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一路追了两条街,每每跑到她身边就被她一手推开,要么就是把自己抓住她手腕的手挥开,对自己说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一辆超速从路口驶来的车让陆谷眼皮一跳,她心惊胆颤地跨步上前将叶怡然一把拽到怀中紧紧拥紧,望着那飞驰而去的车辆仍隐隐有些后怕,“你做什么,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危险?”叶怡然反问一句,她悠然地抬起头,双眼中尽是淡漠,“我宁可站在马路中央,也不愿和你相处。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关心人体贴人,当初蛮不讲理地把我困在你身边,你有想过小瑾吗?那是我见过她最脆弱的时期,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好言跟你说,你呢?你让我去安慰她去陪她了吗?陆谷!我不像你这么‘伟大’,可以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才能明白,我们不合适,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不要让我厌恶你。”
叶怡然见陆谷发怔的神情,漠然地推开她拥抱自己的身躯,退开一步,“我们,就这样吧,别再继续了,陆谷。”
走了几步,叶怡然的手腕再次被握住,强硬地被陆谷拉到人烟稀少的巷子,她用力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开陆谷的手就听到她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令你失望的事情,但是我现在真的下定决心去改了。可不可以不要一下子否认我的付出,我真的没想要在你身上图什么,也真的没有带一点恶意来接近你。”
“不用这么费神,你何必改变你,你就是你,即使是变了又能如何,这样我就能喜欢上你吗?别再这么天真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如果有感觉,早就喜欢上了,怎么可能会挨到现在?”
陆谷脸上陡然面色惨白,她黯然地垂下头,好好的一件西装外套快被她揪得起皱,她内心挣扎许久,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奢求过……”
“什么?”因她音量太小,周围又熙熙攘攘,叶怡然没能听清楚,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我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陆谷重新抬起头,浅浅的笑容噙在眼角,望向叶怡然的眼神,依旧柔情似水,“我从没有奢求过,你会喜欢上我,我知道只是我一个人的心甘情愿。”
陆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离开了,可以的话,撇开以前的偏见,好好回想一下,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如那般不待见。”
“如果不想回想,那就算了,免得你心烦。”咧了咧嘴,陆谷手足无措的退后几步,不难看出她举手抬足间的僵硬,“你是要去停车场取车吧,我不会跟着你了,我四处走走,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再过马路的时候马马虎虎的。”
陆谷走后,叶怡然靠着墙发愣了许久,自从陆谷这次回来,她二话不说直奔叶氏给了自己公司独家专访的机会,叶怡然不想招惹她让她别出现在自己的公司,陆谷就真的没有私下再踏进过叶氏传媒。从首都回来,陆谷不顾疲惫把特产送到自己手中,知道自己不想和她相处,宁可在高峰期挨冻拦的士也不缠着自己送她回去。对自己的好,不会正面给予,反倒是拐弯抹角地给自己讨得福利,还关心自己的饮食健康。即使被自己的话伤得体无完肤,在酒吧有危险的时候不顾身份的敏感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保护自己……还有刚刚……呵……
哎——
沉沉的叹息萦绕在地下停车场,叶怡然驱车不知怎的又绕回了方才的巷子。她熄了引擎停靠在旁边,耳畔一再回响陆谷那句:“我从没有奢求过,你会喜欢上我……”
既然都清楚,为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往自己身上扑……
对陆谷,自己是不是真的带有偏见去看待她,把她贬得一无是处,从而没有发现她可取的地方。
无论如何,她们也是有发小的交情在,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了……
叶怡然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似乎过了这么多年无忧无虑的生活,近期让她把过往的愁绪都补了个充足,叶怡然反省到,这次,是她的过错吧。
重新发动引擎,叶怡然油门还没踩几步,余光就扫到不远处的茶餐厅里,陆谷坐在靠窗的位置,垂首摩挲着眼前的照片。平日里一成不变的狐狸笑容,电视剧里意气风发的侃侃而谈,竟变成了如今愁眉苦绪的讪笑。
是不是每次,陆谷都会刻印隐藏她的负面情绪不让叶怡然发现,如此熟练又温情的动作,做过了成百上千遍吗?即使没有靠近看,叶怡然自然是清楚陆谷手中拿的照片主人公定然是自己,偶尔的颦眉苦笑,偶尔的浓情蜜意,叶怡然轻笑一声。被她虐了千百遍,陆谷待她依旧是初恋,她们之前有什么回忆是能够让她露出那样温情的模样去回想的……
再看看腻歪到不行的呆蠢萌,今天整个人都不萌了,因为女王大人接到她顶头上司兼母亲的传话,明天双休必须、肯定要带路澜清回家见她。路澜清防范着吴绾杰正焦头烂额的紧急时刻,岳母大人的传唤,可谓是火上浇油,烧得不可开交。
☆、第二百零四章
路澜清怀着忐忑的心跟在顾怀瑾身后,以前来她家里见她母上大人倒不会如何,毕竟关系还没跟她们家里明确,但是那次她把顾女王撇下恳求顾母接顾怀瑾回家,然后被遣送出国……
想想,都觉得这一次困难重重。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路澜清不自觉地叹息一声,她身旁的女王大人没好气地停下,转身捏住她的鼻尖,挑起眉梢说:“怎么,跟我回家这么不情愿?”
