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茗求过情,原帝就是不松口,但也知道宛茗和小舞的主仆感情,宛茗不忍小舞受苦,原帝不愿宛茗遭罪,实则都是一个道理。
宛茗看着撑得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整个身体蜷成小小一团的小舞,走过去,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原帝一挥手,五个端着餐盘的太监又重新进来,将菜一道道摆上了桌。
“小舞,来。”
宛茗让腿脚发麻的小舞先坐下,站在一旁将筷子递给了小舞,急得小舞忙摆手,“公主,使不得……”
“小舞,连你都不陪我吗?一起吃。”
很少看见宛茗沉下脸色的样子,小舞不再说话,稳住手还是先替宛茗盛了碗汤。原帝看着宛茗冰冷的侧脸,摇着头往书架那边走了。
筷子戳着米粒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宛茗的眼神就放空了。小舞同样食不知味,愣愣地看着宛茗,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如何说,“公主……”
纵使向恂有情似无情,宛茗也觉得相见比不见好太多。相识于柳州,虽说后来是为救向恂性命才将向恂招作了自己的驸马,但是宛茗从未后悔,也不曾委屈。身世性别或许命运弄人,可向恂和宛茗一路走来也承蒙天公作美,敞开了心结,走进了彼此,所以宛茗怎么会不懂向恂?
让两块姻缘石在一起,是向恂的承诺,即便眼下是最混乱的局面,向恂想要和宛茗在一起的心不变,正是因为有着同样的信念,宛茗才不至于绝望。来日方长,而事在人为,起起伏伏,无论向恂的身份如何转变,宛茗待她的初心不变。就算等到芳华尽退,仍只为那一个人留守,此生知足。
“向恂,只愿你能平安归来。”
望向天边最亮的一颗星星,向恂的掌心是丝巾轻柔的触感,乱成一团的愁绪在清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平静。
洪世昌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几次转身要走又停住了,最终还是跃上屋檐,将披风交给了向恂,“夜里风凉,你可不能病了。”
“洪大哥,难为你了,弄得你们兄妹分离。”
“哎,也不是你的错,你千万别这么说”,洪世昌在向恂身旁坐下,“说实在的,我不担心小妹,有她在弟妹身边,多少照看着点。兄弟,今天这事,我……”
“大哥,你说得有道理,我要是一时冲动就糟了”,向恂看着洪世昌笑了一下,“宛茗在她父皇身边是最安全的,她平安,我就可以安心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事已至此,本也只能如此。但是前路如何,任谁也预料不到。一方面,向恂若不强大自身,终究受制于人,和宛茗未必就能有幸福结局。另一方面,向恂越强大,原帝对其的防范和敌视也就越大,和宛茗的未来更加模糊。
进退两难,局势逼迫向恂选择了后者,既然宛茗是向恂绝不能放手的,那么任何方式都将为了这一个目标。
宛茗和向恂都难眠的深夜,一声巨响,声似炸雷,天边都被火光映成了红色,对平州的攻城之战爆发,速战速决,趁热打铁,信心十足又占据优势的原军不会给泾军一天一夜的时间去休顿。
宛茗穿着外衣走到东宫门外,看着似远似近的地方,手扶在冰凉的石栏,眉心都叫晚风给吹皱了。
同一时刻,身着盔甲的向恂站在布防图前,将各处要塞,应战之策一一标记和说明,不断有战报送进来,向恂便根据战况做出指示,在几位主将了解了向恂的战术之后,向恂登上了城墙,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原军将士,立场转变,向恂有责任守护忠心于己的将士。
无异于浴火重生,每一个泾国士兵都咬紧了牙关,又有向恂亲自带兵,士气十足,拼死抵抗,不同于一年之前,不会再拱手将家乡葬送。这片战火,更加燃起了泾国将士的复国之心。
原帝从书案前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背影单薄的宛茗,又望向还未停息的战争火光,负手而立的身形傲然如山,却也背负了似海的父爱。
充足的准备和万众一心的力量最终将胜券在握的原军阻拦在平州城外,泾军成功守城,喜悦,却也难免疲惫,两军力量之悬殊,仍是摆在向恂面前的大问题,粮草和马匹也是难题。胜利的欢欣只有片刻,脱下沉重的盔甲,向恂待在临时腾出来的书房,反复看着地形图,猜测着原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当向恂用朱色的笔将原朝京城圈出来,向恂的视线就定格在那一个红点上。笔尖腾空,从原朝京城移至柳州的位置,再后退一步看了泾国京都与柳州的距离,目光柔柔地笑了,“天南地北,竟然也能让你我相遇,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这样想,我会对我们的重逢更具希望,宛茗。”
刚想推门进去的向母听到了向恂的话,从门缝中看着向恂,不太结实的木门发出了声响,被向恂察觉了,转过身到门口扶了向母进来。
“母后,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未歇息?”
