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华的怀里,襁褓中是一个不到半岁的婴孩,大大的眼睛,很是可爱。
那是她师姐幼小时的样子,岑萌有种想要抱抱她亲亲她的冲|动。
细看下,那婴孩,哪里有一点江家人的样子?
难怪她姑姑……可那是姑姑的亲骨肉啊!怎么忍心?
陶嘉然盯着那张照片,脸色愈发铁青,双唇都被咬出了血印子。
“明天,明天我们就回去!”
“啊?”岑萌还沉浸对她姑姑的谴责和对小婴孩的亲近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陶嘉然恨恨的,“明天我们就回a城!”
“那我们不……”岑萌想说“我们不给姑姑她们上坟了”,可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想来她师姐此刻是不想见到姑姑了。
长叹一口气,靠在陶嘉然怀里。
“你不想看,我们就先不看……回家以后,我们就和爸爸妈妈好好过日子,再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陶嘉然下意识地环住她。当听到她的话的时候,拧着眉头,盯着她的额头,不语。
☆、第116章 心魔
“真的要走吗?”朱迪问得不无遗憾。
“谢谢你的热情款待,朱迪。”陶嘉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也许,你对岑有什么误会。”
“也许吧。”
从离开朱迪的咖啡店,一直到上飞机,再到飞机降落,陶嘉然始终一言不发。
岑萌弄不清她心中所想,生怕贸然开口徒增她伤心,一路上小心翼翼,尽量顺着她的心思。
机场外,老张倚着车等着她们。
“张叔叔!”岑萌冲他招招手,牵着陶嘉然的手走过去。
她并没注意到陶嘉然此刻面容肃然。
待到老张把行李箱安放好,打开车门让两个人上车。
“萌萌!”陶嘉然拉住岑萌的手腕。
“?”岑萌疑惑地看着她。
“你先回去吧!”陶嘉然说着,心虚地不敢直视岑萌的双眼。
“什么……什么意思?”岑萌张大了双眼。
“我的意思是,”陶嘉然深吸一口气,“我是说,你自己回家吧。”
“你呢?”岑萌彻底迷糊了。
“我……我回我家。”陶嘉然不忍地撇过脸。
“你家?”岑萌几乎忘记了陶嘉然还有“自己的家”,她的概念中,岑家就是她师姐的家。
她师姐刚刚说什么?!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
“陶嘉然!”岑萌反手拽住陶嘉然的衣袖,大着声音,“你不想要我了吗?”
“不是……”陶嘉然躲闪着她的目光。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静静。”
“静静?”岑萌很想开开玩笑问“静静是谁”,可她这会儿真的没这个心情。
“你想静多久?”岑萌逼视她。
“不知道……”
岑萌“蹭”地拎过陶嘉然的衣领,“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你,不是你啊……
陶嘉然舌尖苦涩,痛苦地凝着她。
岑萌心里一疼,着实不忍心苛责她。
她师姐心里应该很难受吧?怎么忍心逼她逼得紧?
心里一软,岑萌轻抚她衣领:“你这副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陶嘉然拧着眉头,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萌萌,你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对我啊!你应该啐我为什么扔下你一个人回家!你应该骂我“始乱终弃”!你不该再替我着想!不该再这么善解人意!不应该啊!
萌萌,你为什么要姓岑?我不想再面对岑家人,不想再回想起那个抛弃我的女人,不想再忆及和她相关的一切……甚至,不愿再面对这张脸……
“你……”陶嘉然抿紧嘴唇,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是我的!”岑萌凑近她,软|嫩的唇擦过她的双唇,“所以,你不许离开我!打死都不许!”
我什么都没看到!老张尴尬地掩面。
“你……”你怎么这么傻?
陶嘉然无语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
岑萌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打开车门,“张叔叔,先送我师姐回家!”
“萌萌……”陶嘉然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乱得很,是怨恨岑子华?是感动于岑萌的善解人意?是无奈于自己的身世?
都有吧?
