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清儿,送客。”老早就看见清儿换好衣服出现在了门口,景容这便如此吩咐道,其实她完全可以和顾熙泓比拼演技,演好一个倍受哥哥宠溺的小女孩的形象,甚至于昨晚她也有如此相像过,然而,当面对了这人时她才知道,她绝对做不到,那样虚伪的亲情,她不屑,她更不想将自己的人生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演戏之中,虽说那样可以降低顾熙泓的警惕和怀疑,但是更多的是恶心了自己,这一辈子再怎么样也要活得更为舒心才是。
“不用送,本皇子自己会走。”
吃了瘪的顾熙泓将糖人往地上一扔便飞快的离开了若月斋,清儿见状将地上的糖人捡了起来,心中的疑惑更甚,以前都不知道景容公主居然和四皇子交好,四皇子可是未来皇储有力的竞争者之一,若是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景容公主在皇宫的日子也会很好过才是,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自己将对方气走。对于这个公主,清儿觉得她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说她不争宠吧,在御花园逮住皇上加深父女情谊这种事情做了,说她争宠吧,人家好好的送上门来的关怀却弃若敝履,真让人搞不懂。
☆、第七十七章
顾熙泓,从那日的一个照面之后,这三个字便化作梦魇一直与景容纠缠不休,她虽未曾见过顾氏被其屠杀的景象,但是却能够想象,从这人当政后强硬的将一些老臣抄家、株连九族就可看出端倪。虽说自母亲死后,这皇室也没了让她留恋的人或物,但是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这岿巍的山河在一夕之间改朝换代,在后人看来或许算是兵不血刃,但是实际上靖国会将历代宿敌的青岚国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对待吗?依照靖国的手段,青岚国百姓的下场大概只有一个:成为养活靖国的牲畜。景容无法想象青岚国的子民沦为亡国奴的景象,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前世的一切全部由她亲手造成,包括顾熙泓的继位,那么今生她是否能够改变皇储的人选,即便那些皇兄和自己不和,但是却也总比顾熙泓这个沈家派来的细作好,而且也并非没有能够作为出色的皇帝的人选。恍惚间,景容像是找到了自己重生的意义一般,整个人又变得鲜活了起来,只不过这可是苦了清儿,每日要从皇家藏书阁搬各种书回来若月斋的书房,谁叫景容这个公主当得窝囊,能使唤得动的人也就只有清儿一个呢?
“埋骨地,人间与地狱之交界,吾常以为古人欺言,于望日误闯,虽幸得逃脱,但所见之景一生万不敢忘,故写此见闻以警后人……”景容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名唤《高宗手札》的古书,迄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里面多写青岚国开国皇帝从起义开始到顺利建立青岚王朝直至寿终正寝期间五十年的经历心得,全都是高宗皇帝当年亲手而作,而这些见闻里面当属这一篇最为奇特,埋骨地篇吗?景容草草的将这一篇章读完,脸上却是扬起了笑容,这高宗也真是的,居然也干这种用怪力乱神之说来愚弄后人的事吗?读到这里,景容便是对这本书失了兴致,看看屋内的阳光,大致晓得了此时的时辰,算算时间,这个时辰她的父皇该是在沈公公的陪同下逛着御花园吧,想要干成一些事情,不仰仗仰仗这位权力的巅峰者可是不行,这般想着,她便从椅子上起身,对一旁的清儿道:“清儿准备一下,本宫要去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在景容身边做事已有一段时日的清儿一听这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景容公主是个极其不愿出若月斋的人,半月来唯一一次见她出寝宫就是半月前那次御花园之行,所以说这回景容公主的目的亦是不言而喻,若是自家这位主人能够博得皇上的宠爱,作为奴婢的她自然也能够跟着沾光,是以清儿在准备以及为景容梳妆打扮上表现得十分积极,半个时辰不到便将一切打点妥当,景容的仪容也被整理得很好。
景容见状掩唇低低笑了起来:“跟了我这么一个不爱出门的主人也真是是苦了清儿你了,不就是出去逛逛吗?居然表现得如此殷切,看来今后本宫得多带你这个小姑娘出去散散心才是。”
某侍女站在一旁碎碎念道:“什么小姑娘,明明是公主比较小。”
“嗯?清儿,本宫好像听到什么了?你的意思是你比本宫要大吗?”景容挑挑眉,故意在‘大’这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清儿一听,景容这哪里是纠结年龄问题啊,自己一个回答不慎大概会被扣上欺主的罪名吧,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只有低头道:“公主最大,奴婢哪敢造次。”
景容闻言摆摆手道:“算了,这种孩子气的问题也就只有清儿你这种小姑娘才会一直纠结,走吧,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皇宫毕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在外面待到天黑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清儿一听赶紧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的道:“皇宫不干净,公主你是说……会闹鬼吗?”
