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
还有呢？
然后呢？
后来呢？
我不厌其烦的点着头，她不厌其烦的说着。
晚风吹，月明星稀，初春料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浑身发凉，然后被她牵起了手，呵着暖气，然后很自然的放进她的口袋里。
她的手很暖。
那天晚上很美。
她的围巾是咖啡色的，上面还有奇妙的香味。后来回想起来，大概应该只是一些普通的肥皂的味道，但在那个晚上，我觉得非常迷人。
那时候我天真的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到此为止。
过去的那些让人绝望和痛苦的追逐，都应该在那天晚上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然后，从此，令人钦羡的师姐和她那个永远不服气的师妹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
但是并非如此。
那天晚上的快乐像是初春的雪，纷纷扬扬的飘落，然后融化在空气里。在地面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虽然明明有迹可循，但却又消失靡遗。
路灯下，我和她牵着手走过。
要是说这就是幸福，那么可能我们都曾经拥有过。
昏黄的灯光照亮我和她的脸，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琐碎的事情，我全心全意的去听她讲那些没有我的日子。
你也许觉得这些事情太过平凡，可是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这种琐碎有多珍贵。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让时光永远停留在那天晚上。
“……我喜欢你。”
这是我听过的最认真，最值得珍惜的一次表白。
该继续迟疑吗？
不知道。
“这几年，我总会想起你，总会想起来以前在国家队跟你训练的时候。缺了你，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天气凉，她的鼻尖是粉红色的。
“……我喜欢你，晶晶，别再跟我争了，好吗？”
——好。
我几乎就要答应了。
然后忽然间想起钟教练，想起训练，想起那些没有她，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苦日子。
我只差一点点就能够离开她了，我只差一点点就能彻底忘记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了。教练看好我，队友喜欢我，我明明可以得到那些看起来最最完美的生活。
——认真训练，在夏天的奥运会上横扫群雄，成为世界冠军；然后和队里最帅气英俊的男队友谈恋爱，名利双收，然后和高敏世师姐那样功成名就的退役，转去体育局做领导也好，在社会上做明星也好，最后嫁入豪门，做一个普通的，平凡的，正常的人。
我离那样的生活很近很近。
然而因为她的存在，我再一次开始迟疑。
她就好像是戒不掉的毒药，好像是诱惑着我放弃康庄大道的魔鬼。她蛊惑着我放弃未来，她放肆的勾引我和她一起跌进最深的海底。
……偏偏我对她的一切都无力反驳。
——离开她。
——别让自己陷入那样的生活里。
——离开她。
——别毁掉你自己。
——离开她。
——别让自己为了她魂不守舍。
“……不。”
☆、第 27 章
“……不。”
这场名为『暧昧』的梦，就此醒了。
竟长达七年。
一直以来我享受着她的宠爱，从不曾回答过她只言片语。我在心里期待着和她的交集，却无心去看那些关于我和她的秘密。
我在逃避。
一边渴望着，一边逃避着。
我缺乏她那样的勇敢，尽管明知道爱情就摆在我们之间，尽管明知道我心里喜欢的人就是她，我却仍然就只是傻站在那里，等她过来找我。
她来了。
可我不敢和她一起走。
对于这让我自己都吃惊的拒绝，她好像并不意外。
“你还是不敢，我走了这么久，你那么想我，都没想过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无法抵赖，只能无言以对。
她漫无目的的用脚踩着地上化了一半的雪，没多久就踩出了一个带着冰碴的，半透明的脚印。
我仔细的看着那个脚印的纹路，认认真真的不肯再说一个字。
“四年前，我想，要是我能就这么离开你，也好。”
我无言的默默在心里点头，的确，我和她之间零距离的相处已经太久，应该各自思考自己的选择，仔细权衡自己的未来。只是这个道理我虽然懂，但我却仍然无法接受她这种近乎于残忍的方式。
“要是四年的时间还不够让我离开，那我宁可就这么陷进去。”
她呼了口气，白色的呵气在昏黄的夜灯下变成一束有些滑稽的烟雾。
“……至少，我以为这四年，足够让你和我都想清楚我们的关系。我想了四年，我想……我还是喜欢你。”
我多少觉得受宠若惊。
被喜欢的人所喜欢着，前世做了怎样的善事才能够积攒下这样的福德？这种天赐的莫大恩惠，我竟然还不愿意接受。
——天大的罪过吧，也许。
“然后我回来了，我看得出来你和以前一样，虽然不愿意承认，虽然生我的气，但心里还有我，只有我。”
冬天哭泣很冷。
热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能失去温度，好像在落地之前就已经结成冰，然后摔碎在柔软的，被积雪覆盖的地面上，毫无痕迹，仿佛没有出现过。
可是其实今天并没有那么冷，远不能将我的眼泪冻成冰。
可我心里却觉得好冷。
“我以为你愿意跟我走。”
我的手指尖好冰，好像被抽走了血液与灵魂。
“我以为你会敢跟我走。”
——我比你想的懦弱，也不如你那么成熟。
“我以为你会和我面对面。”
……
“你爱的人是我，为什么不敢把你的心交给我？你躲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离开了你这么多年。训练也好感情也好，我们受的苦都够多了，不应该再遭什么罪了，你为什么不明白？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我。”
我可以很久不和你联络，任凭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
我可以假装对你很冷漠，好像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乎你。
强撑着所有无奈去变得强大，借此逃避想念你时的种种软弱。
可要是你就在我面前，要是你这样站在我面前和我说你爱我，要是你问我我到底愿不愿意跟你走……
……就……
这七年的痴缠和折磨，就都让我放下吧。
我自私了七年，能不能就让我这么自私下去？
让我自私的选择继续安静的爱下去，不要强迫我给你什么答案，就让一辈子这么过去，别再离开我，也别再逼我，行吗？
“你就能忍心让我和你就这么错过吗？”
……
“你为什么要回来……”
“什么？”
“你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要是你一去不回头，也许我就能不用像现在这么难受。
“因为我不愿意放弃你，我爱你。”
“愿意放弃的时候转身就走，舍不得了就随便回来。”
我就应该站在这里，等着你随叫随到。
吗？
“我不想成为衬托你的那个人，也不愿意做那个陪你演戏的人。你追求什么是你的事，不要再扯上我。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明白我在想什么，你也不会知道我喜欢什么我害怕什么。我是一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愿意怎么摆弄都可以的玩具。”
她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我就要忘记你了，我就要放弃你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非要在我眼前不肯走？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争？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不敢去触摸那些注定留不住的幸福，我只是想悄悄的在你身边看着你而已。
既然不可能会有结果，既然只会是短暂的解脱，既然碰撞之后就要不死不休。
为什么还非要在一起不可？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不懂。
这么多年以来，不懂的人总是我，信心满满的人总是她。
☆、第 28 章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她沉默而尴尬的离开那里，她把我送回去，然后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