向母看着摊成满桌子的书,再摸了摸向恂桌上茶盅的温度,叹气道,“恂儿,你不也一样,你让我又怎么睡得着?连个给你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
“母后”,向恂急忙揽着向母的肩膀,“孩儿哪见得是如此娇气之人,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与父皇的励精图治相比,孩儿还差得远了,所以将勤补拙,以尽快适任天下之责。”
“话虽如此,我实在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发展成了这般”,向母抚上向恂的脸庞,“恂儿,我帮不上你,如果我让你和公主在一起,你们好好过日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母后,您想多了,阻止我们的不是您,是原朝欲统天下的野心,也是我朝必将雪耻复国的决心。但是谁都没有做错,所以孩儿不会因此和宛茗分开。母后,再与宛茗相见时,您会祝福我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的构思全无,甜不够可咋办?苦恼啊苦恼。。。。
77宠爱一生一世梦
身为一国之君,原帝逗留在外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何况整个泾地很快就要沦为战场,尽早抽身,原帝才无后顾之忧。但是……
“父皇,请恕儿臣难以从命!”
“皇儿,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向恂背弃父皇吗?”只有原帝和宛茗两人的御书房,原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留恋,朕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是她野心太大,难以与我朝和平共处,朕三番五次提点,皇儿当知不能对她动真情。”
“若是不能动情便不会动心,父皇当初又怎会明知皇宫容不下母妃却仍执意娶母妃回宫?”
原帝脸上一惊,随即便侧过了身,“不可相提并论之事,朕与你母妃又岂是敌对的立场?”
“但是”,宛茗顿了一下,说道,“后宫各妃与母妃水火不容,对立起来堪比战场,否则母妃也不会郁郁而终。”
原帝看着宛茗,“皇儿,你这是责怪朕?如此说来,朕更加不能让你和向恂在一起,以免步了朕和你母妃的后尘!朕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公大臣,这辈子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哪都不准去才太平!”
“父皇”,面对动怒的原帝,宛茗跪了下去,“儿臣这一生只会为向恂一个人披上嫁衣,就像母妃为父皇所作的那样。儿臣曾经确实埋怨过父皇,因为儿臣不明白,您贵为天子,百官之首,有着呼风唤雨的权力,为何不能保护母妃,为何让母妃受尽委屈。但是在母妃临终前,母妃让儿臣不要怪您,她说也没有怪您的理由,因为她所感受到的幸福都是您给予的,她无怨无悔,甚至庆幸,庆幸她是您深爱过的女人。如果一切重来,她仍然会在小石桥上救您回家,仍然会在您得胜归来之后义无反顾地跟您进宫,仍然会……为您而死。”
原帝红了眼眶,听着宛茗说着那些原帝不曾知道的事,想到过往,喉间不禁哽咽。
“母妃的幸福只有父皇能给,儿臣的幸福只有向恂能给,还望父皇成全,让儿臣留在泾地,战事尚未结束,说不定仍有转圜的余地。”
对于宛茗的坚持,原帝只剩无奈,“皇儿,你未免将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
“父皇,只要相爱,又能有多复杂的状况是不能克服的?”
宛茗实在不能屈服,一人放弃,另一人的坚持便也毫无意义,宛茗相信向恂,也要值得被向恂所信任。
要说立场,原帝不能单纯地站在感情的角度去支持宛茗,因为原帝还是宛茗的父亲。
“皇儿,朕给你一天时间想清楚,一天之后,朕必须回朝,朕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原帝知晓了宛茗的决心,原帝乃真性情的人,宛茗也就相信这一番话会有所作用。
原帝刚走,洪欣就找了过来。因为宛茗的再三要求,和向恂相关的人不仅未受到牵连,还没有被剥夺行动的自由,包括福生,只是仍局限于皇宫之内。
看看宛茗的样子,神采依旧却难掩憔悴,洪欣知道向恂和宛茗前景堪忧,但是何滋味,或许作为旁观者是怎么都无法体会深刻。
“有事和你说”,单刀直入是洪欣的性格,欠了宛茗人情,不善矫情地表达,也总是去做些什么来帮忙,“可以很确定,你父皇手里拿到的向恂勾结硅国的书信是假的,只要鉴别一下印章真伪即可。”
洪欣这样说了,宛茗就不会怀疑,只是仍在想究竟是何人所伪造,或者说如何揭穿伪造之人。
看宛茗不说话,洪欣以为宛茗有着同样的顾虑,便坦言,“如果你的父皇只是为了找一个除掉向恂的借口,那么那封信的真假就不重要,也就没有鉴别的必要了,白费功夫。”
“不,信的真假,非鉴别不可,不仅重要,还是关键”,宛茗十分肯定地看着洪欣说道,“洪欣,多谢,你帮了大忙。”
为宛茗突然的喜色愣了片刻,洪欣随即也笑了,“这就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终究恶有恶报。”
宛茗笑笑,没有接话。洪欣带来的消息就像及时雨,孰是孰非,原帝心中应当会有一个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