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不大,刚好够这队士兵跻身,两辆囚车置于甲板上,江风飕飕,年轻男子打了个喷嚏,两个士兵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又躲进船舱。
待渡船到江心,突然一闻阵笑声,众士兵大吃一惊,齐声喝道:“什么人?”却更无半点声息。众人面面相觑,均想:“难道有鬼不成。”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拔出大刀,推开舱门,走上船头,见有一条小舟跟在船尾,小舟前面站着个白衣女子,摇舟的也是一个风姿妖娆的女子,边摇舟,边唱和:“爱兮爱兮,独喜寒雪,恨兮恨兮,恨爱难返,爱兮恨兮,交织难清……”
士兵感觉奇怪,正欲大叫,突然间,船篷窜起一条黑影,扑将下来,那个士兵大喝道:“是谁?”举大刀向那黑影砍去,但觉手腕一痛,已给人抓住,跟着后心酸麻,已给人点中了穴道,大刀脱手,人也给推进了船舱之中。
众人见那士兵给人推进舱来,后面站着一个黑衣女人,心中大惊,一个士兵尖叫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运囚队。”那黑衣女子神色冷峻,瞬间拔出长剑,寒光过处,惨叫连连。
一个士兵见情况不对,纵身跳了出去。那黑衣女子喝道:“哪里走?”左掌急拍而出,眼见便将击到他背心,那个士兵左脚反踢,这一掌恰好击在他的足底,一股掌力反而推着他向前飞出,黑衣女子立马打出一道真气。
真气似箭,急射而前。但听得那人“啊”的一声长叫,坠落济水里。
黑衣女子杀光船上魏兵,连划桨的船夫也没放过,她来到甲板上,看着那青年男子,眼中带着炙热的仇恨,冷声问道:“为什么?”男子收回眺望的目光,转头看着那黑衣女子,眼神中带着无奈。
晚风吹散浮云,冷月当空。
那女子再次冷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来骗我。”江风迎面,轻拂掉那女子头上黑色的斗篷,一头白发随风飘扬。
男子依旧不轻闭上双眼,白发女子怒气攻心,一剑斩向那男子,就在剑气即将斩在男子头之时,一道白光形成盾牌抵挡住凌厉的剑气,真气波及开来,‘嘭……嘭……’几声巨响从丈高的水花中毅然站立着一个笑颜妍妍的女子。
此时小舟上的白衣女子飘然落到男子身边,为男子解开桎梏,说道:“你若死了,谁来补偿幼璇受到的伤害。”原来这男子就是知更,也就是知更易容后的郭开,而那白衣女子就是欧阳若雪,水柱上妖娆的女子自然是跟屁虫采悠。
知更怔了一下,突然长啸一声,如一道电光般向幼璇冲去。
距离迅速拉近。知更心中一动,左手大拇指上血红的玉扳指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怒吼的济水拍打着船身,溅起的水花在月光和红光下形成千万道的光影色线。
幼璇一手抓在‘殇魂’剑上,真气透体而入,船上的缰绳飞向冲来的知更,紧扎在知更的手足上,红光落尽,知更手中多了一把通体血色的长剑,而幼璇用真气控制的粗索粉未般碎。
知更剑尖颤震,发出嗤嗤尖啸,连江水拍打的声音也不能掩盖剑啸分毫。
幼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双脚轻踏甲板,缓缓升起,突然眼中神光爆现,殇魂剑倏地爆开,变成满天剑影,从上至下笼罩着知更,知更左手握拳,仰身朝天击出一拳。
她们这一对战威力之猛,即使江湖上成名剑客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知更的拳风不断变化。啪喇!船桅不堪压力,朽木般被摧折,幼璇见势不对,凌空翻越躲开知更拳劲,殇魂剑由左腰眼处往后缩回,隐于后背。
待幼璇落定原本从左腰眼退回去的殇魂剑,倏然右腰眼处吐出来,此刻幼璇与知更相隔不到一尺,殇魂剑如迅猛的如青蛇一般,咬向知更的腰际,知更柳腰往左一折,右手血剑刺向幼璇右肩。
幼璇本就抱着和知更同归于尽之心,不躲闪也不变换剑招挡架,知更大惊心思速转,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血如意变成一条锁链缠上幼璇右手臂。
幼璇殇魂剑被知更打脱手的同时只听‘霍!’的一声,幼璇左掌结实的打在知更胸口。知更真气倒流,凝聚于胸前天突穴,天突穴乃阴维任脉之汇,任脉气血在此吸热后突行上天,知更把真气汇集于此抵御幼璇这一掌,本是凶险至极,但有不死凤凰护住心脉倒也化解得恰当好处。
真气交击处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急劲狂旋,船上物品卷舞天上,遮盖了月光。
知更不待幼璇反应,左手出击点中幼璇气海穴,右手锁链缠住幼璇,将幼璇制服。这两人交手之时竟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像你看到两道闪电交击在一起,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激烈的战斗过后,此刻知更已是发髻散乱,她静静的凝视着幼璇,想要轻轻拢起幼璇的白发,但就在将要触及的一瞬间,又胆怯的收回了颤抖的手,把幼璇打横抱起,正准备离开,却听廉颇叫道:“是你?”
