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缘何骚动?清儿你去看看?”景容插花的时候停了停,此时此刻依照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还会有谁会如此大胆的来若月斋找茬儿?
“是,奴婢去去就来。”
景容稍稍点头便应允了下来,只不过她未曾想到,清儿回来时左脸却被人打得高高肿起……
看见来人是满月公主,自己的九皇姐,景容心中也就有数了,和这样完全就是来找茬儿还完全没有头脑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装样子的,于是她也就未有摆出一副虚伪做作的态度,直接冰冷相待就是最好的了。
几番简单的对话下来,景容却是没了耐心,一旁清儿眼中的热泪越来越多,景容也越发的觉得难受,满月公主,刁蛮跋扈、豢养男宠无数,在整个京城恐怕是除了她之外话题最多的公主了吧。这满月公主人品怎样自是与她无关,但是若是对她手下的人动了手,那她也便不用客气了,一阵威吓和一个响亮的耳光后,张牙舞爪的纸老虎也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只不过,这纸老虎镀了一层金属外壳后卷土重来却是景容始料未及的,因为她少算了一些事情,这满月公主极为在意自己的尊严,心胸也十分狭隘,上次羞辱她不成还反被打了一耳光,如此颜面扫地之事此人又怎会不回来报复?
三言两语的不和之后,满月公主便将景容逼至墙角,教授景容和满月功夫的师傅乃是同一人,满月年长几岁,自是功力较为深厚,景容相对而言自是难以招架,不一会儿便被对方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在听到对方要求自己百倍千倍的奉还昨日的屈辱时,景容就料到了会有此结果,但是却也没什么后悔的,她打满月一巴掌和如今满月打她一巴掌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只是没想到的是,洛子枫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而且还是以她从未见过的愤怒姿态登场。
洛子枫为何会出现在若月斋?景容心中疑问丛生,却也无法在此刻问出口来,这么看来,自己如今的狼狈岂非全都暴露在了对方的眼中?想及此,景容慌忙将头低下,心中不停的期盼着:拜托你,赶快离开。
洛子枫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前所未有的骇人,那股强烈的杀意就连没有习过武的清儿和翠屏都能感受得出,所以说,这是怎样呢?莫非洛子枫真相杀了满月公主?这怎么能行,满月公主再做错了事情,她也是一国公主,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怎么说满月打人和洛子枫将其杀害都不能画上等号,这个人莫要将自己比如绝境才是。
所幸,最糟糕的结局没有发生,景泰帝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了若月斋,随后发生的一切,景容觉得有些恍惚,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洛子枫说让自己不要叫她世子,应该叫她子枫,又隐约间,她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洛子枫,十分脆弱的将自己的一切依附于这个一样单薄的女子肩上,再隐约间,她发现了洛子枫今日来若月斋的目的,为了送给她一支红枫簪?
一切都好似一场虚无的梦,本以为梦醒了,一切能够照旧,可是翠屏的出现却提醒了景容,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被满月公主打了,而她对洛子枫也逐渐敞开了心扉,更为现实的是,满月于这个世上消失了,这名被誉为皇室之耻的女人总算是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然而,景容却并不觉得开心,究其原因,满月不过是众位皇姐们抛出来的一块探路石罢了,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要看她景容在皇上心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看同为公主,景泰帝究竟会不会顾忌父女之情而对满月网开一面。如今,皇姐们的目的达到了,她们彻底看清楚了在景泰帝心目中她们与她景容之间的差别,然而,这不过是增添了她的困扰罢了。景泰帝真的如此重视她景容?那么自己多年来对他的利用和迎合又算什么?
“公主,翠屏姐姐没了主人,您能将其收下吗?”清儿拉着翠屏跪在了景容面前,乞求景容将翠屏也收到收下。
景容疑惑道:“姐姐?”
