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就那么大,消息传得很快。老爷要打二公子的事情不消片刻便传入了夏玉兰和白若羽耳中,她们赶到之时白若轩已经被架在了长凳之上挨了几十板子了。
白若轩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并没有开口求饶。她越是不开口求饶,白仲心里就越生气,推开一旁的家丁,亲自上阵打儿子。
夏玉兰见状,冲上去趴在白若轩身上,哭喊道:“老爷,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我不许你打轩儿,你这是在用刀子割我身上的肉!”
“娘……”白若轩痛得要死,但她性格倔强,怎么也不愿意开口求饶。由始至终,她一直强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灼热感,此时见到娘亲哭,终于忍不住也跟着哭了出来。
一声娘叫得夏玉兰心都碎了,想到白若轩所受的委屈,夏玉兰思绪迭起,不禁哭得更凶了。
白若羽趁机将父亲手中的长棍摔在地上,哽咽道:“爹,您再生气也不能打她呀,难道您就不心疼?”
“罢了罢了!”白仲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是恨铁不成钢。白若轩连续三日夜不归宿,坊间传言四起。有的说她贪图享乐,流连烟花之地。有的说她在外胡来惹了仇家。
当然,他是不信外面的流言蜚语,毕竟人红是非多。白若轩在雍都声誉颇高,如今给人逮着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罢手。见到妻儿哭作一团,心里也不好受,袖袍一挥,离开了伤心之地。
瑞王府,闺房内。
“郡主,是不是陆公子伤了你?”红烛是瑞朝惜的丫鬟,帮郡主宽衣之时,见到背部那一道深深的刀伤,心里喉咙发紧,泪眼婆娑。
“本郡主此后不想再听到陆白的名字。”瑞朝惜换好衣衫,趴在床上,道:“父王知不知道我出过府?”
“王爷清晨进宫,至今未归。”红烛用湿毛巾帮瑞朝惜擦手,见她长嘘一口气,笑眯眯地道:“不过,王妃来找过郡主。”
瑞朝惜右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红烛,笑道:“瞧你这副得意洋洋地小样儿,是不是用老规矩打发走了母亲?”
红烛笑了笑,道:“郡主英明,王妃一听说郡主在刺绣做女红就开心得不得了,说晚些时候再来看郡主你。”
“行啊红烛,本郡主没有白疼你。”瑞朝惜跟着笑了笑,挑眉道:“东西准备好了没?”
红烛伸出手,可怜巴巴地道:“郡主你看。”
“真乖,本郡主重重有赏。”红烛红彤彤的手指尖,证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瑞朝惜不禁笑逐颜开。
第4章 第四章
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瑞氏得天下已历二百余年,当朝皇帝瑞锦川于弱冠之年登基,至今已三年。
瑞王是先皇的胞弟,当今皇帝的叔叔。他为了瑞氏天下呕心沥血,年轻时戎马沙场,而今一门心思辅助瑞锦川,乃一大功臣。瑞王三十岁时喜得一女,取名瑞朝惜,当朝惜月郡主是也。
惜月郡主的母亲乃名门之女,温柔娴淑,胜了瑞朝惜后便深居简出。瑞王妃希望宝贝女儿能够如她一般嫁得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修身养性,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可是事与愿违,惜月郡主并没有如王妃所想一般,她从来都不喜欢女红刺绣,却对舞刀弄枪兴趣浓烈。
瑞王疼爱女儿,万事随她,找了不少武艺高强的人来教她武艺。如此一来,更是打破了王妃的梦想。王妃认为女儿家舞刀弄枪实在是不成体统,千万百计地阻挠瑞朝惜学武。