知更踢起脚边的一把大刀,只听‘嘭’链条断裂的声音,关着廉颇的牢车裂开,说道:“你走吧,就当我还当年的恩情。”廉颇恨然说道:“三年前我在邯郸城外救了一个女子,却不幸招致今日的落魄?”
知更不语,廉颇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秦国为了换王子政回国,送了一个女子给赵王,你就是那个女子,是不是?”知更看到幼璇冰冷的眼神中浮现出询问的神色,笑了一笑,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女子,那是我第一个任务,借着在赵王身边的机会救出王子政母子。”
闻言,幼璇痛心疾首的看着知更,心道:“为了完成任务,你就甘愿牺牲自己的清白。”
知更迎上幼璇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在赵皇宫里明察暗访数月终于查到王子政母子的下落,但在救走王子正母子的时候暴露了身份,为了完成任务由我引开追兵,在我被追击的时候遇到班师回朝的廉颇将军,秦国质子失踪赵王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捕,当时的廉颇将军并不知我身份只以为我被恶霸袭击,于是救了我。”
突然,廉颇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说出不出的苍凉,忽然他止住笑声说道:“我廉颇落到今日的地步,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糊涂至此活着还有何用。”说着就要引颈自刎。
知更岂不知他动作,轻笑一声,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能死的瞑目?”说完便抱着幼璇飘向那只小舟。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一三章
济水汤汤,晓风轻拂。
一艘大船停泊在渡头,全船黑沉沉地,只在船头挂了两盏灯笼,月色投在船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溶和在江畔。
知更四人摇楫轻舟,顺流而下,将要靠近这双桅大船时,大船突然灯火通明,照亮大片天空,数十条人影突然从大船上闪出,伏地说道:“恭迎少主。”知更四人登上船,抱着幼璇朝大船厢房走去,说道:“都起来吧,扬帆南下。”
此时兮若从船舱里迎面出来,正与她擦肩而过。
若雪替兮若感到难过,但她也明白知更与幼璇之间的感情,容不下第三个人介入,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拉起兮若的手说道:“妹妹,付羽的伤势好些了么?”
