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晴,亏你还生在商贾之家,没有利益的交易,有哪个傻子会做。我确实一直想把看花楼收购了,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老天会这样帮得我如此顺风顺水。”江寒雪不冷不暖说着。
“你!卑鄙。”甚晴骂了句。
“不管你怎么说,现在我确实是你们的老板了。我也不会限制你们自由,爱留就留着,不想就滚蛋。工钱方面,我一定会丝毫不少发给你们的。我可是体恤属下的老板。你们说是不是。”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甚雨颤颤说道,他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看着江寒雪,那个病怏柔弱的男子如今变成了洪水猛兽,把他们的一切都冲毁。
“找得到证据就去官府告我。”江寒雪不紧不慢舀了一碗蟹黄豆腐,香浓的蟹黄和嫩白的豆腐曾经是看花楼的招牌菜。是苏瑾辰跑到四川地区,寻访了好多地方才找到如此地道的厨子,并且重金把他们一家都请了回来。
“江寒雪,你果然是个无耻卑鄙之徒!!在梅花镇的时候你就在盘算这个阴谋了吧,不然你不会连我爹病危都不告诉我,你是想拖到我爹病死,让苏家失了大梁,你才好乘虚而入!你这个小人!!”
江寒雪沉沉把碗放下,他抬起眼,凝起眉头看着甚晴,外人用任何狠毒语言去斥他,江寒雪自可当没听见,但甚晴所说的每一句都如剑芒穿过他心。
“你不要太放肆了!”
“卑鄙无耻下流!!滥人!我算是看走眼才跟你做朋友,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耻辱,我因跟你这样的人接触过而感到恶心!”甚晴气昏了头,冲着江寒雪就是一阵骂,江寒雪手紧紧握着一杯酒杯,身子抑制着颤抖着。随后,只听暗暗一声破响,酒杯在江寒雪手中碎开。
“说够没有?说够就给我滚!!滚!!!”
甚雨和苏扬起身一并把甚晴带走。三人才离了席,江寒雪一口气喘出,他撒开手,掌心一片腥红,碎片刺在伤口里,他也不在意。只是他现在面色难看至极,喘息心口也是痛的。他又一次被甚晴推到了浪尖。
江寒雪的心口越发剧痛,良久他按着心口慢慢伏睡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当夜,天降暴雨。电闪雷鸣。
苏家人正在吃晚饭,江寒雪却带着人马登门造访。
白天才发过病,晚上的他看起来是那么不好。他带着一个匣子,里面是苏家画的押。迈入饭厅,所有人因为他的来临而纷纷动容。
“你来作甚。这里不欢迎你。”甚晴冷冷说道。
“我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情。你们,被寒雪楼解雇了。”江寒雪看着一桌人果然因他这句话而变色,嘴角扬起阴冷的笑意。
“这七座楼本身就是我们的,哪容你说解雇便解雇。”甚雨站起身来说道。
“你们的契约全然在我这,当时签下的是我购楼的契约。关于任何看花楼是你们之类那种契约我好想不记得有签订过吧。从你们画押那一刻起,这七座楼便是我囊中之物。包括你们。当然,我白天时候说过,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你们爱留就留,不爱就走人。只是,你们欠了我这么大一笔债,若是不在寒雪楼打工,怕是卖了家宅也还不清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苏夫人也发话,“老爷在生时候可是待你如亲人,他一走你便夺走了他所有产业。你,你真是狼子野心。”
“苏老爷也只不过想挽救看花楼才跟我江家合作的。你敢说他是没有目的地待我好吗。为了自己家业,他还试图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卖’给我们呢。”
“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们不跟你合作了。”苏夫人怒道。
“苏夫人,你是气糊涂了吧。哪只眼睛看见契约里写着‘合作’二字?我是全额收购看花楼,看清楚了!你们已经没有看花楼了,你们仅有的就是一堆可悲的辉煌回忆。而今你们还负债累累,但好歹相识一场,我也不能把你们往绝路上逼对不对。这样,要么你们欠债还钱,要么……”江寒雪停顿了一下,他把目光落在甚晴身上,“要么把女儿嫁我。这样我们就正式成为一家人了,一家人,什么话都好说。看花楼也自然而然有你们的一份。”
