钱兄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钱一串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黑漆漆的猎户衣裳,背着一个快有他高的布袋子跟在徐安歌的马屁股后头走着。
城中虽然允许走马,可马却不能跑起来,免得踏着了百姓,所以徐安歌骑个马还跟钱一串保持着同一个速度,慢悠悠地向城外去。
到了城门口,徐安歌见着了马队在在门口迎人的几个熟人,就把马还回去了。
接着就成了钱一串带路,徐安歌跟在后头走着。
钱一串很快带着他偏离了官道,一脑袋扎进树林子里去了。
如今正逢盛夏,林子里枝繁叶茂,蚊虫乱舞,沉闷的热气仿佛是从土壤里蒸上来的,一阵一阵冲得人鼻腔发热。
好在有层层叠叠的叶片挡住了从天空倒下的热量,也不至于让人彻底昏过去。
两人都是把自己裹得只剩头、脖子和手,走了快两个时辰真是又闷又热,徐安歌只觉汗珠不断从额头和脖颈上滚落,渗进领口袖口把衣料沾得潮s-hi,紧贴着皮肤,把那一圈都泡出了细细的红晕。
他深呼吸了几口,运着几丝内力在经脉见游走着,气血果然通畅了几分,连呼进鼻腔的空气都清凉了几分。
“钱兄……”
没人应,徐安歌奇怪地扭头又叫了一声:“钱兄?”
这本来应该给他带路的书生因为体力不支,最终只能慢慢落到后头了。可离得再怎么远,也不应当连他的喊声都听不见啊。
徐安歌没有犹豫,瞬间选择了回头找人。
开玩笑,没了带路人,他可怎么找剑矿?
徐安歌沿路喊了几声都没听见回应,有些急了,正当他准备运功一探周围有没有活人时,钱一串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