“闹鬼吗?这个……本宫不知道,不过之前听母亲说本宫小时候确实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本宫自己也隐约有些印象,但是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呢?但是有一件事情本宫却是知道的,倘若鬼怪真的能够害人,那么这整个皇宫恐怕都没人了,在这堵墙里居住的,又有几人的双手是干净的,手上没有个把人命的大概都不敢说自己在皇宫里面待过吧。”说着,景容却是皱紧了眉头,说到手上没有人命的人,前世的她不就是吗?如果被她的无知和愚蠢间接害死的顾家人不算的话,她的人生倒是真的半点血腥都没有沾惹上过,即便是临死前拼命朝着顾熙泓刺去的剑,最后染上的也只是自己的鲜血。
“公主说得对,如果死去的冤魂有能力为自己报仇的话,这皇宫不说全空,至少会有一大半的人死于厉鬼索命。”清儿边说还边觉得十分有道理的点起了头来。
御花园之行并没有白跑一趟,如景容所料,景泰帝果然又站在红枫树下吊唁亡者。
听见有人靠近,景泰帝身边的陈公公马上回头看来人是谁,刚想在景泰帝耳边说话,却见对方大手一挥,制止了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景泰帝仍旧站在树下,没有回过身去,但是那语气又是那般的笃定。
景泰帝这话传入景容的耳朵又是另一番滋味,贝齿轻咬下唇,她还是踏出了步伐,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朕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你来了。”说话间,景泰帝转过了身来,脸上洋溢着慈父的微笑,眼角却明显的已经开始湿润。
笑容和未出的泪水是什么含义,景容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她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得到景泰帝的宠爱,进而取得一些特权,当然前世她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不过那时在背后鼓动她的人是顾熙泓,这一世却是她自己的意愿,虽说也和顾熙泓有着莫大的关联就是了。
“景容,这是天石粉一次的剂量,你拿好以备不时之需。”景泰帝朝着沈公公做了一个手势,对方就将装有天石粉的瓷瓶从怀里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站在景容身旁的清儿。
“天石粉如此珍贵的东西,父皇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景容身体很好,这东西应该是用不上的了。”说着,景容示意让清儿将天石粉还到陈公公手中。
“景容你这孩子,朕让你收下你就给朕收下,都说了是以备不时之需,人的一生那么多的意外会发生,即便是一朝公主的你、一国之君的朕也无法与未知的命运抗争,所以,景容你这是要将朕尽人事的权力都剥夺去,要让朕处于完全的被动之下,连每天睡觉都不得安生吗?”说着,景泰帝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这御花园之中大力的拍了两次掌,这是要召集暗卫出来?陈公公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景泰帝的,在景泰帝身边侍奉了几十年的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景泰帝的习惯的,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在如此大庭广众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暗卫召唤出来的,因为那是他最后用来保命的底牌,然而,这一次却是破例了吗?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陈公公并没有想要说话,一个帝王做任何的事情都不需要听一个奴才的意见,虽说景泰帝如今做的并非一个帝王而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只有景容能够让这个人展露全部的父爱吗?这个自小就遗传了母亲异常的红眸,并且身患先天不足之症的公主却能够得到一个帝王给予的真正的父爱,究竟是该说她幸运,还是该说她不幸呢?
看着景泰帝微愠的面庞,记忆中同样出现过的场景和面前的一切重叠了起来,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过呢?眼前这人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全都不是假的,那些担忧,那些心情全都是最为真实的,但是他当年抛弃她们母女多年、连母亲死前再见最后一面的要求都未满足不也是真的?她实在是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在言行方面有太多的矛盾,曾经未曾注意过的心情如今再次呈现在她的面前,今生她是否要重新审核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景容,你在想什么呢?有听见朕在说些什么吗?朕为你安排了几名暗卫,今后他们就能够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对你进行贴身保护了,这样一来,朕也能够放心了,朕和娇容唯一的孩子,朕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景容的思绪被景泰帝的一番话拉回了现实,她有些感动的看着景泰帝关切的面容,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而,好不容易景容对景泰帝有所改观,再一次数年未见却是令景容的心再次冰封,所以说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内心的愧疚作祟,而非出自真正的父女亲情吗?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景容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第七十八章
时光匆匆逝去,一晃便是六年,和她预想的一样,她再次被景泰帝选中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这样的境遇并未给景容造成多大的困扰,就算这事情不发生,她也是这皇宫之中的众矢之的不是?
当然,景容的人生并非古井无波的照着前世的发展进行着,异数还是出现了,襄王世子的出现在前世是未曾有过的,说到这个,景容又想起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洛诗乔,前世也不能说没有,只不过是郡主不是世子,而且还深爱着石云飞那个渣滓,所以说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襄王世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重生的这里和曾经并不完全重合,在这一世,襄王那失踪了二十年之久的女儿诞下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亦或是说这突然出现之人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不管哪一种猜测是对的,景容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充满了兴趣,晚上景泰帝过来若月斋用膳的时候,她也‘无意间’提及了此事,景泰帝见她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侄子出现了兴趣,便十分开心的将襄王世子到达京城之日宣读诏书的任务交到了景容的手里。
跟在景容身边六年的清儿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已经能够识字了,这日景容一早坐在书桌旁练字,写下‘洛子枫’和‘还有三日’之后,清儿感到十分的惊奇,洛子枫这个名字俨然成了近期京城内舆论的重点,传唱度和因为皇储之事而名声大噪的景容公主不相上下,而还有三天什么的,那不正是这个叫做洛子枫的人到达京城的日子吗?公主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产生这般的兴趣?
听见身边为自己研磨的清儿发出‘咦’的一声疑问时,景容这才意识到此刻还有一个识字的清儿在场,话说这也太过丢人了好吗,怎么能这么没有警觉性呢?不过,在得知这名襄王世子来自清河镇以及对方名唤洛子枫后,景容对这人的兴趣可谓是一日大过一日,甚至于她还在梦中梦见这洛子枫其实就是当初为了石云飞投河自尽的洛诗乔的画面,当然这也并非毫无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好玩了,女世子什么的,她倒是看不出来这洛诗乔还敢这么玩。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然而时间已经到来,景容期待的心情却已经不再,看着宣旨的公公遵照景泰帝的吩咐顶着寒风来到若月斋门口听候差遣,她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改变心意不想去了,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走上一遭,就算打过照面之后发现洛子枫并不是洛诗乔也没什么了……等等,那么她适才表现出来的心情其实是害怕吗?害怕最后自己亲眼所见的会让自己失望?景容啊景容,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一件小事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跟着公公一起前往襄王府的景容默默的将自己数落了一遍,这才心情稍微舒畅了些的出现在了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