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女人总有天生的吸引力。她们很难真正喜欢一个人,但若真的将一人放进心里,往往就是一辈子。
孙秀青在心底轻嘲了自己的狼狈。
她对着西门吹雪开口请求,“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我如果留下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孙秀青咬了咬下唇,她说:“不管以前怎么样,我希望我至少努力过。”
西门吹雪自然明白孙秀青只得是苏少英与独孤一鹤的事情。
马秀真虽然回了峨嵋,也说了不会来找西门吹雪,但心里的仇恨又是否真的就此消了?
西门吹雪第一次正视一位女子的样貌。
孙秀青的眼睛很大,嘴唇薄薄的,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女孩子说话一定是绝不肯饶人的。也有人说薄唇的人最是薄情,是否因此她才能舍下独孤一鹤的恩情跑来对她的杀师仇人诉衷肠?此前的她也只是听过西门吹雪的名头,那回在客栈才真正见过一面。
但这些都入不了西门吹雪的眼,他看一个人看的是心,剑心。
孙秀青练剑却并不懂剑,就和大多数的武林侠客一样。若是她喜欢的其他人,这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今她喜欢的是西门吹雪!这在寻常人眼里无伤大雅的缺点在西门吹雪心中却是至关重要。所以陆小凤才常说他是个无趣的人。
一个人能和一把剑过一辈子,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西门吹雪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是痴迷。
但用剑者讲求问心无愧。所以西门吹雪点头了。
爱情,爱情是什么?西门吹雪不知道,但他忽然兴起念头想要知道。而孙秀青或许能给他答案,万梅山庄也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剑本无情,那剑客是否也该无情?
剑客若有了感情他的剑是否依旧能杀人……西门吹雪并没有去想这些。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因为想所以便如此做了。
西门吹雪行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八月十五满月当空,这是团圆之夜。未来孙秀青能否真的和西门吹雪成为一家人,这谁也说不准。但至少对孙秀青来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她灿烂了笑颜,注视着西门吹雪的眼眸里流出丝丝情意。
☆、第十七章
“西门吹雪,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吗?”看到西门吹雪又一次毫不犹豫地起身准备离开,孙秀青忍不住出言唤道。
她已在万梅山庄留宿了旬月,但她完全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区别。
西门吹雪仍是西门吹雪,孙秀青也仍只是孙秀青。他们两人就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相见言谈也不过她问候一句他一个点头。除了中秋月圆夜的那一眼,西门吹雪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她孙秀青的存在。
有些气馁又觉得理所应当。
孙秀青脸上的笑容泛着微微的苦涩与执着的等待。
西门吹雪寒星似的眸眼在她身上淡淡的看了一眼,垂眸坐下。
塞巴斯快速的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摆上新沏的温水,为西门吹雪添上。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不做作,更不会让人将他与侍从联系。这个恶魔太优雅,从骨子里透出高贵。
孙秀青看着塞巴斯目光微微有一瞬的出神,住在这里的日子,足够她看出这个男人的优秀与万能,但他却始终只是像影子一般跟在西门吹雪的身边。
可怕。
如今再回想起客栈里的初见,让孙秀青每每不敢太多的将视线停驻在塞巴斯的身上。
“塞巴斯公子,真的很厉害啊。”孙秀青不明意味的说了这么一句,也许连她自己也在说完后觉得奇怪。
西门吹雪淡淡看她一眼,不语。
今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既然他想让这个女人告诉他什么是爱情,西门吹雪自然不会吝啬一点时间与她消磨。
恶魔谦和一笑,猩红的眼眸中波光流转。“我只是做了一个执事应该做的。”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孙秀青撇开脸不敢与塞巴斯蒂安对视。
这样沉默的氛围也不过片刻,孙秀青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她定定的注视着对面的男子,目中神色不断转换复杂难辨。“西门吹雪,在你眼里什么样才能算是女人!练剑的不是女人,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你契合?如果我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你何不妨直接告诉我你不会喜欢我!我孙秀青从来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我会选择留在万梅山庄是希望你能了解我。”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曾经有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喜欢过你。”
“仅此而已。”
西门吹雪听着孙秀青的问话目光中滑过一抹奇异的光,他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不知道。”除了剑道,西门吹雪从不曾在意过其他。男人或女人,在他眼里的区别仅是生理的不同,和是否是一名合格的剑客。
西门吹雪第二次正眼看向了孙秀青。执着、坚定。这些同样是一名剑客所需要的。
他忽然转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塞巴斯蒂安。“你认为女人是什么。”
万能的执事第一次被问住,黑色的衣袍就如同恶魔那不可见的心。但塞巴斯蒂安的笑容依然完美的看不出一丝破绽,他的声音更是显得无比从容。“很抱歉少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狗和女人,不在我的喜好范围之内。”
西门吹雪听了淡淡地点头,转首自己继续思索。
——他自己不知道,自然更不会要求别人必须知道。
倒是一旁的孙秀青神色颇为有趣。她的目光窦得在西门吹雪与塞巴斯蒂安之间流转。很是古怪。
恶魔像是能看透孙秀青心中所有晦暗的想法,朝着她灿烂一笑。那只有在看向西门吹雪时才会波动的红眸里藏着浅浅笑意。说不出的讽然。
孙秀青的脸一红,实在是塞巴斯蒂安的行为引人遐想。
但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孙秀青兀自不解,江湖上虽说并不是没有龙阳之好的人,但为什么……西门吹雪,自己会对自己所爱着的这人……这太荒唐了!孙秀青越是想把这荒唐的想法扔掉,这想法却像是在她脑子里扎了根一样。
那两人,一白一黑,一坐一站,一光一影。
孙秀青的笑忽然淡了,心绪却愈发平和像是有什么豁然开朗一样。她已然不在意西门吹雪的答案。虽然她从不曾在意过,以前是无用,现在却是不必。
西门吹雪敏感的回神再度看向面前这个女人。他的目中有一种奇异的光亮透出,不同于之前因为孙秀青的话语触及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的奇异。这一种光是塞巴斯蒂安所熟悉的。
恶魔称之为猎人看见猎物的光芒!