瑞朝惜也不笨,她不愿放弃学武,又不想让母亲心烦,怎么办呢?于是乎,她冥思苦想,想了一出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法,让贴身丫鬟在房间帮她做女红,她溜出府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平时,瑞朝惜在母亲面前装成精通闺阁之事的名门淑女,在其他人面前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王妃生性善良,深居简出,因十分疼爱宝贝女儿,对她的话是深信不疑,就这样,善良的王妃被宝贝女儿给蒙混过关了,一直以为女儿听话,乖巧,懂事。
瑞王知其女本性,却也从未点破,王府上上下下的人瞒着王妃一人,这一瞒就造就了瑞朝惜的另一个身份。
雍都人民不单是喜欢乐善好施医术高明的白若轩,他们更喜欢为国为民劫富济贫的黑鹰。雍都虽为国都,是政治文化的中心,但贫富差距巨大。
达官贵人富可敌国,奢侈浪费,穷苦百姓上餐吃了下餐依旧没有着落。如此一来,就让瑞朝惜找到了学武的意义。她经常女扮男装化名黑鹰劫富济贫,深受穷苦老百姓的爱戴。
穷苦百姓只知道有黑鹰这个人在接济他们,却从未有人见过黑鹰的真面目。只知道黑鹰武功高强,来去无踪。
瑞朝惜在外面化名黑鹰瞎折腾这件事情瑞王也是不知道的,王妃就更不知道了。知道的人就只有她的两个丫鬟,红烛和红玉。
果然不出所料,王妃夜里来检查宝贝女儿的战果。王妃容貌不俗,端庄素雅,气度不凡。她微笑着观赏一幅刺绣,赞道:“惜儿,这副刺绣做工甚是精细,你手工大有进步。”
瑞朝惜意味深长地看了红烛一眼,笑道:“是娘亲教导有方。”
王妃慈眉善目,眼角都是笑意,握着宝贝女儿的手,道:“你可知皇上为何召见你父王?”
“父王的事,惜儿一直都不喜欢打听的。”瑞朝惜见母亲今日兴致颇高,开口问道:“难不成母亲知道?”
“为娘自然知道。”王妃打量着宝贝女儿好看的眉眼,叹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皇上召你父王入宫便是商讨你的婚事。”
瑞朝惜一愣,随即想到了陆白。曾经,她一直以为会嫁给陆白。可是,世事多变,今日过后昔日的爱侣已是过路人。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陆白这个人,撒娇道:“娘啊,惜儿不嫁,惜儿要一辈子陪在您和父王身边。”
王妃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头,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有不嫁的道理?我和你父王已经商量好了,让你自己挑选夫君。无论富贵贫穷,只要是惜儿喜欢的,我们都随你。”
如若换作往日,王妃此时的一席话定会让瑞朝惜开心得不得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陆白的那一刀斩断了她们所有的瓜葛,所有的一切。如今想来也是,陆白出生江湖,她是一朝郡主,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府,一如往常。
白若轩被父亲打了个屁股开花,在床上一趴就是几个月。这段时日以来,夏玉兰和白若羽亲自端茶递水,把她当作神仙一样供起来,让她觉得那些板子没有白挨。
此时,白若轩闷头趴在床上,思及被打的原因,忖道:“也不知道那位瑞姑娘的伤好了没有?”
仔细想想,瑞姑娘和她算是同病相怜了。她伤了屁股,瑞姑娘伤了后背,睡觉的时候都得趴着。思及此处,不禁莞尔。
“想什么呢?如此开心。”白若羽见弟弟面带笑意,道:“你趴习惯了,是不是?伤好了还趴着,对身体不好。”她虽然不愿意去学歧黄之术,但是一些最基本的养生之道她还是知道的。
白若轩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道:“我正在想如何整治柳渊呢。姐姐何时进来的?我都未曾发觉。”
白若羽笑了笑,道:“你想事情太过入神了。”
“哎。也不知道我如此伤神是为了谁?”白若轩夸张地长叹一口气,仰天道:“天下没良心的人还真是数不胜数哪!”
