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提早……”
“打烊吗?”路澜清轻笑一声,欣赏着丁如水错愕的表情,“是不是要赶我出去?”
路澜清瞅见丁如水红着眼眶疾步上前的趋势,连忙伸手挡在前方,“诶诶诶,可别打啊,我不确定你这一拳下来我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那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算了,还回来做什么!”
“舍不得我的小伙伴啊,我还没喝到你喜酒呢,怎么可以说死就死。”
“你怎么这么憔悴,你是去了非洲吗,为什么这么瘦?”丁如水抚着她削瘦的面颊,皱眉炮语连珠地发问。
“对啊,我有病。”路澜清颓然地垂下脑袋,连连闪烁的目光隐在刘海之下,“不治之症,无可救药。”
“路!澜!清!”
路澜清笑着溜开,三两下跑到了柜台前站着,挑起眉梢,“安啦,好好调养就好了,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不过……你就这样放过我了?不真的给我几下?”
丁如水咬牙切齿地步步逼近,“你这抖M的气质怎么越来越浓郁了。”
丁如润看着嬉闹的两人,悄悄地退回更衣室中,眼底露出数不尽的失落。丁如水看见自己回来时是无动于衷,看见路澜清回来时却是失了镇定。一句句“姐”现在听来如针刺耳,分明是自己最想要结果,现实发生了自己却无法甘心接受。
她出国深造离开的这几年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吗?只能说,她可以放下所有,唯独放不下一个人。
丁如水像是与她融为一体的存在,让自己难以割舍,那种剥离的切肤之痛使得她不愿再强迫自己放下,反而是自欺欺人地一点点将她深藏……
然而在丁如润以为她已经藏得很好,能够控制地很好,结果回来后,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
在面对丁如水的时候,丁如润坚固的防御什么都不是,只有一点点瓦解的份。
她越是对自己冷漠,丁如润越是在边缘挣扎,她的水水……是不是已经变得,不再需要她了?
她的水水已经长大了,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她,水水也依旧可以一手撑起整个家庭,独自去面对所有艰难困阻……
“衣服换好了吗?我们要回家了。”丁如水推门进来,丁如润此刻的状态让她心底刺痛,她阖上门走到丁如润身边,捧起她的面颊拭去泪水,柔下嗓音说,“怎么哭了呢?”
“哭了?”丁如润触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上的湿润让她更为茫然,“抱歉,我没有意识到,可能是眼睛太干涩了吧。”
“是我太忙没时间陪你让你觉得无聊了吗?”对于她牵强的借口,丁如水宠溺地摇摇头,第一次在丁如润回来之后软下姿态,“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嗯。”
“好了,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哭,小心被澜清笑话。”丁如水不着痕迹地退开身子,“澜清回来了,我们出去吧。”
“嗯。”
丁如润整理好姿态,走出更衣室绕到前厅,她径自走到路澜清身边,摸着她的右手,“想好了肯出现了?我这段时间查过资料,我们去看看?”
“不用了啦,问题其实不大。”路澜清覆上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摇头的动作却是那么坚定。
“别告诉我,你们俩之前见过面。”丁如水悠然地靠在墙边环抱着手臂看她们俩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别有深意地望向路澜清。
最厚脸皮的路澜清也饶是被她盯得有些难为情地挠挠脑袋,讪笑道:“是见过,不过也没多久,之前在顾氏楼底下碰到如润姐了。”
“哦。”丁如水不咸不淡地回应了句,目光落在她的右臂上蹙眉,“右手怎么了?”
“呃,暂时不能用了。”
“路澜清!”丁如水气急败坏地走到她面前,煞有一副要揍她的样子,“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不多不多,以后再说。”
“路澜清!”
路澜清一溜烟地钻到丁如润身后,对丁如水努嘴道:“以大欺小。”
“你——”丁如水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又开始逗乐子的某人,无可奈何地说,“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回去,爸妈在家。”
路澜清眼神闪烁,躲开她们的视线,停顿了好半晌才说:“回。”
作者有话要说:我被这篇文诅咒了,写什么应什么,刚从小路子的胃炎中解脱出来。它是抗议我不让她们复合的警告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年之后,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原地,路澜清知道她这次回来注定要面对丁家,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她深知自己走不出记忆的沟沟坎坎,A市是她的难以克服的梦魇,虽然她一直压抑着幻象的出现,可是存在的依旧是存在,与起初的差别仅仅是知道它属于虚无而已。
“你开门吧。”丁家姐妹分别站在路澜清身后两侧,将大门正中央的位置留了今天的主角,丁如水对着门把努努嘴,笑容满面。
路澜清轻轻点头,她磨磨蹭蹭地抬起手,脑袋压得低低的,余光看见门缝处透出的双脚虚影,她如触电般缩回手,被心里升腾起某种凄惶,落得伤神的结果。
丁如润指背蹭了蹭路澜清略微僵硬的脸颊,柔声安慰说:“怎么了?别紧张。”
“嗯。”
路澜清牙根紧闭,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压抑住自己心底涌出的莫明情绪,一鼓作气透过丁家二老的虚影握住门把推开大门,跨步就这样穿了过去。
趁着路澜清低头换拖鞋的空档,丁如水冲着厨房呐喊一声:“妈,你看谁来了。”
路澜清目光落在一双熟悉至极的高跟鞋上,她错愕地抬起头四处观望,目光怔怔地定在某一处。
“还能谁,我早就知道小瑾过来了,她在客厅坐着呢,你去……”丁妈拿着锅铲兴致勃勃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手中的锅铲应声而落。
路澜清被那清脆的声响震回神,她三两步小跑到丁妈面前蹲身捡起锅铲,紧张地打量,“怎么样,有没有砸到哪里,疼不疼?”
