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孟鹰想好了怎么说话的时候,徐安歌已经低着头回到了酒楼门口,他走得心不在焉,直到撞到了门口的小二,才恍然回神。
小二被人撞了,还陪着笑脸:“公子,您没事儿吧?”
徐安歌摇头,随意往四周看了看,正巧看到谢翎趴在酒楼右上方的一个小窗上,伸手轻抚一只鸟,鸟儿一身乌羽,小巧玲珑。
她垂眸看了鸟儿半晌,轻柔地捧起它,放它飞走了。
对了,他还得提醒谢翎快收拾行李。
徐安歌收回视线,想到这事,才重新集中起精神。
他通知完谢翎,得到了一个点头。
谢翎的态度比之前冷淡多了,但徐安歌并没有在意,他如今迫不及待地回房,想好好看一遍那封信——也是杜老爷的遗书。
杜老爷到底在那上头写了什么?
他昨晚只觉得杜老爷写信的口吻奇怪,可却真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是一封遗书!
杜老爷死了,就在昨夜,死于房事。
昨夜他与一房小妾胡闹,吃多了药,人撑不住,就没了。
仵作是这么说的。
不论是尸体上的痕迹,还是混乱的现场,都在表明——杜老爷的死就是个意外,还是这种说出去让家人蒙羞的意外。
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手上的这封信。
没有人会在意外身亡前为自己写遗书的。
徐安歌将遗书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最后做了一个决定——他现在就要去大河州,陈山县。
不止因为那封地图里,羲和剑矿所在地是陈山周边,也因为杜老爷信中所说的好友钱一串就在那儿。
“桉木?”
徐安歌从思考中回神,准备叫桉木帮他去有奇巧阁分堂的县里通知他们照顾杜老爷的妻小,却发现桉木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小子也太会挑时候了。
徐安歌叹了口气,自己收拾完行李,踩着楼梯走下楼,迎面碰上孟鹰。
他隐约闻到了阵极淡的木香,不过香味转瞬即逝,于是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抬头对孟鹰笑笑,然后就要出门找桉木,却意外被这个闷葫芦叫住了。
“宁远!”
“孟兄,何事?”
孟鹰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腹稿,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去找桉木,然后出发。”
孟鹰点了半下头,而后脑袋僵住:“现在出发?”
徐安歌想着自己正好也要跟孟鹰和青云会众人告别,于是干脆拉着孟鹰坐到茶桌上,提起桌上的茶壶,替孟鹰满上一杯茶:“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眼瞅着来不及跟赵大哥他们道别了,孟兄不如替我……”
“不!”孟鹰拒绝,他捏着徐安歌塞给他的茶杯,艰难地改着自己的腹稿,“……我也要出发了。”
孟鹰说完顿了顿,发现自己还漏了一句,连忙补上:“我打算去苏州。”
徐安歌点头:“我接下来要去大河陈山。”
孟鹰举杯的手也僵了:“……嗯?”
徐安歌点头,举杯凑上去碰了一下:“那接下来我就要与孟兄分道扬镳了!”
徐安歌说完自己闷了一杯茶:“山水有相逢,孟兄我们后会有期!”
然后他大踏步往外走,在孟鹰眼里简直行如疾风。
“不……”孟鹰有些懵,宁远接下来不是应该直接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孟鹰:你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第17章 钱一串
最后徐安歌是从一溜小吃摊子上把桉木揪回来的,他对桉木说:“我吩咐你个事儿,给我认真办。”
桉木吃着油炸豆皮儿拌酱,满嘴儿油汪汪的还没擦干净:“啥?公子您尽管说。”
“你给我跑去隔壁榆县,找临安分堂的人,让他们派人来照顾杜家人,顺便把这封信给他们,让他们按照信上写的查。”
徐安歌将两封薄薄的信交给桉木,第一封信里头是他一早写好的有关那伙儿没有痛觉的怪人的猜测,包括了杜府这次事件的疑点。
“还有这封信你给我速速寄回苏州,尽快交到我爹手上。”说着,徐安歌把第二封信给了桉木,那封信里是羲和剑原料矿的地图,也包括了地图的来历。
桉木看着两封信,郑重点头:“是,公子我明天就出发,您在这儿等我……”
徐安歌打断桉木的话,摇了摇两封信,薄薄的纸张被晃得哗啦啦地响:“不等了,我等会儿就要出发去大河陈山了。”
桉木这下真有些懵:“公子,您要跟我分开自己走?不行不行,路上得有人照顾您!”
徐安歌就猜到桉木会反对,他按住了桉木就要跳起来的肩膀:“事急从权,你必须得给我把这事儿办完了,送完信再追到陈山来找我,懂吗?”
“可是……”
“没有可是。”
桉木被徐安歌暴力镇压,只能小声嘀咕:“可是公子您懂得怎么生火找水进城打尖住店吗……”
徐安歌松开他,瞥他一眼说:“我会学,你家公子又不是傻子。”这能有机巧和算数难?只要他有心,一学就会好吗?
于是徐安歌就单方面跟桉木达成了共识,最后回酒楼交代谢翎明天会有人来送她回苏州之后,就从桐县正好跟了一批马队,一路往南去了。
孟鹰无奈地在酒楼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苏州,把孟影惹出的乱子平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放宁远去陈山,毕竟y-in阳教总堂可是留在那附近。
他吩咐心腹传信给就要回总堂的林柒年,让他帮能多注意在陈山的徐安歌。毕竟徐安歌以至于整个徐家都在y-in阳教的敌派名单上,单凭这个,林柒年也会好好保着徐安歌的。
————
马队的货物就是马匹,一群人骑着马赶路,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十几天后,一行人就到了大河州,陈山县。
徐安歌跟着马队一起在城门口做了登记,而后在一家酒馆同马队的人一酒解风尘后,就沿着信上写的钱一串的住址去了。
钱一串只是一个穷困书生,家住陈山南街,晨起听街坊邻居抓孩子起床,看门前老大爷推小车卖早食,睡前听这家冤家夫妇又吵吵上了,那家娘子卧在房里n_ai孩子,跟杜老爷独揽整个杜府,在桐县北街后安安静静欣赏藏品的画风一点儿也不像。
徐安歌走进南街时,还不到午时,可盛夏的太阳已是灼人得很,这会儿住在街上的人们早就起来上工了,一条街安安静静的,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他敲开了几扇门,一一问着钱一串的名字,才终于知道了这书生的确切住址。
钱一串住在街尾,这一块角落甚至比南街的前头还冷清,杂七杂八的垃圾在街尾堆成了小山,一排细细的污水沟在烈日的炙烤下缓缓穿过路中央,四处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泔水酸味。街尾连零星的行人都不给剩一个,除了孤零零靠在墙边的垃圾木板车,就只有蝉在吱吱地叫。
徐安歌这会儿相当后悔没听他姐的话在身上带个香囊,管他娘不娘、有没人误会这是谁家小姑娘送的呢,能除臭就万事大吉了!
他憋着一口气从走到了街尾倒二个门口,这就是钱一串家。
“笃笃笃——”
没人吱声。
他敲了好几声都是一片寂静,莫非人不在家?
徐安歌收手,也不管臭不臭了,直接在门口沉心静气,仔细听着耳边的声响,恼人的蝉鸣仿佛突然放大了数倍,一旁的人家的确是静悄悄的,好似主人都出门了,唯有……钱家,里头有人平缓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