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个世上,有人殚精竭虑至死方休,也就有人声色犬马混沌度日...正如有人虽死犹生实难忘怀...也有人则虽生犹死,无非等到白发暮年才入土为安罢了...
最近,我常常思索着这等不该是我这种小人物该思考的问题,可想到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一声苦笑,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选的,如今我连自己选择的路都自顾不暇不知对错,又哪里还顾及得了旁人的呢?
但忽然间,我脚步一顿,回眸望着那些男人女人嬉闹的背影。
怔了半晌,我几乎跳起来般冲了出去,直奔如意楼的□□,那里不久前种了一株梅花,没想到在今天终于开出了满枝的红梅。
我踮起脚尖,跳了好几次,才摘下一朵最饱满鲜艳的红梅,小心翼翼地放在药箱里。
一转头,却望见柳氏正依着窗台前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了。
天要黑了...我得快点回去才行...燕门关的黑夜似乎总是比想象中来得很快啊...
我住的很偏僻,虽然一路上足不停歇,但跑回Cao庐的时候,天色还是完全暗了下来。
望着黑漆漆的房屋,我顾不得擦一把额前的汗水,便直冲了进去。
疾步走过外屋,掀开内屋的帷帐,绕过桌案时我不慎撞到了膝盖,但还是忍着痛径直来到了床脚边。
黑暗中,角落里蜷缩着一名女子,长长的青丝如海藻般垂落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她像似很害怕的样子,一直紧闭着眼睛用力环抱着自己,但身子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忙蹲了下来,紧紧抱住了她,“盈盈...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她怔怔地张开眼睛,意识到是我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伸臂抱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小声地啜泣着,“天黑了...你还不回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绝对不会了...”我不由自主地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坚定地重复,“绝对不会。”
点燃了蜡烛,我从药箱里拿出今天刚摘的红梅,红着脸递给了她,“今天路上摘了朵花,所以才耽搁了...送给你。”
她这才擦去泪痕,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放在鼻尖轻嗅。
烛光摇曳下的她,长睫弯弯脸颊酡红,对着我眉眼盈盈地笑问,“能帮我戴上吗?”
“当然。”我拾起她掌心的花,用左手微微按住自己颤抖的右手,极尽温柔地c-h-a.于她的发间。
当我靠近她的时候,她又露出了羞怯天真的表情,对着我温柔微笑。
此时我再也想不到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能让我更快乐的事了,但凝望着眼前红梅白雪般的美丽画面,我的眼睛却突然一热,泪水不争气地想要夺眶而出。
我何时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你...你怎么了?难道是我戴着不好看吗?”她也注意到我的异样,紧张地想要取下发间的红梅。
“不...很好看...好看极了。”我忙抬手制止了她,含泪笑着道,“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我才太高兴了...”
我想,这就是她本来应该有的样子罢?再不复幽凉和寒冷,也再没有悲伤和绝望,失去全部记忆和过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罢?
可为什么我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却那么想哭呢?
“别哭别哭...你要是哭了...我也会想哭的...你不是说过...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都不求...就是要每天好好地...每天都要笑么。”她手忙脚乱地擦着我还是流淌下来的眼泪,也渐渐红了眼眶。
“是啊...我们都要开心地活着...好好地活着...尤其是你...”
我紧紧搂住了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止住泪水,却在一片泪眼朦胧的晦涩黑暗里看到了一张半面染血唇边带笑的淡薄面庞,艰难地朝我伸着血手:
“林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让盈儿恢复本来的样子啊...她不该这么痛苦的.....她本该在最美的年纪枕着心上人的肩膀远离这一切的...她其实是个爱笑的女孩啊...”
我忙摇了摇脑袋,拼命想把那个血色的淡薄人影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我不该回想起这些的...
“你啊...怎么还哭个没完了...”她在我怀里抬起头,伸指在我额前轻轻弹了一下。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忙咧开嘴,对她勉强做一个鬼脸。
她凝眸盯了我一会,忽然敛下了眉眼,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
“你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
“林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其实你是认识我的,也是知道我的过去的,对吗?”她咬了一下唇,还是轻声问道。
我的身子一僵,随后立即笑道,“怎么会?你多想了。”
我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再说些什么来瞒过她...
这时,她却伸臂抱住我的腰,将脸颊贴在我的胸口上,让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极轻低喃着,“是呢,我想也是我多想了,其实回忆不起过去也没什么的...只要你别再那么晚回来就好...我一个人真的没办法承受那些黑暗和寒冷...夜里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深夜,我和她并肩躺在床榻之上,我直愣愣地盯着房梁,实在难以入睡。
因为只要我一闭上双眼,就会那看到那张仿如血染朝霞般的容颜,还有那柄血淋淋的宝刀:
“孩子,让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这把刀的秘密罢...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啊...
我转了个身,望着她恬美宁静的熟睡侧脸,不由自主地轻轻捧起她一缕温软的发,放在唇边吻了吻。
现在的她看起来多么美好啊...就连发丝都如此温暖...
过去的一切对她而言已如云烟飘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慕容盈...我会陪你一起忘记,一起重新开始的...
我用力握着她的发,在心里这样对她说,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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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如意楼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名满京冀的瑟舞楼花魁乐歆薇将作客雍北,并在楼中献舞。
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整个燕门关的男子都沸腾了,上至雍州太守下至街头乞儿都争相涌至如意楼,想要一睹这位神秘的瑟舞花魁的风采。
但当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心头莫名涌上一种恍若隔梦的感觉。
不禁回想起当年的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在冀州城里每天没心没肺的生活,而当年的大家...也还是我想象中的模样...其实想想...所谓的‘当年’也不过只是一年半之前而已。但对我而言,却好像已经过了整整一世,现在的自己似乎全然变成另一个人了。
“哎哟,林公子,您面子可真大。”
这日,我刚踏进如意楼的大门,就被柳氏拉扯着进了她的房间,“那位乐姑娘啊,点名说要见你!还说跟您是旧相识!”她上下打量着我单薄的身板,意味深长地对我笑道,“林公子...真是看不出来啊...你是如何能让那样的美人对你念念不忘的?”
“说是旧相识...我觉得应该也算不上罢...”我有点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发,想到其实自己并未真正见过她,颇有些无奈地干笑了起来,“呵..不过这位花魁姐姐到现在还没忘记要见我林某人倒真是令人有些意外...会不会是她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