望着面前流泪不止的丁妈,路澜清更是手足无措地安慰,笨拙的动作仿佛没能起到多少作用,倒是成了更强烈的催泪剂,“我、我、我……别、别哭啊……”
路澜清求助地望向站在门口看戏的姐妹,然而两人默契地耸肩,同时送来爱莫能助的眼神让路澜清彻底急得跳了脚。
“怎么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厨房内的丁爸也探出头,饶是丁家最为镇定的长辈见到丁妈面前惊慌失措的人也失了阵脚,怔在原地。
“那个……爸。”路澜清讪笑着挠挠头,“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应她的是总算停下哭泣的丁妈,她抽噎地反复同一句话,拍着路澜清左手手背,甚是欣慰。
丁爸上前搀扶着自己的妻子,无可奈何中有透着浓郁的宠溺,“多大了还哭鼻子,这么多晚辈看着也不怕害臊。”
丁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任由他和路澜清扶着自己坐到沙发上,许是她顾着跟自己老伴抬杠的份上才没发现路澜清在看顾怀瑾时脸上异常的表情,“你才老不羞,我这是情感的流露,谁跟你一样闷得跟个木头一样。”
路澜清好笑地摇摇头,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二老,“乖乖休息和她们玩,我去做饭就好了。”
说罢,她便一溜烟地钻进厨房,摸了摸隐在秀发下滚烫的耳根。今日顾怀瑾脖子上系着的丝巾,不经意间总是让她浮想联翩,难道是她迷|情时留下的印痕太深了?
路澜清这头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又害羞地钻进壳子里了。
她强迫自己调整好心绪,把掉落的锅铲放到池子中清洗时,身旁一双正在清洗碗盘的双手让她惊得差点让锅铲从手中滑落。视线顺着那双手而上,丁妈慈祥温和的表情配上满头的绷带让路澜清再一次晃神。
强硬地撇回头闭上眼,路澜清握着锅铲的手青筋突起,她深吸几口气再睁开眼时,旁边的幻象已经消失。路澜清这才没事人一样关上水龙头,转身要去查看材料,结果又愣在原地。
这次路澜清显然失去了冷静,“你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顾怀瑾清冷的声线让路澜清眉宇间流露出浓厚的烦躁,她踏步想要穿过时手指却触到了温热的肌肤,路澜清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儿,上上下下打量,看清了才发现自己误将真实的顾怀瑾当作了自己构造出来的幻象。
果然只要丁家二老的虚影出现,自己就会乱了阵脚,失了分寸。
近几日日夜回放的画面重新浮现在脑海,霎时间热气上头,路澜清涨红着脸,手脚不听使唤地同手同脚,显得滑稽无比,她绕过顾怀瑾背对着她低低地说:“没、没什么……刚的话,别放心上,不是对你说的……”
闻言,顾怀瑾扬起眉梢,隐约从她话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仅是扬起眉梢直盯盯地看着她的背影。
身后那么灼热的目光又如何会感受不到,就在她快要放弃要转头的时候,丁爸丁妈的出现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被他们赶出来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在他们不经意瞟她右手的目光中,路澜清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在丁家姐妹口中得知自己右手的一些讯息。他们没有出言揭她的伤疤显然是对她疼爱有加,路澜清对他们的体贴心底感激不已,因为如果他们真的要问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搪塞?还是实话实说?
毕竟,他们是她最尊敬的长辈。
路澜清胡思乱想之际,顾怀瑾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她看了眼客厅的沙发,除了顾怀瑾坐的长沙发之外,其他的两个单人沙发已经被丁家姐妹俩分别占领……路澜清别无他法,总不能自己一个人突兀地站着吧,她扭捏地坐到顾怀瑾的沙发上,只不过两人一左一右隔得远远的。
她不着痕迹地抚摸自己滚烫的耳根,眼珠子偷偷摸摸地往顾怀瑾放心撇。倒是顾怀瑾落落大方得多,她捧着茶水浅浅抿着,丝毫不受旁边鬼鬼祟祟做着小动作的人的影响。
丁如水抽空从摄影书中抬起眼眸,别有深意地扫了眼她们二人,心中偷笑不已。而她正对面的丁如润应该是最坐不住的人了吧,她尴尬地只好撕了张草稿纸画起水果素描、
有时候,日夜思念。可是当思念的人出现在眼前,自己却安之若素。
客厅内的四人,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吧。
就餐的时候,丁家好像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一样,如四年前那样其乐融融。在丁妈再三要求下,路澜清捡轻避重,挑了在学校里课题研究时的趣事说给她听,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好在丁妈没有不依不饶地纠缠她说更多,这让路澜清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