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儿,是我不好,我不该大意中了歹人的诡计。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陆白神色紧张,意图查看瑞朝惜的伤口。昔日对她笑容满面的人,如今冷眼冷言相向,他心里同样很难过。
“伤疤早已不再,不劳大驾。”瑞朝惜退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与陆白保持着安全距离,问道:“你如何得知我是郡主?”
被躲开,陆白有些尴尬。他收回手,解释道:“我醒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记得你约我见面。我去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久,你都没有来。你知道吗?那时我有多想你,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直到前几日,我见到你跟那个小白脸去寺庙,才知道你是惜月郡主。”顿了顿,又道:“惜儿,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怎可嫁给别人?”
瑞朝惜心中不悦,冷声道:“如今你来指责我?是你亲口说不再喜欢我,与我刀剑相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为何不可嫁作他人?”
陆白不理会瑞朝惜的冷言冷语,强行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陆白对天发誓,若对惜儿的心改变过分毫,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二人抱在一起的一瞬间,白若轩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再看下去。所以,她并没有见到瑞朝惜推开陆白。陆白的话信誓旦旦,她听着却觉得异常烦闷。任由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落,抱着双腿兀自愣神。两人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再知道,半晌,她慢慢走出巷子。
昨夜才明白自己的内心,还不够一日,心上人的旧爱便找上门来,且还抱在一起,想想都觉得心酸。酸楚难耐的同时,白若轩想到了命运二字。她想啊,女扮男装欺世骗人,本就是孤独终老的命,何必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呢?思及此处,不禁放声大笑,忖道:“我们本来就定有协议,休妻休夫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在这里独自伤怀做什么?陆白既然还喜欢郡主,他们本该从修旧好。”
郡马府,瑞朝惜房内。
“绿竹,郡马去了何处?”瑞朝惜端坐一旁,看着身前不远处的绿竹,如是问道。如今已是亥时,白若轩还未归府,这是她们成亲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奴婢也不知道。中午的时候公子说想吃太白楼的醉鸡,奴婢陪公子去了。可是,醉鸡还未吃,公子便急匆匆地走了。”绿竹也有些担忧,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的。
瑞朝惜微微皱眉,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绿竹垂首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好了,你下去吧。”瑞朝惜摆摆手,侧头凝思白若轩的去向。突然她灵光一闪,心里涌上一丝喜悦。
很快,瑞朝惜便换上了男装,亦很快出了郡马府。
她想到了白若轩最可能去的地方,那便是她们每月十五十六都会去的地方,白若轩临湖的私宅。果不其然,白若轩在那里。今夜无月无星,白若轩躺在躺椅之上,双手枕在脑后,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她在想事情,想一些令她心里泛酸的事情。事情早已有了结论,但是她有些不忍心。
午后到如今,她得出的结论便是疏远瑞朝惜。
四个来月的夫妻生活,她们朝夕相对。照顾瑞朝惜,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习惯,若是突然改变,会怎么样呢?
