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但是无论如何沈红川都不再开口了,他只好上前抱住沈红川,道:“那我等你。”
他一抱即分,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马车中。
沈红川无奈地看着马车缓慢离开,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太迟钝了。”他心想。
半晌后,三人从说玉城外的行鸢台坐上了回日照的行鸢,凛冽寒风将行鸢上降娄国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行鸢台不远处的山顶上,明昭坐在一块巨石上,仰头望着头顶的行鸢呼啸而过,他喃喃道:“回日照吗?”
行鸢速度极快,只是片刻便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明昭将烟枪放下,从袖子里掏出那块长生烛,又拿出明烛身上取来的血往那烛芯上一滴,接着凭空燃起一簇猩红色的火苗,在山顶狂风中来回摇摆——只是不知为何,却始终不灭。
“长生烛,”明昭眯着眼睛看着跃跃跳动的火苗,低声道,“也不知你什么时候会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算完结了,和基友商量了一下还是改了名字和文案,啾咪。
ps:看那帘的名字出现在文案配角栏里面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男人。【扶了扶隐形眼镜】
蔽日天命
第45章 心存妄心
已是晚春,夜风依然凛冽。
行鸢中层的房间并不是沈红川说的那么小,反倒比普通客栈的房间要大上许多,里面一应摆设应有尽有,除了遇到狂风时会有些摇晃,其他地方和地下殊无二致。
周负雪抱着几本泛黄的书卷敲开了明烛的门,一眼扫过去,就看到明烛正恹恹趴在床上,头发铺了满背,一副想吐又吐不出的模样。
他头也不抬蔫蔫地道:“我……我想喝水。”
周负雪微叹一口气,给他喂了杯水,又将桌上的灯油添了些,这才走到床榻边,道:“已经很晚了,睡吧。”
明烛努力不去想自己正在数十丈的高空,深吸一口气将身子缩在柔软的被褥里,蜷缩着闭上眼睛:“嗯,今天念什么?”
周负雪:“连山归藏。
明烛:“什么……什么玩意儿?”
周负雪扬了扬手中泛黄的薄薄一本古籍:“九师兄那拿来的,好像是说什么卦爻的,要听吗?”
明烛道:“不听不听,老九那拿来的书你也敢看,不怕被他带成那副鬼气森森的德行啊,换一个。”
周负雪无奈道:“那还是清静经吧。”
明烛还想再挑,周负雪拍了拍他的被子,道:“不要瞎想了,睡觉。”
明烛入睡极其困难,有时候周负雪一本书都读完了,他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时不时提出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让自己思绪活泛,搅得更加难以入睡,这些年周负雪也都习惯了。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
周负雪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介于少年和青年变声的喑哑,让明烛觉得仿佛有羽毛在自己耳畔撩拨一般,痒得脖子发麻。
明烛听到这里,突然张开眼睛,好奇地看着端坐在床沿的周负雪,扯了扯他的腰封,问:“你也会有妄心吗?”
周负雪道:“给你念书是为了让你睡觉的,你怎么反倒越听越精神?闭眼。”
明烛“哦”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又重复道:“那你会不会有妄心啊?”
周负雪简直无奈了,只好将书放下,道:“我修为还未结丹,若有妄心怕到时元神会有恙,修道之人,妄心为大忌,极易引来心魔,师兄应该都知道的吧,何必多此一问?”
明烛又不听话地张开眼睛,脸庞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他大概困倦极了,但是又极难入眠,桃花眸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周负雪原本满脸冷淡地告诉明烛自己并无妄心,但是眼神落到明烛那张倦怠到极点的脸庞时,不知为什么,心如止水的心境仿佛被什么剧烈撞了一下,震得他耳畔一阵嗡鸣。
明烛没有注意到他呆愣的神色,身体在被子里滚了两圈,拍了拍空着的半张床,含糊道:“太晚了,你在我这儿睡吧。”
周负雪一愣,接着耳根突然通红,他腾地站起来,将书胡乱收好,低着头不敢看明烛,讷讷道:“不、不了,我还要回……”
他几乎有些同手同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在马上走到门前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试探着回头,便看到明烛半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完好的右手死死抓在床沿上,骨节发白,眸子里全是惊慌。
白日里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高处的神色来,有时还会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往窗外的云海中扫上一眼,陆青空和周负雪都几乎以为他真的不再惧高了,没想到他只是表面上装得好。
周负雪叹了一口气,果然,深埋在骨子里的恐惧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过来的。
他迟疑片刻,还是将门打开转身离开了。
明烛在周负雪关门后,僵直的身体突然一阵颤动,接着手忙脚乱地扑到床沿,将方才喝下去的水直接吐了出来。
身下的长鸢无论飞得多稳,还是不可避免得有种不在实地轻飘飘的感觉,明烛越是不让自己想,但是却想得更多。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并不是处在行鸢上,而是单手挂在一处悬崖峭壁,四周都是狂风呼啸,脚下是万丈深渊,随时都会扑上来狰狞的凶兽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太可怕了。”明烛裹着被子,蜷缩在床沿,心想,“我若是血脉中真的继承了母亲能预知天命的能力,那这些梦,是不是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将来,是不是真的会有一天,他身处悬崖,被人毫不留情地丢下,然后一条凶悍的妖兽猛地从万丈深渊中獠牙大张地扑上来,将他一口吞下,而后跌落黑暗?
明烛越想越觉得全身发冷,身体已经在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桌上的油灯已经燃烧殆尽,正缓慢地熄灭,黑暗一寸寸笼罩。
桌上那抹豆粒大的火苗一点点跳跃至无光,直到一只手突然轻轻地将另外一盏灯放在了桌上,将偌大的房间照得发亮。
明烛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周负雪将一盏花里胡哨的灯盏放在桌上,随意地解释道:“行鸢上的灯竟然还是烧的灯油,味道太重,我去找九师兄要了盏晶石灯,晚上还不用起来续灯油。”
他说着将身上披得外袍解下来,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明烛,眉头紧皱:“怎么了?还是睡不着吗?”
明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点了点头。
周负雪推着他让他躺回床上,又别别扭扭地躺在他身边,看着明烛满眼茫然之色,还以为他还在害怕,便轻声道:“别怕,要是实在睡不着,我……”
他刚想说要是睡不着自己就直接在他耳畔默念清静经,明烛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上前一头撞在了他怀里。
周负雪:“……”
周负雪整个人都僵住了,本能地想要往后缩,却发现自己已经抵在了床沿,要是再靠后就直接摔下去了。
明烛将额头抵在他胸前,右手轻轻地扯着周负雪亵衣的衣带,哆哆嗦嗦在小指上缠了好几圈,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暖啊。”明烛闭着眼睛,感受着周负雪身上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噗通噗通”跳得极快。
周负雪有些别扭,期期艾艾道:“师师师师兄……”
明烛系着他衣带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心脏处,含糊道:“跳得太快,吵死了。”
周负雪:“……”
嫌吵你就滚旁边儿去!
周负雪还想再说什么,一低头就看到明烛已经完全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负雪一愣,他照顾明烛起居五年多了,知道他每日睡觉前有多能折腾,这一次竟然会这么容易就睡着让他着实感到意外。
很快,明烛呼吸就逐渐平稳起来,右手小指无意识地挣动,带着衣带将周负雪前襟都扯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