“拐着弯儿骂谁呢你?”白若羽懒得跟她耍嘴皮子,想起来找她的原因,道:“你不会忘了今日外公七十大寿的事吧?快些起来,表兄已经在大堂等候了。”
“怎会忘?我礼物都准备好了。”白若轩慢吞吞地爬起来,跟着姐姐朝大堂走去。
今天是当朝丞相夏伯益七十大寿,听说皇帝会亲临寿宴。
白仲作为夏府的女婿,自然要帮忙打理诸多事宜,早在一个月前就忙开了,是以没有那么多闲功夫管白若轩。
虽说夏伯益是白若轩的外公,但他跟夏伯益并不亲。除了逢年过节会去丞相府走上一遭,一般不与他打交道。但是,他跟夏伯益的幺孙夏世书很要好。
夏世书亲自过来接表妹表弟,实则是要打听他们为夏伯益准备了什么礼物。夏伯益每年寿辰都会宴请百官,拜寿的人每年都会为送什么给他而头疼。
“表弟,你准备送何宝贝给爷爷?”夏世书热情地勾住表弟的肩膀,道:“我现在都没想好,快头疼死了,你们准备的礼物也算我一份,好不好?”
白若轩对夏世书的热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如往常一样拨开他的手,笑道:“表哥,你姓夏,我姓白,不用我解释了吧?”
夏世书道:“大哥二哥三哥都准备了礼物,但是他们都不肯挂上我的名字!好表弟,我知道你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英俊潇洒的表哥被人笑话的,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见白若轩无动于衷,于是转移对象,双手合十对着白若羽,祈求道:“好表妹,你就帮表哥说说话嘛。”他知道白若羽心肠软,而白若轩则对姐姐言听计从。
“轩儿……”白若羽果然中招,打算帮夏世书说好话。
事实上,挂多一个名字对白若轩来说真没什么,她就是恶作剧心起,想要夏世书着急。她对夏世书摆出的苦瓜脸视而不见,慢条斯理地道:“我请了一个戏班子搭台献艺,如今少了个旦角,让我很是头疼。你说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好办得很,我这就去请。”夏世书见白若轩有答应自己请求的趋势,立马答道。
“当真?”白若轩笑眯眯地主动搭上夏世书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夏世书听完后,面露喜色地走了。
白若羽虽与白若轩是双胞胎,却也没有达到心有灵犀的地步。她扯了扯白若轩的衣袖,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怎地他如此兴奋?”
白若轩得逞似的偷笑,低声道:“我叫他去请西郊的甄娘来唱花旦。”
其实,白若轩根本就没请什么戏班子去丞相府登台表演,纯粹是想捉弄个夏世书。
白若羽是知道西郊的甄娘的,前几日甄娘突然失声,莫说上台演出了,话都说不出来。加之甄娘为人泼辣,夏世书此去定讨不到好。她忍住笑,道:“真有你的,你就不怕表哥回来找你算账?”
白若轩不以为然道:“我才不怕他,他说不过我,也打不过我。”
入夜,丞相府门庭若市,宾客陆续到达。
“白若轩,你耍我!”一个头发凌乱不堪,全身湿透还散发出阵阵恶臭的人指着白若轩,吼道:“我要去告诉姑姑!!”
白若轩捂着鼻子,越退越开,道:“表哥,你快去洗个澡,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外公和舅舅看到你如此狼狈定会责怪的。礼物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挂了你的名字。”说话的同时,她脑补着甄娘泼夏世书洗脚水时的情景,想想就让人开心。
夏世书想冲上前去揍一顿这个矮他半个头的表弟,想到时间有限,还是选择了回房沐浴。皇上今晚会来丞相府,他这副鬼样子会触怒天威的。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将被泼洗脚水的仇给报了。
第5章 第五章
晚风拂柳,灯火璀璨。
瑞王府中,红烛正在帮瑞朝惜梳头。
瑞朝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青丝,还是以往的模样,只不过好像瘦了许多。
这段时间没有再出过王府,她在疗伤,不单是在养后背的刀伤,更在疗养心灵上的伤痛。
瑞朝惜与陆白相识于一次劫富济贫的光荣事迹中,她先是倾慕陆白的刀法,缠着陆白教她。也许是日久生情吧,在学习刀法的时日里,她喜欢上了陆白,并告诉了他自己本是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