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之前那对幻想着未来的情侣,约定好了时间,拿着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站在柳树下,预备着经年的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自己画了一个封面,然而并不知道怎么上传。。。。。
☆、新叶旧约·遥牧篇(四)
盛夏已过,繁花早已落尽,不过多久,一树的翠绿也将消散。
立秋已至,天气渐凉,燥热已去。遥牧想起了柳的歌声,想起了小女孩口中,那个唯一一个活过了一年的叶灵,想起了淡然靠在树上的浮舟,默默的看着与他当年相同的鲜活的生命。
他想活的更久。
超过一般的叶灵,超过浮舟。一年,两年,三年。就算是达不到柳的程度也好。
如何活的更久呢?
他不知道。
深夜,柳树对面的小区里有一个人自杀了,那个人不满这个世界很久了,她怨恨周围的一切,终于,她放弃了,放弃了生命,放弃了改变,放弃了拯救,放弃了自己。她带着冲天的怨恨死去了。可当她死去之后,她带着一身的残破,以魂灵的状态存在于世的时候,她又突然懂了。
泪下。
哭声震撼了对面一树的叶灵。
遥牧看着那个血溅当场的女孩子,呆住了。
痛哭之后,她擦了擦没有泪水的脸,走向那发着绿光的柳树。一步,两步,穿过人,穿过驰骋的车流,穿过她生时,看不透的万物。
她以魂灵之身,触碰到了那棵柳树。那是和她一样的魂灵。她极目望去,周围只有这一棵百年的古树,才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是生命最本真的状态。
一树的叶灵,叽叽喳喳的落在了她的身边,像是倾洒的天光。
遥牧落在她的手上,她托着那沉甸甸的光团到面前。
怨恨吗?
她生时的一切都还和她有关吗?
真的有轮回吗?
天地那么浩渺,她的苦乐悲喜又算得了什么?
每个人的悲喜都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可所有人的悲喜,拼凑成了众生。他们哭着,笑着,追求着,舍弃着,爱着,怨着。紧紧抓住什么不放,明知痛苦却不愿松手,自欺欺人的逃避着,明知在堕落却不愿面对。生活成了泥沼,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拼命的挣扎着,却只能越陷越深。
释然了。
放下了。
却还是无解……
一道两米多高的黑影站在不远处,正快速的前进。女孩没看见。她突然破碎成千片万片的浮光,黑白相间,绝不混杂。
遥牧不知所以,可是他吸收了那黑白j_iao织的光,只有他吸收了,只有他能,他也不知为何。
女孩的一生在他眼前迅速的拂过。
出生,伴着周围人的喜悦。
童年,父母的自以为爱,同龄人的冷落,孤身一人。
小学,没有朋友,只能蹲在墙角,看着别人玩耍,孤独。
初中,父母的强迫,梦想被打压,想要的全部都得不到,孤寂。
高中,找不到生命的真谛,父母更强的压迫,与梦想背道而驰,r.ì复一r.ì相同的生活。厌倦,怨恨,叛逆。
她从来都只是按照别人的道路活着。自己的道路呢?没有。
她所追随的,从来都只是自己创造出的幻象。
周围的人,都希望她走一条她并不愿意走的路,用她讨厌的方式。自以为爱,自以为关心,那般的粗暴,那般的无力反抗。
遥牧不懂,不懂得这种生活,不懂得她的挣扎。
但是现在,他们的命魂,合而为一了。
那个极高的黑影走到了柳树的面前,柳出面了,不知在和它说些什么,遥牧听不懂。后来,那个黑影走了。柳回头,面色凝重的看了遥牧一眼,然后像以往一样消失了。
遥牧感到,自己的命魂又重了许多,身上那幽幽的绿光,更甚于周围的叶灵。但他也刚刚意识到,自己同那自杀的女孩一样,从来都是孤身的,只是生活在同类之中,偶尔一起行动罢了。而一起,也不过是许久以前,他们一起去看花树那次罢了。
他看着其他的叶灵几个一起,慢慢的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突然升起了一种落寞之感。看着绿色的光团移动,渐渐离自己远去,周围变得黑暗,只剩下头顶的光。
处暑,秋风清冷,其他树的叶都化为金黄,柳树还好。金黄的叶在一点点凋零,纷纷扬扬,落满了人间。
一些叶灵开始变得虚弱,甚至有一些已经开始变黄。
柳叶也开始枯黄了。
纤长的柳条随风摇曳着,细瘦的柳叶开始飘零,离开柳条,飞向天空,落向大地,沉寂在泥土里。
叶灵开始一点点衰弱,绝大部分变黄,变得没有生气,他们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叶子上,最后,随着秋风,伴着泥土的召唤,纷扬而下。
遥牧依旧是绿色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新绿,他看着同伴们枯黄,老去,然后进入泥土,与黄土融为一体。他看着同伴们哭着,满脸的愁容,满心的恐惧。恐惧死亡,厌恶死亡。那个生命必经的一个部分。