清儿闻言点点头:“清儿八岁进宫,翠屏姐姐一直都在身侧指点奴婢,直到奴婢到了年龄被分配到若月斋为止,可以说,翠屏姐姐就像清儿的母亲一般,如今翠屏姐姐的主人满月公主失了势,人也被皇上送走,若是您不收留她,依照满月公主之前的人品,定不会有别的宫中会要她的。”
景容淡笑着应允道:“清儿你不必和本宫说这么多,既然是你的好姐妹,那就一同留在这若月斋吧,本宫手下能用的宫女一直以来只有清儿你一个,这么多年来也是累了吧,多一个人帮忙分担分担也是好的。”
“多谢公主。”这回事清儿和翠屏一同出声叩谢。
“好了,清儿快带翠屏下去熟悉熟悉若月斋的一切以及今后要干的事物吧,本宫有些发了,今晚你们就不用再过来伺候了。”
“是。”清儿和翠屏跪安之后便离开了景容这卧房。
“啪啪。”又是两声,景容将暗卫召了出来:“本宫命你做的事情,你可有办妥?”
暗卫闻言回道:“属下到达清河镇后便发现早有人先我一步部署好了一切,原本清河镇见过世子的人就不多,知道世子真实身份的就更少了,先前那个人也做得很好,如今对于世子的一切,大家都口述已经完全一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版本了,就连世子之前居住的房间也被刻意的改造了一番,想来今后是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的。”
景容闻言点点头,接着问道:“满月的去处你可调查出来了?”
“这……”暗卫摇摇头道:“属下虽已是公主殿下的人,但是满月公主一事是皇上身边的暗卫在打理,于公于私,属下都无法去查,还望公主恕罪,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满月公主没有死,但是却也和死没了区别。”
“噢?父皇这次做得这么狠?”
“不,公主误会了,生不如死只是对满月公主而言,若是换作旁的人,或许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第八十二章
换作旁的人就是另一种说法吗?结合满月的性情和喜好,倒是不难猜出皇上将她弄到哪里去了,如此一想,景容倒也宽心了许多。
不过手里的这支发簪就……景容紧了紧自己握住发簪的手,有些东西是抓紧了就不会失去的吗?说实话,此时此刻,她连自己的内心都没有摸清楚,本打算从此和洛子枫划清界限,退回超乎寻常关系之前的那条线,然而,仅仅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簪子就让自己溃不成军。本以为前世的自己被所谓的兄妹情谊困住已是愚昧至极,却没成想今生居然来了一份更加令人难以抗拒的笑容。前世她能够在认清一切之后将自己心中最深的羁绊亲手斩断,那么今生呢?景容摇头,有些事情尚未开始,她就已经畏缩,不想利用洛子枫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面对对方的友好、面对自己的内心,她仍旧是妥协了吗?
“守护,我想要守护你一辈子。”这是第二天来到若月斋的洛子枫对景容说的一句话,也是两人相识以来,从那人口中听闻得到的第一句让她印象深刻的话语。兀的,景容觉得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似乎连日来的疑惑得到了很好的解答,是了,无论洛子枫所说能否真的持续一辈子,但是这段时日以来,她的的确确的体会到了对方带给她的这种感受,在洛子枫没有食言而肥之前,她景容都可以相信她洛子枫的不是吗?
最近出现了一个碍事的人,公主这几天的脾气似乎都暴躁了不少,清儿和翠屏在一旁伺候着的时候明显有所发觉。翠屏来若月斋当差时日尚且不长,自然无法勘破其中原委,倒是清儿一早就发现景容最近有些暴躁的原因——无外乎洛子枫在礼部当差,交上了罗启文这么个挚友。对于公主来说,即便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过正面的肯定,但是清儿知道,公主她厌恶一切和顾熙泓挂钩的人和物,而罗启文的父亲罗立成作为顾熙泓党派中的一员,公主自是对其不甚待见,而洛子枫明明答应了公主不要和顾熙泓走太近,却和顾熙泓的追随者的儿子开始称兄道弟,当然,原因不止这些。莫说公主,就连她这个小小婢女都发现了,每每这罗启文看向洛子枫时,那个眼神总是有别于看向他人的,且一向与公主无甚交集仇怨的他这些天看景容的眼神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带着敌意?自古不乏断袖龙阳者,前朝尤甚,但是亡国也是因此,前朝亡国皇帝便是因为专宠宦官,任其横行才导致民怨沸腾,最终由我朝高宗皇帝率领民众起义取而代之的。因此,青岚王朝虽未曾有明文规定,但是历代帝王皆不敢豢养男宠,长此以往,从士族到上大夫,从九品官员到当今圣上,鲜有人传出喜好同性的传闻,大家似乎都未曾忘记数百年前的教训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如今,罗启文罗大人倒要成为这青岚第一人了吗?若真是如此,朝堂之上少不了一阵口诛笔伐,届时连累了洛子枫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势必又会将自家公主推上风口浪尖,什么世子这个未来的驸马爷宁愿用做他人禁脔一事来抵抗即将成为公主的驸马的事实这样的言论已然在京城之中悄然兴起,若非世子当初在金銮殿上的言之凿凿仍旧声声在耳,此番言论定然甚上尘嚣,不一会儿就穿去襄王府了,倒也可怜了自家公主,面对这般的传闻仍旧只是呆在自个儿宫中生闷气,也不知那洛子枫要何时才能够察觉。
