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鹤双手撑开毯子兜住了下落的玻璃杯子,前倾的身子借着惯x_ing趴跪到了地板上,撞翻了好些堆放在地上的啤酒罐,那个玻璃杯就这么被他轻轻护在心口的位置,疯狂加速的心跳通过它传递到手掌上,汪鹤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声音焦急地在汪鹤身边关心道:“没事吧?你有没有磕到?”
汪鹤闷声摇了摇头,缓慢地解开了纠缠着四肢的毛毯,他把玻璃杯放在了茶几中间,弯腰将四处乱滚的啤酒罐收拾进垃圾袋里扎好,忙完时心跳堪堪平复。
汪鹤突然发现身边一片寂静,他回过头向屋子四周望去:“你在吗?”
没有回应。汪鹤心里咯噔一下,正欲再喊,声音忽然在他身边响起:“怎么了?”
“我……”汪鹤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汪鹤,我好像想起来些什么了。”声音突然说,“那首歌,就好像记忆开关一样……歌应该是我妈妈写的,经常唱给我听。我记起小时候的自己跟妈妈坐在钢琴椅上,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教我弹,还说,‘这首歌是妈妈用爱编成的,以后林*也要把它教给爱着的人’——”
声音有些痛苦地“嘶”了声:“什么?”
“林?那是你的姓氏吗?”汪鹤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同样体会到了声音方才安慰他时期望拥抱而做不到的无力。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可靠,“慢慢来,痛苦就不要继续,想不起来没关系。”
“没有更多了……”声音听上去有些睡醒时的茫然和不真切,“其他琐碎的记忆画面还是拼凑不起来,我看见了音乐教室,以及……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声音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些记忆片段,但仅凭这些细碎的片段,即便汪鹤想帮它找寻线索也无从下手。声音疲惫又失望地叹了口气,“也许我可以多唱唱那首曲子,能多想起来一些事情。”
汪鹤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恢复如常:“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吧,能记起来一些已经很不错了。你刚刚说你姓林?”
“嗯。不过,全名是什么想不起来。”
记起姓氏的快乐把声音方才回忆中断的痛苦和失望压下去了些,声音又重新活跃起来,绕着汪鹤转了几圈,略带得意地说:“要不要从今天开始,叫我林先生?”
汪鹤勾了下嘴角,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声音气呼呼地质问:“为什么?”
汪鹤:“师兄姓林。”
声音刚起的脾气被扎了个小口般泄得一干二净,它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像一个做错事的大孩子。如果声音有形影,汪鹤觉得它现在一定是耷拉着头,还不时地趁他不注意抬眼观察自己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声音犹豫着问汪鹤:“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一个名姓,就好比一条纽带,将世间万物牵系起来;对于起名者与接受名姓者而言,这又是一份代表着进一步的亲近与对彼此负责的契约。
汪鹤蹲了下来,用手臂环住自己,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对声音说:“你就不怕我给你起个名字叫林二狗?”
声音震惊道:“你说得好有道理!”
汪鹤默默地蹲了一会儿,在答应与否的天平上轻易地作出了倾斜。
“这样吧,你让我起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到,今晚我在梦里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告诉你,行么?”
声音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在梦里想名字?”
墙壁上的复古挂钟准时而沉闷地响了一声钟鸣,伴着窗户流淌而下的雨水声,汪鹤一双被昏黄灯光晕染得朦胧的眼睛眨了眨。
“因为梦里什么都有。”
……
雨过的清晨干净而萧寒,是汪鹤喜欢的冷寂,不过他今天没课,连闹钟都没有设置,借着昨晚喝酒的疯癫与理不清的心率过速,他疲惫得直接睡到了上午十一点。
汪鹤是被叫嚣着饥饿的身体唤醒的,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他睡眼惺忪地撑坐起来,靠着床头发了会儿呆。
声音来到汪鹤面前,怀着期待的雀跃对面前的人说:“早安,汪鹤!”
“早安。”汪鹤的嗓音懒懒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楚的粘x_ing。
双方沉默了片刻,声音急切地提醒汪鹤:“还有呢?”
“什么?”汪鹤揉了揉头发,低下头打了个呵欠,“今天天气真好?”
声音开始围着汪鹤绕圈子,“你昨天答应的事情……”
“我昨天说了什么?抱歉啊,我一喝酒隔天就会忘事。”
“……”
房间里静了下来,片刻后它怏怏不乐的声音从卧房门口传过来,“没事,你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