兮若回过神,眼中蒙上一层水汽,苦笑道:“好多了,姐姐,我该怎么办?”若雪知她心中难受,自己何尝不是经历过这样的痛楚,回头看了一眼采悠,微微一笑,拉着兮若靠着栅栏,指着远方月沉日升处,说道:“待下一刻,便是阳光普照,兮若何须担心,冥冥中自有安排。”
兮若心中凄凉,说道:“下一刻,但愿不会大雨倾盆。”若雪不言,只是静静的陪着她,采悠撇了撇嘴,背靠在船舱口的柱子上,看着两人。
良久,兮若叹了一口气,说道:“清晨雾重,姐姐还是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付羽,他的伤势也该换药了。”若雪点点头,兮若转身离开。
在蹴踞大赛当日,兮若在大梁城外等侯若雪等人,却意外救了付羽,几人在大梁城呆了数日,待魏兵把廉颇、郭开押解上路之时,七武士前来带他们上船。
知更将幼璇放在软榻上,满手都是冷汗,面对幼璇冷峻的目光,表面上虽然坦然从容,心中却如利剑刺椎,她双掌在腿侧一擦,长吁了一口气,僵硬的笑道:“被褥都是上等布料织成的,躺下去应该不会不舒服!”幼璇怨恨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知更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好不自然。
知更避开幼璇的目光,思考良久,解开幼璇的穴道,刚要说话,就见幼璇一掌打了过来,知更早料定幼璇有此一招,提前凝气于中指往幼璇左手掌侧穴道上点去。
幼璇手一缩却不妥协,手肘顺势撞出,知更又向她肘底穴道,幼璇右手反打,知更中指瞬间点出,逼得她收了招,但幼璇怒火攻心,双拳如风,霎时间又击出了七八拳。
知更不住的劝道,:“幼璇,息怒,幼璇息怒……”如此过了七八招,幼璇“哎唷”一声,右臂穴道被制,手臂动弹不得,低骂道:“放开我。”
知更将她抱回床上,笑嘻嘻的说道:“好幼璇,乖幼璇,不要动气嘛,你要乖乖的听话,我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否则的话……”她从怀里摸出针袋,抽出一根粗长的银针,说道:“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叫你永生永世不能说话。”
幼璇恨恨的说道:“有本事你就动手吧。”知更急道:“你听不听话?”幼璇怒极,低声道:“你杀了我吧。”知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欠你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不过放你走罢,从此我日夜都会想着你,非为你害相思病而死不可。”
幼璇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说道:“若你真想赎罪,便下黄泉赎罪吧。”知更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若下了黄泉,你不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了吗,我又怎么忍心。”
幼璇冷笑道:“你不忍心,你不忍心我会落到如此模样?你不忍心我会家破人亡?”转瞬又哭诉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计较,但为什么要伤害我爹爹,为什么要让我退无可退,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伤害我?”
知更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大仇得报可她并不快乐。
幼璇骂着骂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知更看着心如刀绞,忙说道:“别哭,别哭!是我不听话,是我没脸见人,幼璇不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幼璇根本不理她。
知更便跪在地上,发誓说道:“苍天为证,我这一生一世,决不会再做对不起幼璇的事情,一辈子听幼璇的话,幼璇叫我上刀山,我便是上刀山,叫我下油锅我便下油锅,即便幼璇要把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决无怨言,若为此誓绝子绝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幼璇已暗中冲开穴道,斜眼看着知更,寒声问道:“此话当真?”突然跳了起来,乘其不备夺了银针,朝知更心脏插去。知更叫道:“啊哟,谋杀亲夫。”她一心要让幼璇发泄出心中怨气,假意绊倒,幼璇握着银针朝她扑来,知更惨叫一声,银针正巧插到她的胸口,血泊泊流出。
知更右手中指一点,封住伤口四周穴道,拔出银针,解开衣衫,见伤口约有半寸来深,苦笑一声,道:“真是冤孽。”原来银针正好插倒当日戈壁上‘殇魂’剑所刺的旧伤痕上。
幼璇看着知更胸口上的剑痕,往事在脑中回旋,颓然问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或是纯粹利用我?你告诉我,你那一句是真话,那一句是假话?”
知更看到幼璇如此痛苦,恨不得杀了自己,一把搂住幼璇,说道:“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幼璇怔了一下,推开知更,说道:“既然如此,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要毁了我乐正山庄,毁了我爹爹,难道就是为了秦国给你的荣华富贵?”
知更神色黯然,问道:“你真想知道?”幼璇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知道真相我死不瞑目。”
知更抬起头看着幼璇,说道:“只怪你爹爹与廉颇交往太过密切,又在江湖上具有强大的号召力,秦相吕不韦害怕廉颇利用江湖势力组织起军队,那便是一支可怕的力量,秦国想统一中原就难上加难,所以乐正山庄一定要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