“没有!”路澜清极力否认,努力去解释说,“我不怕未来岳母大人给我难堪,是怕你受牵连,怕你受伤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
“谁是你岳母大人,不知羞。”顾怀瑾的耳根开始发烫,暗叹自己不争气,表面又欲盖弥彰地揪了揪她的脸颊,佯装生气道,“你想打退堂鼓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才没有,一起走到了这里才说放弃的人,那就是真蠢。”路澜清说得煞有其事,一副你看我多聪明的样子,结果遭到了顾怀瑾冷不丁地吐槽:“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瑾……”
顾怀瑾回身偷笑一声,拉着化身小媳妇儿模样的呆蠢萌迈进顾宅大门。
她知道今天会发生一些不愉快,即使路澜清再怎么竭力去掩盖亦或是承担,顾怀瑾也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让她独自去面对,小家伙为她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回来了,今天还带了个朋友回来?”
刚进门,小俩口就听到顾父沉稳的男音,循声望去,只见他围着围裙戴着手套提了烘培抽屉忙里忙外。
顾怀瑾疑惑道:“你在做什么,妈妈呢?”
“她在书房。”说着,顾父满脸尴尬地踱到顾怀瑾身边,瞟了眼路澜清,见她知趣地避开才小声嘀咕道,“你帮我跟你妈妈说点好话,我已经一个星期睡客房了,我真的不认识那天出差突然扑到我怀里的女人……”
顾怀瑾了然地挑起眉梢,她说自家父亲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做糕点,原来是想讨好妈妈,如果这么一幕发生在路澜清身上,又恰好被自己撞见,也确实会把某人逐出卧室睡客厅。
不给对方时间和空间,怎么让他们好好反省。
“什么时候你们父女俩的感情那么好了,还有悄悄话要说。我们顾家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晾在一边吗?”顾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冷不丁地口气显然不善。顾怀瑾知趣地拉着路澜清绕去客厅,离开这个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是非之地,路澜清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顾怀瑾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人真是越长大越调皮。
“哦。”耸耸肩,路澜清凑到顾怀瑾耳畔嘀咕道,“之后的事交给我,你尽量不要出来袒护我,知道吗?”
“你脸皮这么厚,我确实不需要出面。”
挠挠头,路澜清余光瞥见顾母和顾父相持而来,毕恭毕敬地上前递上礼物,正儿八经的神情带着点紧张的僵硬,“这是我挑的一点小礼物,还希望伯父伯母能喜欢。”
“能来就好了,不用这么客气地带礼物,我们家小瑾是第一次带客人回来呢,应该是我们好好招待你才是。”说着,顾父正要伸手去接礼物,腰板却猛地停止,脸部微微抽搐,看了眼自家老婆悻悻地收回手。
顾母若无其事地收回放在她腰际的五指,不着痕迹地瞪了眼顾父,宛如在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路澜清尴尬地保持为二老送礼的动作,然而顾母毅然一副无心搭理的模样,清冷地端望路澜清,仿佛是在等待她出洋相,亦或是等待她不耐烦的模样。
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顾怀瑾着实无法再容忍下去,自然地接过礼物递给管家,再向他使了个眼色支开了在场的无关人员,牵着路澜清引二老入座,“爸,妈。站着说话多难受,坐下来聊。”
“你是真的关心我们,还是在袒护她?别忘了你骨子里流的是谁的血。”顾母面容和善地说出一句令两小辈脊背发凉的话,遂又若无其事地挽着顾父坐到沙发上,拍拍身侧空出的位置。
顾怀瑾领着路澜清绕到沙发空处,她坐下后不解地望着强硬地站在身侧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开口让她听话坐下,就听到顾母说:“我只是让你坐我身边,什么时候准许她入座了?”
“妈……你明知道我和她……”
顾母不等顾怀瑾说完便打断:“护犊子护这么紧?我是知道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会同意?”
顾父丈二摸不着头脑,这样僵持的场景让他无从下手,他不明白一向私底下对待客人知书达理的妻子为什么今天对待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这么强硬,而且自家女儿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反常。
路澜清伸手拍了拍顾怀瑾的手背,慢慢抽回被牵住的手,对着顾母说:“我知道您打从以前开始就不同意,今天无论您怎么对待我也好,我都不会放弃。”
“不会放弃?”顾母反讥一句,好笑道,“路小姐说这话未免也太健忘了一点,四年前是谁不请自来,恳求我接女儿回家,说自己没资格,什么都不是,自己太过自不量力妄图高攀凤枝。路小姐当真是忘了吗?还是觉得我方才说的都是自己杜撰的?”
“妈!”顾怀瑾眉头紧蹙,显然这番话顾母说得有些重了,小家伙那段时间活得多卑微她再清楚不过,就算是自家母亲,她也容不得说半句路澜清的不好。
“不,我没忘,我说过的话我不会不承认。但是,我……”
顾母摆摆手,打断了路澜清后面试图辩解的话语,说:“你承认是你说的,那就足够了。后面的没必要再聊下去了,今天请你来就是让你记得这一点,没其他事了。好好招待客人。”
最后一句,顾母是转头对自家老公说的。
“不是,我没很明白你们刚刚聊的。”顾父稀里糊涂地跟在顾母身后,结果又遭到她的怒瞪,“不明白你自己出去找其他女人慢慢明白去,书房有一堆公文等着我看,我没空搭理你。”
顾父真的是百口莫辩,他真的比窦娥还冤……“不是,我……”