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宴见他如此模样,面色更阴几分。
“都滚出去!”
却是对将人团团围住的守卫们说的。
两人进到屋子里。
真正见到了人,季文礼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有些紧张。
崇宴脸色还是难看,目光在季文�j-ian��出一些些的颈项处逡巡不定,那上面有淡淡的青痕。
触到他仿佛是不耐的阴沉目光,季文礼微微一滞。
袖里轻轻攥住了手指。
崇宴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神色语气间都颇不耐烦。
“见本宫要做什么?”
季文礼抿抿唇,轻声说:“明日你要封后,是不是?”
崇宴微一挑眉,看他一眼,道:“是,那又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脸上阴郁之色都微微散开,是真心喜悦的模样。
季文礼早便知道,崇宴多喜欢张明玉。甚至不顾她反臣之女的身份,还要一意立她为后。
只是心里知道,到底不如亲眼见到那样惊心,胸口像是闷住了,又有很尖锐的痛感。
缓了一缓,他才稳住了自己,声音涩然地,道:“那你,能不能放过我了?”
脸上些微的愉悦即刻僵住了,崇宴盯着他,面无表情地:“你说什么?”
季文礼攥攥手指,又说了一遍:“你放过我吧,再不然
他脸上隐隐显出灰败之色,“你也拿一杯毒酒,我喝下就是了。”
他们走到这步田地,季文礼自知已是绝境。
就像他曾经以为崇宴杀了他的亲人,因为崇宴侮辱自己,而恨他,要他去死那样,崇宴因为自己害过他两次,而恨得想杀了自己,也是无可厚非。
无论崇宴怎样处置他,要杀他要怎样,都是他该受的。他也以为他都受得住。
可唯独这个,他是真的受不住。
他怎么受得了呢?
即便是从前那样恨崇宴,他都受不了。想到崇宴要娶妃,用侮辱他的唇,抚摸他的手,插入他的那根东西,去同样地对待另一个人。
他就恨不得把那个无辜的女子也杀了。
崇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多么疯狂地恨他,就有多么疯狂地爱他。
当时动手那一刻,他的心里除了恨,甚至也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快意。
崇宴。
你这辈子到死,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但是崇宴不仅娶了妃,还要封她为后。
甚至还要他旁观他的深情。
他是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崇宴的脸�c-h-a��他的话下渐渐变得难看了。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压抑着什么,濒临崩溃的气息。
“你想死?”
他死死地盯住他。
“你宁愿死,也要摆脱我?”
在万念俱灰里,季文礼也只隐约感到这句话里有些奇怪,竟像是含着怨恨一般。
但未及深想,崇宴已经站了起来。
他走到他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用那双阴沉的,不辨情绪的眼睛,俯视着他,几乎是含着恶意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轻易放过你吗?”
摔门离去之前,崇宴最后对他说的是
“季文礼,你最好死了这条心罢。”
“你的姐姐,你千里之外的族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孽种,都还捏在我的手里。你敢死,或者敢跑,我就让他们一起给你陪葬。”
季文礼坐在床上。
脸上是一种介乎空白与麻木的神情。
崇宴实在太小心了,为防他真的不顾一切地寻死,竟还把他从冷宫,关到了东宫。
还是在他从前所住的西暖阁。
只是如今的西暖阁,同他从前所居的西暖阁,自然是很不一样了。
精美华丽,满目鲜红。全是为了明日所准备的。
屏风前还挂了皇后朝服,想来这就是未来皇后平时所居了。
也是,西暖阁与崇宴的寝殿直接相通,自然是比在别处显得亲昵许多。
而崇宴还将他弄回到西暖阁来看押,就是为了要让他亲眼见证皇后明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与崇宴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吗?