“我们是宁可全家上街头去讨饭也不会把甚晴嫁给你这个禽兽的!!马上给我滚出去。”苏夫人斥着,江寒雪收起了虚假笑容,看了所有人一眼。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走。”
江寒雪搅和了这一家人的气氛,饭没吃完,苏夫人便头疼回屋休息。兄妹三人面面相觑,一口饭也吃不下去。尤儿见气氛凝重,她不住起身给每人都倒了杯酒。
“苏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雨开口说道,“落到江寒雪手里,我们只能自认倒霉。”
“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江寒雪他可是说到做到的。”苏扬绝望地说着。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们会中江寒雪如此计算。若是如此,怕是我们真的要被逼得背井离乡,只是我们现在欠的最大债主是江寒雪,不整死我们他是不会罢休的。”甚雨亦是一筹莫展。甚晴看着两个哥哥因为事情都愁容满布,心底也顿然不是滋味。
“苏扬,甚晴,大哥现在要先给你们做一个心理准备,我们要摆脱江寒雪,便只能把宅子押他。”
“把宅子押了?!那我们住哪,现在我们可是一点多余的钱也没有了。押了宅子,得到的顶多是几张卖身契。”苏扬突然想到尤儿才到他们家那会,甚晴用八百两银子赎了她,银两落入的是妈妈手里,尤儿得到的只是一张毫无作用的白纸。
没有想到,只不过一年,他们也将沦落到这种窘迫里。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前面的路会很难走而已。”
天一亮,甚雨便拿着房契去找江寒雪。江寒雪拿着苏家人最后一份财产,双眼像只狐狸那样幽幽地看了甚雨最后一眼:“苏大公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你该不会是连账目都不会算吧。你们抵押了宅子,那可是一无所有了。只不过让你们把甚晴嫁给我,这样你们不会吃苦,你们的妹妹也将享受一辈子富贵荣华。还正好断了她跟尤儿的来往,这样一举三得的事情,你们竟然不干?”
甚雨看也不看江寒雪,转过身便走,边走他边凛然说道:“债已经还你了,以后我们跟你毫无瓜葛,你也别再来纠缠甚晴。还是那句话,就算我们到街头讨饭,也绝不会把甚晴嫁给你这个禽兽。”
江寒雪怒气渐上,却被他慢慢压了下来。看着甚雨那刚正的背影,江寒雪不住冷嘲了一声:“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们会回头找我的。”
江寒雪是说到做到的主,第二天天才亮他便带着人来抄家。说是苏家欠债不还,只能用家宅抵押。除了自己的一些私物,里面物品一件不许带走,其他人在傍晚之前全然搬离宅子。甚雨临时找的房子,一家人搬到了豆腐大小的地方。只有三间房,一个不透光的厅。院子没有井,要喝水只能走远去挑。
三间房,苏夫人用了一间,尤儿甚晴用了一间,甚雨夫妇一间,苏扬在客厅用木板搭了个临时的床便在那将就。兄妹三人白日奔波去找工作,尤儿留在家中打理。三人落魄得就连来福楼也去求过,最后被王三顺冷嘲热讽一顿后便捡了个洗碗的差事,一个月三百文。曾经看花楼的三位东家而今沦落到,一个在后院洗碗,一个在前台打杂,另一个则要在菜市场和厨房徘徊,三人一个月的工钱一两银子都不到。
尤儿和程璞也帮着接了些缝缝补补的小活。一家人才慢慢维持下来。可是跟以前相比,那可是天差地别。
这房子雨天会漏,阳天漫满尘灰。不透风,每次下过雨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这里所有人都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苏夫人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临老才来过这种窘迫日子。还要看着自己三个儿女每日奔波,夜深了才回来,累得不顾一切倒头就睡。才两个时辰便要起身回去干活。
想到这,苏夫人不住捏下一把辛酸泪来。
程璞临盆在即,甚雨是拼了命攒钱迎接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己大可天天白菜白米饭,可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吃苦。这时候程璞是极度需要营养的,甚雨每天省着攒着,把自己以前视为玩物的玉石折扇全然当掉。为的就是让程璞和孩子不受冻挨饿。
