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耕女织,术业有专攻,也是一技之长。”
慕清看洪世昌和琴姨聊得投机,无声地笑着走开了。
一连两天,向径都在向呼里筠了解泾国与呼里族政策上的不同,以及呼里族推行得好的方面。向径兴趣盎然,呼里筠知无不言,两人相处起来,竟出奇地融洽。
“这样一来,百姓们不会有怨言吗?真能做到人人舍小家,无私为国?”
向径不解,呼里筠也疑惑,“朝廷政策的推行乃朝堂商议的结果,必定顾全大局,势在必行,臣民唯有支持。”
“那么支持背后是否民不聊生?”
“何至于民不聊生?”
向径和呼里筠互相看着对方,第一次出现了分歧的声音,感觉却并不恼人。呼里筠惊讶于自己的口无遮拦,向径诧异过后,对呼里筠的敢怒敢言表露赞赏,弯起唇角笑了。
“启禀殿下,公主和叶穗姑娘来了。”
公公话音刚落,向衍和叶穗就出现在身侧。向径,呼里筠还是并肩而坐,对视的模样,等向径反应过来时,向衍和叶穗的神情已然不一样。
“衍儿禾儿怎么一块儿过来了?”向径笑着起身走近,“找我,还是筠公主?”
“太子殿下若没空,我还是不打扰了。”叶穗低头行过礼,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向径一下就收敛了笑容,上前站在叶穗身后,“禾儿,你跟我来。衍儿,筠公主交给你了。”
向径看着叶穗,眼神不容叶穗拒绝。最终只剩向衍和呼里筠相对无言地站着,呼里筠也不确定向衍是否是来找自己,担心向衍扭头就走,呼里筠勉强找了话开口。
“你的身体,完全复原了吗?”
“恩”,向衍轻声应着,眼看气氛转瞬间又将沉寂,向衍突然问道,“如果有人能让你甘愿留下,那也是我皇兄,不会是我,对吗?”
呼里筠一愣,随即想都没想地答道,“不是……太子是太子,你是你,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是太子能做到,而你不能的。”
向衍笑了,“纵使容貌再相似,我和皇兄还是有太多的不同。很多事情对皇兄来说,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但倘若放在我身上,就会变成离经叛道,有违伦常,就像你只能嫁给身为太子的皇兄,而不是作为公主的我。”
“向衍……”呼里筠的心,忽地就乱了。
“呼里筠,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可能,可能是病糊涂了吧……”向衍语气幽幽,轻声低诉,“觉得投缘就是喜欢,是不是很幼稚?真正的喜欢应该不是这样,我只是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有时候看你气急,我觉得有意思,乐意逗逗你,或许是这样渐渐地混淆了开心的感觉和喜欢,如果可以,之前的那番话,你就当随风散去了吧。”
呼里筠抿着嘴,良久,才出声,“那你以后还会常来找我吗?”
向衍脸上挂着笑,点头道,“你希望我来,我就会来,我做出的承诺不会变,对你负责,护你回去。”
呼里筠看着向衍,那笑容没让呼里筠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向衍的承诺没变,可呼里筠对向衍执着负责的感受,从最初的不解,变成了此刻无尽的酸涩。向衍好似否定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呼里筠心里也像缺了什么,这样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到原本的状态吗?
东宫中院,泉水潺潺,犹如叶穗此时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字字沁动向径的心。
“我想说的说完了,相信呼里公主还是我,在于你。”
“禾儿”,静静地听完,向径拉住了要走的叶穗,“我不允许你这样负气地走掉,呼里公主和你,在我心里是没有可比性的,你最应该坚信这一点。”
叶穗柳眉微皱,“我不是进宫来与呼里公主比较的,我……”
“你是来告诉我,呼里公主身边的那个男子很可疑,提醒我小心防范”,向径微笑着低头看叶穗,“但是,对于我和呼里公主的关系,禾儿你没有一丝丝的担心吗?”
凝望着向径浅笑的眼眸,叶穗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担心也没有用。”
越成长,就会有越多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看见这样的叶穗,向径真的很想上前将人抱进怀里,但向径犹豫了。桂花树下的情不自禁之后,向径非常非常认真地考虑过,有关于自己和叶穗。
“禾儿,我发誓会保护你,更想守护你,可现在的我还是会让你觉得不安,虽然若即若离不是我的本意,我有我的苦衷,难以坦诚。我确信了自己的心意,却无法控制你的选择,留下还是离开的决定,始终需要你来抉择。”
和叶穗面对面地站着,向径的话,说得很慢,也很艰难,“记得我那天问你的吗?是否只要两情相悦就是好事?如果呼里公主喜欢上假扮男子的衍儿,如果此刻在你面前的我,是女子……禾儿,等你想到答案,再来告诉我吧。”
同为女子的,两情相悦么?叶穗眉心紧锁,无声地看着向径。
如果那样,还称得上两情相悦吗?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了……
向径彻底地抛了一个难题给叶穗,叶穗吃不好,睡不着,快要在心里将向径埋怨千万遍,始终没办法将清晰的答案带给向径。
湖心亭,向衍给呼里筠披上锦袍,不紧不慢地打趣道,“最近风大,你就这样出来,难免不会像我一样,一病好几天。”
呼里筠抓着锦袍襟口,反问道,“给了我,你又着凉了怎么办?”
向衍话未说出口,呼里筠已经将锦袍展开,盖了一半到向衍肩头,“这样就好了,同苦同甘。”
“连同苦同甘都知道了?”向衍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又不是多么难懂的词”,呼里筠不甘示弱地反击,“在呼里,也是很推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学义薄云天,桃园结义?”