“为何不回府?”瑞朝惜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着眼睛的白若轩,悬了很久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有人走近,白若轩早就知道,只是她不想理会。听到瑞朝惜的声音,她的身子竟然的抖了一下,睁开眼,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道:“左右无事,在这里静一静。”
瑞朝惜哦了一声,道:“不早了,回去吧。”
白若轩翻身坐起,动了动胳膊,道:“郡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瑞朝惜道:“我曾听你说起过你最喜欢呆的地方,好像是医馆和这里。”
“嗯,是这样没错。”瑞朝惜能够记住她说过的话,这让白若轩低落了大半天的情绪有所缓和。她笑了笑,道:“今夜无月,没有什么赏头,我们回家吧。”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了心事,日子还是一样的要过。
那日后,白若轩当真开始疏远瑞朝惜,一心只在书房苦读,吃饭睡觉均在书房。瑞朝惜问起,她都托绿竹转告说要一心为秋试做准备,无暇顾及其他。
自瑞朝惜见了陆白后,陆白便经常来郡马府找她。红烛看在眼里,心里却是焦急万分。这日,她终于忍不住去书房找白若轩。
“郡马,郡主又出去了。”红烛以为白若轩完全不知情,说着瑞朝惜的行踪。
白若轩佯作不知,道:“整日呆在府里闷得很,郡主出去散散心也好。”聪明如她,已猜到红烛的来意,既然住在郡马府,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她既已经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便没有理由打搅本就相爱的两个人。
红烛见她一脸小白样,焦急道:“郡马!郡主为人我最是清楚,她这段时间虽常与陆白出去游玩,但心里还是有你的。郡主最近很少笑,而且几乎每天都会问起你。若是郡马为了功名而不顾及郡主,郡主定然十分伤心了。”
瑞朝惜与白若轩的协议红烛后来也知道了,她对曾经重伤郡主的陆白一直不怎么喜欢,可主仆有别,她不敢造次。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只有陆白一个人,今日却有个温柔体贴,才貌双全的郡马。她希望郡主最终选择的人是眼前这个郡马,而不是去而复回,行踪飘忽不定的陆白。
白若轩微微一笑,敷衍了几句,便叫了红烛出去。
屋内灯火明亮,她望着手中的书籍,思绪迭起。
红烛说郡主会时常问起她,她心里有几分动容,想到瑞朝惜皱眉不语的模样,便想要出去找她,逗逗她开心,陪她说几句话解闷。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她心里当真有我,那也是男子身份的我。
此时似有一把声音拉住了她:“白若轩,你是女子,岂可喜欢一个女子?人家两情相悦,你别瞎搅合了。”
如此,她不得不苦笑一声,继续埋头苦读。
阳光正好,晓风拂柳。
瑞朝惜坐在小舟中,托着腮帮兀自出神。陆白撑着竹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唤了瑞朝惜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便将小舟停在了湖中心,跪坐在她对面,问道:“惜儿,为何心不在焉?”
瑞朝惜已经记不清这是陆白第几次约她出游了,此时她并无心思游湖赏光。搬进郡马府以后,白若轩变了很多,似乎故意疏远不想与她见面。
陆白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打量着眼前这张面孔,似乎熟悉又陌生,半晌,道:“我为何心不在焉,重要吗?叫你不要再来找我,为何不听?”
陆白这段时间频繁地找瑞朝惜,就是要让她开心起来,然后原谅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瑞朝惜的话令他十分紧张,乞求道:“惜儿,我不愿失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那日在巷尾,陆白苦苦追问,瑞朝惜不得已将她与白若轩只有夫妻之名的事情告诉了他,而且还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不甘心,誓要挽回这段感情。
瑞朝惜叹气道:“你何必执着于此?这大半年来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你是江湖中人,喜欢自由自在,行踪飘忽不定,我是养在深闺的郡主,本来就不合适。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嫁给了若轩。”
陆白知她又欲拒绝,打断道:“没有不同!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说好要浪迹天涯,你不能反悔。你与那小白脸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你并不喜欢她,我要你尽快与她和离!”
瑞朝惜皱眉道:“如今我与你已不再是昔日的关系,你并无资格命令于我。你总是如此,一意孤行,狂妄自大,想走时就潇洒地转身就走,想来时就忽然而至,我只能跟着你的脚步前行。如今想来,那些漫无目的的等待实是可笑之极。时间已经改变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与我的事请亦早已是梦幻泡影,无法再回到最初。所以,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也不再见你。”
话音刚落,陆白一拳击在桌面,震倒了一壶上好的佳酿。因抑制怒气,他双眼通红,压低声音问道:“你与我断情,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小白脸?”