这确实是比杀了他要狠得多了。
季文礼只能承认,崇宴果然一直都知道,如何才能最深,最狠地羞辱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到掌灯时分,眼前暗下去的,又陡然明亮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推开门的两名嬷嬷,和尾随在身后的24名宫女。
她们左右各站一列,每人端着一盘用红绸盖上的托盘。
季文�j-ian��木地看着她们,知道这就是要准备明日皇后的礼服冠冕了。
想的却是,现在把皇后朝服撕坏了,不知来不来得及。
那两名嬷嬷走到他身前,恭敬地行一礼。
“太子妃殿下,该为您沐浴了。”
如何瞠目结舌,张口解释她们认错了人,却被强按进浴池里淹了一通的,暂且不提。
等他湿淋淋地被从浴池里捞出来,两名宫女为他穿上衣裳,又为他擦发梳发时,崇宴终于走了进来。
季文礼立转过身,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你跟她们讲,她们搞错人了,我不是太子妃。”
崇宴像是也才沐浴过,漆黑的眼珠里,像是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他看着季文礼,说:“这种事情,她们怎么敢搞错?”
季文礼越发无表情地看着他,像等他的下文。
崇宴果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的太子妃,不就是你吗?”
崇宴摆摆手,室内的人便都服一服,一言不发地退出去了。
季文礼还站在原处,面上仍无表情。
只袖里的双手慢慢地,越攥越紧。
他道:“崇宴,你不要发疯。”
“发疯?”崇宴低笑一声,“是,我是在发疯。”
“我如果不是疯了,”崇宴盯着他,目中像是痴缠,又像是绝望,他道,“怎么会让一个恨自己入骨,杀过自己两回,还怀着别人的孩子的男人,留在我的身边,”“我若不是疯了,怎么会还想要封他为后,让他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季文礼这下终于彻底僵住了,他看着面上隐隐�c-h-a��癫狂之色的崇宴,竟为他神色所惊,有些站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
但他一时像是不能听懂崇宴的话似的,张张嘴,喉咙却一阵发哑。
片刻,他才发出了声音:“你想娶的,不是张家小姐,你想立为后的,不也是张家小姐吗?”
“张明玉?”崇宴扯起讥讽一笑,“她算是什么东西。”
“所以,你是说……”季文礼看着他,像是不能相信地,脊背僵硬,脸上也微微抽搐了,“你原本的意思,就是要立我……?”
但他终究是说不出口似的,这该是多么荒谬和不可置信,即便崇宴亲自说了,他也仍旧不相信。
“……为什么?”
最终,他只能发出这样一声,嘶哑的疑问。
“哈——你居然问为什么。”
“季文礼,你说我不知真心二字如何写,那我倒想问问你,”他扯起嘴角,那笑里竟有一种惨然似的,“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可紧接着,他已经自己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会没有心呢?你的心全用来恨我了……你不肯怀我的孩子,宁肯给别人生,也不肯为我生……你恨得要杀死我,杀不死我,就干脆连自己也要杀了……你总是知道,如何才能让我最难过的……你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他喃喃一阵,又点点头:“……是了,因为我曾经待你不好,所以你要报复我……”
季文礼看着他自言自语,竟似有些神经质了,心中一慌,不由出口唤他:“殿下……”
崇宴像是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他目光重新定住了季文礼,像是反应片刻,那张脸上终于渐渐�ch-ou��下来,而后化出了平日季文礼最熟悉的,阴郁而冷酷的神色。
他看着他,冷冷地说:“季文礼,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活着,你所在乎的所有的人,都会活着。我还会让你生下那个孽种,我会教养他,会让他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但如果你敢——”他脸上隐隐�c-h-a��扭曲而残暴的神色,道,“我就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12.1
太子登基当日,仪仗先行天坛,拜祭天神。
神官捧读天文诏书,赐其天命。
随后仪仗回宫,于太一殿前受太上皇禅位之礼,太上皇卧榻不能起,由他指定一名侍中,代为皇帝加冕,赐印,宣读诏书。
然后钟鼓齐鸣。百官皆拜,宫外百姓向王宫的方向跪拜,山呼万岁。
皇帝宣读诏书,大赦天下。
登基之礼到此并未结束,还要去太庙祭拜。
只因还有一项大典,同样也要去太庙,当初制定章程,�c-h-a��两项典礼合到一处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