和他一样强盛的叶灵依旧是绿色,他们看着那奔赴了道的同伴,看着他们死去,担心自己的未来,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存在多久,最后是不是也会变成泥土的样子。他们听着行人走过,踏在枯叶上的声音,看着那碎纹。前路永远都是那么漫长。
白露,满树的繁茂已经变得萧条,叶子落了将近一半,叶灵死去了将近一半,遥牧依旧是绿色的。他的同伴只有少数几个还泛着一点绿光,剩下的还活着的,早已变黄。
一场秋雨来了。
风是冷的,雨也是冷的。
像是砭骨的长鞭。
秋风裹挟着落叶翩然而下,粘腻着冰冷的雨水,再也没有了翩然的意味,轻灵的叶仿佛变得无比的沉重,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直直的坠向大地,那个他们眼中最后的归宿。
遥牧看着他们,莫名的心痛。
没过多久,雨过天晴。地上的黄叶和泥土纠缠在一起,一踩就是一脚粘着叶子的泥,可是彩虹依旧在,还有天光,还有y-in翳的浓云。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提着s-hi漉漉的伞,她脸上的妆有些被雨晕开了,而粉底也盖不住她脸上的疲累与苍白,可此时她却一脸开心的打着电话,正好路过柳树,遥牧向下张望着。
“喂,姐夫,姐生了吗?”
“啊啊啊啊,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啊!太好了!哎姐夫,我姐还好吗?”
“我姐没事就行,哈哈,对了,孩子名起好了吗?”
“那我说的那几个行不行!”
“你说了不算,听我姐的,我姐说行就行!”
遥牧观察着这个女人,细细的高跟鞋粘上了泥点,裤子上也有一些,因为心情大好,所以走路就有些快,身体前倾着,也不管伞上的雨水滴在了腿上。
她的家里是添了一个宝宝,宝宝的妈妈是她的姐姐。
看啊,这凄冷的秋里,落着苦雨的风里,依旧有人那么开心,他们有着自己的幸福,有着自己爱着的,想要守护的一切。那是一个新的生命,一个会渐渐长大,看着世间百态的人。
人们各自有着他们的悲喜,那么温暖。
遥牧瑟缩着,希望能温暖一些,这时,其他几个还有些绿色的叶灵也挤了过来,他们互相抱怨了几句,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遥牧第一次感到这么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样子看起来会不会舒服一点。以后大概都是周三周r.ì更新吧。
☆、新叶旧约·遥牧篇(五)
秋分。秋雨不停,叶子好像永远也落不完。空气里一直弥漫着一种清冷的香气,让人闻着就带有几分冷意。人们裹紧了衣服,包里常备着一把伞,走在外面,还打着寒颤。
正午,一个学生在等公j_iao车,他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背着课文: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ch.un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ch.un,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ch.un,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学生叹了一口气,道:“夏虫不语冰。”
遥牧这几r.ì一直和其他几个生命里顽强的叶灵坐在一起,看见那个背书的孩子,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一直渴望的是什么。他听着那些学生念出的几句话,就那么痴了,直到其他叶灵叫他,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寒露。
不知何时,四个仅存的叶灵渐渐化了人形,穿着单薄的衣服。
遥牧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就好像那几句可以带给他一直希冀的东西。
叶将要落尽了,只剩下一小部分还留在树上,有的还活着,有的早就死了。他本体的那片叶已经变成了黄绿色,其他,是完完全全的黄。
柳来了,依旧是一身的绿衣,只是这次的衣服比上一次看到的更厚重,又长又密的黑发披散着,直到大腿。他坐在树上,看着面前几个挤在一起可怜巴巴的叶灵。
“你们也看见了,现在是深秋了,就剩下你们四个了。几乎所有的叶子都会在秋死去,就算可以侥幸活下去,到了冬,也将消亡殆尽。况且到了冬,那么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