此时的孙秀青就像是一块凡铁,在一次次的锤炼中褪去了尘埃杂质,变得让剑客越发心动。
也有一名剑客看见一柄锐剑诞生的喜悦。
恶魔的右手与左手交覆,指尖轻轻的擦过手背。恶魔在心底默语咏叹:少爷的品味,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无论品质的优劣都值得他如此。真是幼稚又可爱啊。似无奈又似宠溺,恶魔的温柔如同假面,谁也分不清其中几分真心。
西门吹雪的表情却是冰雪初融,只是微微柔化了几分冷硬锐利的线条,却更让人不自禁的痴迷。
他注视着孙秀青的双目轻声说道:“剑,古器名,两刃而有脊。”
“故,人如剑,则两伤;人如鞘,则剑藏。”
这一瞬间,堂内的人都只感到一阵风呼呼的从门外吹进,暖了手足冷了心肠。
而那厢西门吹雪低首凝望着手中的长剑,唇角被微微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本以为不在意的人眼中窦得眨落了一滴晶莹,却并不是,为了自己。
“这万梅山庄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便住到什么时候。”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贯冰冷如霜的气息,平平淡淡却凉了人心。他说,他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盛夏最后的烈焰里,孙秀青只觉得自己坠入了千年的寒潭。
她的爱情,在盛开的一刻便被掐折,在怒放的一刻就永远被冻结。
她有些恨,更多的却是后悔。
有些爱,即便自己遍体鳞伤,也终是希望对方幸福安康。
站在原地,孙秀青又一次看着西门吹雪转身离去。那如雪苍白的身影,如墨浓黑的剑身。只有这两色是如此鲜明对立又难以分割,宛如太极两极。
☆、第十八章
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而是血,他剑上的血!
但在他不足以吹落剑上的血的时候,西门吹雪所能吹的也只是雪而已。万梅山庄在漠北苦寒之地,万梅山庄的后山上更是终年为积雪所覆盖。这里又岂能没有雪?有西门吹雪在的地方又岂能没有雪?
雪落纷纷,却在近身的一刻被鼓动的锐利剑气荡开。这一片纯白无暇的世界里最浓重的亦是最醒目的便是那一抹剑光,连乌黑的发丝都是如雪般的苍白。
西门吹雪的目光如同这冬日里的流星,璀璨又闪亮。
他的剑法更快了也更无情了。是因为无情所以不受束缚,还是因为太快,快的斩断了所有的情?
恶魔仍日日陪伴,那猩红色的瞳孔中总是盈盈载着如水——如镜花水月的温柔。
西门吹雪拔剑的那一刻,是恶魔所钟爱的,那一刻,这个纯白灵魂所绽放的光彩足以让任何恶魔倾倒!那么坚定、那么执着、那么痴迷……又伴随着无可避免的血腥。
“你认为剑是什么。”那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男人的问话犹在耳畔响起。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西门吹雪的动作精准的在最后一刻收住,还剑入鞘。雪不间断的落下,终于有的飘到了西门吹雪的身上。神色淡淡,西门吹雪接过塞巴斯递过的绢帕擦手。一场下来,常人身上都该笼了一层热气。也只有西门吹雪,依旧那么冷,又那么冰,
陆小凤曾戏言,他大概没可能看到西门吹雪真正暖起来的一天。因为那一定会很可怕。
手中的纸伞微微倾过,为西门吹雪遮去大半天空。
雪落的更急也更密了。
塞巴斯蒂安接回西门吹雪擦完双手的白布,微笑的问着:“少爷今日是在房内沐浴?还是去后山的温泉?”
恶魔望了一眼天空中的白雪,猩红色的眼眸微微半阖,像是建议。“今日的雪下的甚好。”
西门吹雪点点头,无不可的应了。“就去后山。”
塞巴斯蒂安嘴角笑意更深,恶魔与西门吹雪不急不缓的折道像后山走去。走道上积了一层薄雪还尚未来得及打扫干净,待着两人走过却不见这两人走过留下半点痕迹。
面前的池子里热气氤氲。四周悬挂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天顶半开。
池边布上无数鹅卵石防滑。即便是在这里,亦有熟悉的清冽梅香不知从何处逸散而来。
塞巴斯蒂安一件一件为西门吹雪褪去衣袍。散了发带的长发披在肩上,柔顺服帖,一点也不像西门吹雪这人冰冷又锐利。
双脚赤足踏入水中,两处的温差随着体内的内力的游走下很快变得平衡。
水声响起,即是沐浴开始,但即便这个时候西门吹雪的手中仍是不离乌鞘剑的!
苍白如雪的肤色,肌理下潜藏着的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脱去了纯白的手套,如染了黑色豆蔻的指腹,塞巴斯蒂安技法娴熟的为西门吹雪安捏肩膀。偶尔那难得裸露在外的指尖划过沾了水意的肌肤,恶魔微挑着唇角,神色暧昧难明。
不斋戒的日子里西门吹雪其实鲜少要人服侍,只是恶魔总有他自己的法子。
塞巴斯蒂安忽而俯身低语,字正腔圆的大明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带着说不出的味道,“少爷真是让人心痒难耐。是我所见过最好的啊。光是想到少爷被我以外的人碰触,我便觉得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