“开车吧,张叔叔!”陶嘉然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按住岑萌那侧想要打开的车门。
“我送你上去!”岑萌不甘心就这么告别。
“回去吧。”陶嘉然不再多言,拉着行李箱,只留给岑萌一个背影。
“……”岑萌看着她沉默的身影,竟涌出股莫名的不安。
已经多久没回自己的小屋子了?自从和岑萌在一起,陶嘉然鲜少回来。
本来一个人住着就冷清,这会儿更少了人气儿。
换上落了一层灰尘的棉拖鞋,陶嘉然把行李箱倚在门边,习惯性地去卫生间洗手。
冲干净泡沫,关上水龙头,不经意间抬头,陶嘉然怔住了。
洗手盘上方是一面镜子,此刻,里面映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那个年轻的女人,穿着陶嘉然的衣服,她突然对着她诡异地笑了。
陶嘉然一晃神,那女人竟穿上了照片上岑子华的衣服!
陶嘉然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毛巾掉落在瓷砖上,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一阵紧似一阵。
壮着胆子,陶嘉然将目光移回,镜中人还是她自己。
幻觉!刚刚只是幻觉!
陶嘉然暗暗安慰自己。
当她凝着镜中的自己时,突然,镜中的不再是她,那张脸还是她,可衣服……身上穿的衣服,是旗袍,是披肩!
和岑家祠堂里供奉的岑萌奶奶的遗像一模一样!
“啊!”陶嘉然惊呼一声,顺手抄起旁边的洗手液,照着镜子就抡了过去。
“哗啦啦”,破碎声。
镜中的幻象不见了。
陶嘉然却久久无法平静。
强迫症般,她冲到卧室里,拉开柜门。那里有一面一米多高的穿衣镜。
幻觉!都是幻觉!
她只想证明那都是幻觉!
她是个理性的人!刚刚那些,不科学!
心魔!一定是她的心魔作祟!
她不信邪!
当看到镜中依旧是那个无比熟悉的自己时,陶嘉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张脸,真的就那么像吗?当年的自己,何等年幼?怎么就会那么像?
陶嘉然魔怔般地盯紧自己的镜像,脑中盘旋着这个念头。
猛然间,镜中人又变成了岑子华的样子,还嘲讽般对着她冷笑,似乎在笑她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笑她像个可怜虫!
“不!”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陶嘉然歇斯底里地向着镜子挥去一拳,镜子破裂成碎片的同时,她的右手也血迹斑斑。
她不觉得疼,她只觉得害怕!
所有能映出影像的东西,所有的镜子、玻璃,甚至不锈钢的锅底……所有的都被打得稀碎。
陶嘉然浑身狼藉地,茫然地立在客厅中央。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手砸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每一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低着头,映入眼眸的是木地板。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反射在地板上,散发着白而亮的光。
玻璃窗!地板上的光!
陶嘉然昏昏然,突地想到这世间能照出影像的何止她家里的这些镜子?
如果……
浑浑噩噩中,她忽然抓住一丝光亮——如果这张脸不复存在了,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出现那些可怕的东西?
对!毁了它!毁了这张脸!
她疯魔地直奔厨房,顷刻间翻出一把陶瓷水果刀。
她清楚地记得,这是她买一套不锈钢厨具时候的赠品。当时,促销员说这种刀具是用纳米材料制成的,非常之锋利。事实也证明,这把刀很好用。
如果用它划破这张脸,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有困扰了?
陶嘉然用血肉模糊的右手举起刀,刀尖就停在她的双眼之间。
白色,这世间最最纯净也最最包容的颜色。它纯净,因为它不含一丝驳杂;它包容,因为它可以容纳万紫千红,让它们在自己的胸怀间驰骋翱翔。
如果,这世间最最纯净的白色,沾上最最热烈的红色,那会是如何的效果?
陶嘉然眯起双眼,手中的白色陶瓷刀缓缓地贴近她的脸颊。
“划下去!”她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划下去,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困扰你了!再也不用怕梦魇!再也不用怕被遗弃!”她听到那个醉人的声音。
这触手可及的安全感让她向往。
“把刀放下!”当头棒喝。
陶嘉然猛地惊醒,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心痛难抑的岑萌,又痴痴地回转目光,看向手中的刀。
岑萌此刻好生后悔,她恨自己实不该就这么放陶嘉然一个人上楼。
老张的车刚刚开出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岑萌就心慌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想到了陶嘉然离开时的样子,那眼神,太过……迷离了。
“张叔叔!掉头!回去!快!”岑萌焦虑不安地对着老张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