呼里筠气得瞪着向衍,眉眼却难掩忍俊不禁的笑意。
“参见公主殿下,筠公主。”
呼里锦扬的出现,打断了向衍和呼里筠的谈笑。
向衍此前对呼里锦扬并没印象,所以呼里锦扬来找呼里筠,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向衍也没放在心上,不曾注意听,也不打断,直到话题说到了自己和向径身上。
“刚去过市集,听说了不少太子和公主殿下的事,民间每每谈起,总是赞不绝口。”
呼里筠看一眼呼里锦扬,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向衍倒是随性,问道,“百姓们都说什么?”
“说太子殿下像了皇上,重情重义,不计较出身,真心接纳民间女子;赞公主和皇后娘娘一样冰雪聪明。”呼里锦扬低着头说出这番话,状似谦卑。
向衍笑着看了看呼里筠,“世上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墙再高,宫里的事也瞒不过百姓们。所以说,坏事,亏心事不能做,至于皇兄感情上的事,皇兄自有分寸。”
“不知是哪家女子,竟能得太子这般垂怜?”
“哪家女子都好,情之所系,旁人是羡慕不来的”,没有和呼里锦扬畅谈下去的意思,向衍起身转向呼里筠说道,“一直坐着也不好玩,我们到那边走走。”
呼里筠随行,呼里锦扬是没办法跟着了,擦身的一瞬,呼里筠分明看见了呼里锦扬眼里的怒意,冲着前方丝毫不知情的向衍。
待到走远,向衍也收起了笑脸,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见了呼里锦扬的身影,向衍才煞有介事地说道,“他这么明显地套我的话,句句和我皇兄有关,是想做什么?”
听见向衍这样一问,呼里筠心里一惊,说不出话了。
☆、第33章 无形心墙难言明
呼里锦扬第一次在向衍面前留下印象,就因为旁敲侧击,过多地询问了有关太子向径的事,而让向衍心生疑虑,也让呼里筠吓得噤了声,无言相对了。
“身为七尺男儿,阳刚硬朗,怎么也像市集妇孺一般,聊起这茶余饭后的闲茬?”向衍一边走,一边皱皱眉问着身边的呼里筠,“你们看作英雄的呼里勇士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吧?”
呼里筠还未回神,看着向衍,“你想说的,是这个?”
“怎么,不能说吗?他很厉害?”向衍睁着大眼睛,认真地问。
呼里筠低头笑出声,大大地松口气,“他是最有名的呼里勇士,厉不厉害,依你看呢?”
向衍不以为意,“在我心里,最厉害的是我父皇,他还谈不上,要是厉害,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怎么没有打赢我?”
“那时也没有分出一个明确的胜负……”想到那一场比武招亲,呼里筠脱口而出,是未曾思量的。
向衍偏头看了呼里筠的神情,不满道,“你始终都是护着你们呼里族人,如果他赢了能让你安定下来,我也不必费心留你在泾国。我赢也不是,输也不是,你这呼里公主真是难伺候!”
“我怎么了,你就这样气呼呼?”呼里筠伸手让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向衍又转过来,难掩笑意,“没说你赢得不好,泾国公主总不会这般小气吧?”
向衍绷不住,气不久,“看在你不苟言笑也笑了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向衍”,呼里筠突然轻声开口喊了向衍的名字,等到向衍的目光看过来,呼里筠又迟疑着斟酌了用词,“在你心里,永远不能被原谅的事情是什么?”
看到向衍因为出乎意料的一愣,呼里筠不禁说得更明白一些,“总有一些事,是不能一笑而过的。”
“不能伤害我的家人,我的父皇,母后,皇兄,师祖,洪爷,欣姨等等,所有我看作家人的人都不能被伤害,否则,我绝不原谅”,向衍看向呼里筠,还是那副笑模样,“还有我答应了会保护的人,难伺候的呼里公主。”
深秋的冷空气吸入心里,呼里筠几乎瑟瑟发抖,抬手握住的,还是向衍让给自己的锦袍。这一切,甚是讽刺。
扁竹签滤出药汁,倒了满满一碗,药熬好的同时,林大夫给苏掌柜的扎针也结束了。等药到适宜入口的温度,叶穗就该叫醒苏掌柜了。
替苏掌柜擦去额头和鬓角的汗,叶穗静静地守在床边。这么久以来,已经习惯了周身是药的味道,曾经是看不到边际的苦涩,也被黑心的大夫骗过几次,可如今,叶穗觉得能够踏实下来了,又有几分不确定,让人心添烦忧。
“叶穗,我进来啦”,伶俐敲了敲房门进屋,将手里的几件衣裳拿给叶穗看,轻声说道,“琴姨做给你们御寒的,大家都有,看看喜欢吗?”
叶穗小心地接在手里,抚了抚轻柔的面料,“琴姨的手艺,自然是没得挑的,每年都是琴姨最细心和用心,让我们这些晚辈实在惭愧。”
“琴姨以众人乐为己乐,乐在其中,我们太见外,琴姨反倒不开心,所以叶穗,你就别想那么多啦,但有另外一件事……”伶俐在叶穗身边坐下,看了看熟睡的苏掌柜,小声问道,“你最近怎么都不进宫找太子殿下了?殿下忙于政事,每日辛劳,叶穗你应该主动去看看太子,这儿有我们照看。”
叶穗垂眉,看着汤药表面浮上的药叶,“没事跑去皇宫做什么?”
“恩……”伶俐苦思起来,“确实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太子这事办得也真是没头没尾,和呼里公主成亲月余,要来将军府提亲也合情理了,怎么就?不会是和呼里公主日久生情了吧?”
“伶俐,说话再没个分寸,迟早会闯祸”,叶穗的语气不自觉地严厉起来,“皇家的事,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谈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