近来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传闻愈演愈烈之际,又传出洛子枫为罗启文甘愿揽下接待匈奴公主一事,当清儿小心翼翼的将此事告知景容后,她便悄悄的退出了书房。
洛子枫为罗启文甘愿揽下接待匈奴公主一事?景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上斜簪着的那支发簪,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且不说这罗启文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单说这接待匈奴公主一事,洛子枫难道不知道这匈奴公主不远千里来到京城的目的?身为她的驸马却要去接待前来商讨让她和亲匈奴一事的使者,洛子枫这是将她景容置于何处,又是将她自己置于何处?难道真如传闻那般,实则为女儿身的洛子枫真的对罗启文动了情?洛子枫,你可还记得宫门前一个一国公主抛开自己的矜持。当众给了你一个吻,还说这并非母亲的秘术一事?
不一会儿,在书房外静候的清儿听到了书房内持续传来杂碎东西的声音,没想到公主居然会被气成这样的她赶紧破门而入,结果发现景容此时此刻又恢复了冷静,整个人不动如钟般的坐在椅子上,目光中迸发出的锐利光芒令人难以忽视。
“清儿,将地上的碎片清扫了去,切莫叫别的宫中的人看见了去,平白添了笑话。”
清儿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景容闻言只是摆摆手道:“本宫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方才仔细想了想,发现了个中蹊跷罢了,今后关于罗大人和世子之间的事情都不用向本宫禀报了,有人存心让本宫心里不痛快,我们又何必真的遂了人家的意?”说到最后,景容居然笑出了声来,常言道关心则乱果真没错,一旦事情牵扯到洛子枫,她平常自以为傲的忍耐力和判断力就消失不见,这才无法第一时间堪透个中玄机。传闻终究是是传闻,若是具有一定的真实性或者大家都真的相信,那么情况便远不是如今的模样,正如她所背负的传闻一般,大家都相信,所以大家甚至于在她的面前说起某些话来都是无所畏惧的。而此事的当事人洛子枫和罗启文是否知情呢?罗启文她自然是不甚知晓,但是洛子枫她却是早已经摸透,此人并非软柿子,能够任人揉捏,对她的欺压达到一定的程度,势必会进行令人意想不到的反击,可是现如今如此过分的言论都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却还未让洛子枫知晓,那么这说明了什么?或许此事在京城的传唱度高,但是很明显的是大部分人还是持着怀疑态度,可是为什么到了她和清儿这里,就是大家都这么认为了呢?答案就更加简单了,有人存心的,存心让她不痛快,存心让她在这个时间段内分心,然后好不去想另外的事情……所以说,自己偷偷派人调查礼部的事情被人察觉了吗?虽说排除了一个坏的结论,却导出了另一个不甚好的消息,果然这背后还是藏有阴谋的。
既然事件的背后阴谋不可避,那么最后这件令自己刚刚忍无可忍、甚至是大发雷霆的自然也是对方的阴谋之一,为的就是最大程度上扰乱她的思绪,以达到暂时蒙蔽她的效果,这样他们才有办法在自己不在状态这段日子将礼部的漏洞补上,单单从这一点上面来看,对手对她似乎很了解,但是似乎又了解得不够透彻。景容摇摇头,如今的她,即便是前世那个最了解她的顾熙泓都未必能否猜透,更何况今生这个,自六年前始,两人便全无交集,凭借着对她小时候的印象和这些年的观察,能做到这个份上倒也是不容易了。顾熙泓,或许他本人并没有发觉,他这个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多心急,而这一个缺点在此次激怒自己不成上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招,毕竟接待匈奴公主真的不是什么好差事,一旦行差就错,即便是襄王府那样的后台都不一定能够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