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苏家人,眼下突然家道中落,过的苦日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适应。甚晴每夜回来,都会看见苏夫人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借着门缝看去,她凑着一盏豆大的灯光在偷偷帮着程璞和尤儿缝补货物。
看到这甚晴鼻子不住一酸,泪水就忍不住落了下去。
白日下过雨,甚晴从后院洗完碗出来,她一双嫩白细腻的手如今沾满厚油,还变得粗糙。走到厨房,她看见甚雨在前台收拾客人吃剩的残羹。都还是吃了几口就浪费的菜,倒了实在可惜,甚晴看见甚雨竟然趁人不备,伸手抓了一团米饭,和着剩菜吃了下去。
看到这,甚晴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兄妹三人赚来的钱也不够养家糊口,所以三人每天只吃几个馒头,喝凉水了事。加上甚雨的孩子要出世了,甚雨想把最好的都给孩子和程璞,连自己的饭钱都给省了下来,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便喝凉水解决。
回头看负责采购的苏扬,昔日俊美公子的他如今变成一身粗布麻衣,满脸胡子渣渣的邋遢汉子。推着板车运送蔬菜鲜肉。回到来福楼,王三顺第一个走了过去,胡乱清点了下食材便冲着苏扬怒道:“怎么少了几样?你不会是拿着店里的东西去贴家了吧。也难怪,看花楼现在落魄得三位公子小姐都要出来打杂,若非我好心收留,怕是你们会在街头要饭吧。”
苏扬沉着脸:“请你清点清楚,我可是一个子都没多拿。”
“哎哟,给我玩冷酷不是。我说少了就少了,你再啰嗦我扣你这个月工钱。”
“那你分明是在诬陷。”苏扬抬起眼,看着王三顺那占了便宜便不饶人的嘴脸。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的手下。说难听点就是我的狗,看着我心情,我乐意了赏你几个骨头,不乐意了马上抬腿踹你滚蛋。既然寄人篱下,就该谦虚一点,别给我摆你以前当东家时候的谱。看花楼已经给你们这群败家子给败光了,我想苏老板泉下有知也会气得想从棺木里爬出来摔你们几个耳光。”
“你!!”苏扬红了眼睛。
“冲什么冲?好了,这一次的损失便从你工钱里够。下一次我可不会这样仁慈。”说罢,王三顺大摇大摆走出了院子。把昔日高高在上的苏家二公子践踏在脚下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爽快。王三顺想起以前跟看花楼提出合资,却被苏瑾辰不屑一顾赶出门外的事情。
而今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报应到他们头上?
苏扬平白无故背了黑锅,还被扣了工钱。本身工钱就不多,再扣便然所剩无几,受了气却无从吐纳,苏扬坐在了板车上,凄凉应对这本不应遭遇的情景。甚晴从厨房跑出来,拉过苏扬的手,却看见苏扬的掌心都被摩出了茧子,有的还破开,流过血,现在干竭在那里,苏扬每天是负责运货,板车的麻绳把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摩擦得遍是鳞伤。甚晴一个心疼,把苏扬的手捧进怀中,贴在脸上。
“二哥。刚刚我看见大哥饿得实在受不了,竟然拿客人吃剩的饭菜充饥。现在我又看见你充当了王三顺的撒气桶。我心里真的好难过。我们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却要受这样的苦,不是说好人好报吗?为何让我们受这端气?”
苏扬忍着眼里委屈,他把甚晴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脊,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遭遇此祸,好人好报也只是书里有说,残酷的现实有时也会让好人有坏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终于忙完了一天,三人疲惫不堪回到家中。一入门却看见尤儿泪眼涟涟,程璞在一边安慰着她。见三人回来,尤儿赶紧抹干泪眼,回身说道:“我去给你们烧水洗脸。”罢便匆匆离开。三人是甚为不解,询问之下,程璞叹了口气告诉大家,原来今天尤儿到镇外送缝补好的货物,遇到了一些地痞流氓,认出她曾经是摘花楼的头牌,只是以前有看花楼撑腰他们不敢胡作非为,而今虎落平阳,他们公然拉着尤儿便调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