得知瑞朝惜是郡主并与白若轩成婚后,他一直以为她是迫不得已,虽则知道心上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但还是想潜入白府带其远走高飞,奈何白府守卫森严,他进不去。
那日在巷尾得知他们只是挂名夫妻,陆白欣喜若狂,料定瑞朝惜心里还有他。瑞朝惜曾明确告诉他,他们不再可能从修旧好,但他自以为是她余气未消,是以依然坚持去寻她,企图挽回。如今瑞朝惜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很气愤。
瑞朝惜处事一向果断,不喜拖泥带水,于感情一事更是认真且坚定。她当初喜欢上一个江湖中人便只一心一意对他好,尽管相处下来发觉陆白的脾气秉性与她并不合拍,但为了能够长相厮守,她还是尽量的顺从。如此一来,更是助长了陆白的大丈夫气焰。反之亦然,她既然决定不再与陆白纠缠便会坚定地拒绝。这个决定,是陆白挥刀的那一刻下的。她告诉陆白她与白若轩并无夫妻之实,只是想证明由始至终都是陆白背叛了她。如今想来,竟有些后悔连累了白若轩。
事实上,被陆白砍伤的那一霎那,她已经决定此生不再见此人,养伤之时便决意要忘掉陆白,是以足不出户安心静养。
决定嫁给白若轩已是几月以后的事情,当时她只是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才决定下嫁。那时她心里还是有陆白的,可是嫁进白府以后一切都不同了,白若轩逐渐改变了她的心境,将陆白的身影从她心里慢慢驱逐。说实话,她并不相信陆白中了什么迷心散,其中缘由她已明了,却已不想再追究,只愿此生与陆白再无瓜葛。但是,陆白并不这么想,他苦苦纠缠,瑞朝惜怕他去找白若轩的麻烦,唯有应允。与陆白在一起的时候,她只道是陆白性格孤傲,如今陆白用命令的语气与她说话,开口闭口质问于她,顿感此人太过目中无人。
思及此处,她站起身来,直视陆白的眼睛,冷声道:“本郡主喜欢谁是本郡主的自由,若轩是我夫君,不是你口中的小白脸。你无须诸多要挟,我会将与你的所有事情说与若轩听。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陆白冷笑一声,道:“若我不用小白脸来要挟你,你会跟我出来么?你要与我恩断义绝,我不同意!我中了迷心散神志不清才误伤了你,你以此为借口断情绝义未免太过牵强。”
瑞朝惜神色淡淡,道:“陆白,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即可,难道非要我说得如此明白?”
陆白闻言一怔,随即挺直腰杆,道:“我陆白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话明说就是。”他虽挺直胸膛说话,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发凉,忖道:‘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瑞朝惜见他并不知难而退,道:“你非要如此,我也不瞒你。你的身份我已得知,为何会与我刀剑相向我也明白。我念在你与我有过一段情才甘愿受你要挟,如今我不想再见到你,唯有拆穿你的真面目。”
“你此话何解?”陆白又是一惊,故作镇定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瑞朝惜笑了笑,缓缓地道:“那日你若不来寻我,我或许会相信你以前告诉我的身份。你既来寻我,我心里生疑,便只有派人调查。说来我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不会知道你是沙龙帮之少帮主,什么迷心散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要娶武林世家的女子,抛弃我这个打家劫舍的盗贼,为了掩饰你的过往,欲杀之以灭口。如今得知我是惜月郡主,又妄想挽回,可笑!我瑞朝惜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之人么?”
“你居然调查我?”陆白大惊失色,被人当场揭穿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瑞朝惜说的没错,他是雍城三百里外沙龙帮之少帮主。他真的是喜欢瑞朝惜,可是,他与瑞朝惜有缘相知相遇之事其父并不知晓。后来其父要他娶武林世家之女,他才托盘而出,奈何其父勃然大怒,称‘一个打家劫舍毫无地位的女子,怎能成为我沙龙帮之少帮主夫人?你与她的事万万不可为武林世家所知,为父要你去杀了她,以绝后患。’
那时他与瑞朝惜感情甚笃,当然不愿意杀心爱之人。奈何其父以家传七十二路刀法威逼利诱,为了武学精进独霸一方,他唯有舍弃美人以求刀法,这才有了挥刀相向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